第25章 无奈的悲哀

“砰”的一声，防空情报中心的大门被一脚踢开，几个身上还染着血污的飞行员仿佛一团火似地冲了进来，不久前发生在巫家坝机场的空战给空军带来的愤怒和不甘心已经让这些飞行员们忍无可忍！

办公室里正在打电话的工作人员们惊骇地看着这些飞行员，心想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里是防空情报中心，不是你们空军的机场哨所！

一个佩着上尉军衔的家伙仿佛是他们的长官，他皱了皱眉，大声斥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让你们的长官来说话，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吗？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家伙可以乱闯的地方！”

但这位上尉话还没说话就神情紧张地闭上了嘴——因为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他的额头，只听为首的那位飞行员沙哑着嗓子说道：“把你们主任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上尉脸色阵青阵白，忽然大声说道：“拿开你的手枪，少尉，别忘记你的军阶！”

那位飞行员根本不理会他，说来说去都是那句话：“叫你们主任出来！我们有事要问他！”

上尉冷笑道：“有什么事情直接问我！”

这时，那位飞行员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他一把揪住上尉的领子，盯住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问道：“我们要知道，为什么直到日本人的飞机都快到我们机场上空时，防空情报中心才给我们警报？”

今天，日军海军航空队从海南岛沿海的军舰上起飞，出动十八架飞机对昆明做试探性的进攻和轰炸，但和上回能提前监察到日机来袭不同，这次直到日机飞临到巫家坝机场附近时，防空总部才把情报发到空军部队中。虽然由于运气原因，第七队有几架飞机正好要升空作巡逻飞行，这才没有酿成太大的损失，但依然有两架伊－15被击毁在跑道尽头，一架霍克3在空战中被击落。虽然在以往的空战中，损失比这惨重的战斗多的是，但这次却是飞行员们最不甘心的一次。尤其是看着战友被炸死在跑道尽头的方啸云，想起那种毫无意义的阵亡，他简直就想把眼前这群防空情报中心无能的混蛋们一个个全都毙了！

方啸云重重地一把把那个上尉撞在门上，狠狠地说道：“你知道就因为你们这些混蛋，我们今天平白无故地死了多少人吗？”

赵鹰踏上一步，狠狠地一拳砸在那上尉的脸上，怒道：“把你们的主任叫出来！今天非要。。。”

防空情报中心其余的工作人员连忙围了上来，两个人立刻扶起被打倒在地的上尉，奇怪的是，他们望着这群上门来惹事生非的飞行员们，眼神中却没有什么敌意，反而充满无奈和悲哀，连那位一直对方啸云不满的上尉神情都变得奇怪起来，那是一种同情的神色。

只见那位上尉缓缓地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涩声问道：“今天死了多少人？”

在得知今天空军因为自己部门的缘故而受到重创后，那位上尉的神情迅速暗淡下去，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电话电报机，惨笑着说道：“这难道全是我们的错吗？你们可以去试试这东西和防空监视哨的联系到底怎么样。。。”

陆长枫大步走过去，摆弄着那十几台电话电报机，过了一会儿，抬头方啸云说道：“有很多是坏的。。。你们怎么不修好它们？”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苦笑着回答道：“我们这里还算是好的，那些防空监视哨，已经有很多连专业望远镜都配不上——只能尽量爬到山上目测，主任只得让我们优先保证负责从怀杰和武汉方向敌机的防空监视哨，上次你们打下的那架侦察机，就是那些监视哨报告的。可我们没想到，这次日本人的飞机是从海南岛附近的军舰上飞来的。。。”

另一个工作人员低声说道：“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储备来补充损坏的监视仪和通讯器材，如果坏了一台，就只能报废一台，因为我们也没有零件可以更换。。。”

这种情况飞行员们非常了解——因为他们的战机也是一样，进口的武器物资首先无论先进与否，在日常维修和维护上就有着许多无法克服的问题，但他们没想到，现在已经连空军监视哨所都无法配置足够的通讯器材和监视仪了。或许，今天的事情真的和那位上尉说的那样，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错。

方啸云踏前一步，正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主任办公室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那位上尉立刻大叫道：“长官！长官出事了！快去叫医官！”

说着一把挣开扶着他的人，砰地一声撞在桌子上，但他却全然不顾疼痛，拼命跌跌撞撞地往主任办公室冲去。这群飞行员们也都吃了一惊，紧跟着拥了过去，冲进那间小小的简陋的办公室后，他们发现了那让人郁郁难言的一幕。

只见堆满杂物文件的办公桌上趴着一名军官，他手中虚握着一支还冒着青烟的手枪，鲜血从太阳穴附近的伤口处汩汩地流淌出来，已经把放在他头边的那本“昆明防空纲要”的手册染红了大半，显然，这位负责昆明防空系统的情报办公室作战主任已经自杀了。

那名上尉呆呆地跪在旁边，俯首望着这位显然已经死去的军官，嘴里喃喃说道：“长官，这不是你的错，这决不是你的错。。。可如果一定要有人来负责，应该是我。。。”

说着，他脸色木然地从死去的军官手里拾起那支手枪，然后对方啸云他们惨然一笑，说道：“这确实是我们防空总部的责任，我们会承担的！”

他一边说着，忽然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额头，正要扣动扳机，反应迅速的陆长枫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从他手里夺下手枪，怒声叫道：“你是不是疯了！”

这时，边上一个工作人员低声对飞行员们说道：“他是叶主任的独生子，今年刚从作战部队调到防空总部。。。”

忽然，这间简陋的办公室中寂静无比，飞行员们默然不语地站在那里，缓缓摘下自己的飞行帽，对这一跪一坐的军官父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在这一刻，他们忽然明白，并不只是空军要面临战争中这些不甘心和无奈，在这个环境下，所有的军人都有这种难言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