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继续出发
王历一二〇五年四月二十四日的双子城庄园中，维拉德为北山举办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隆重的生日宴会。
并没有再邀请什么宾客，只有炉石等人和那些随行护卫在场，或许这样做也是维拉德希望能在分别前，有更多私密而珍贵的时光与北山共享。
宴会上，烛光摇曳，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炉石还特别夸张的讲了好几个不上台面的笑话，引得大家阵阵发笑。
谁都知道，这一晚过后，才重聚在一起的亲人就又要道别，只是所有人都故意避开不去谈论此事，好像这样就能让离别来得晚一些。
会出现这样一幕，是因为北山在他二十五岁生日的头一天，也就是昨日，思前想后中，还是决定提前把自己要离开，去往极北之地的远行告诉他外公和舅舅。
对北山而言，随着在双子城内多停留的这几天，是他此生度过的难忘时光，但他也清楚，他不可能永远沉浸在家庭的温暖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那是他无法卸下的责任。
维拉德和萨尔在听完北山的表述后，不舍的表情就一直没从脸上褪去过，可他们同样知道，北山现在的身份决定了这场重逢就不会太久，他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尽管这意味着他们将再次面临长时间的分离。
当时，维拉德并没有说过多任何挽留的话，到他这个年纪，早已明白人生的聚散无常，更何况北山肩负的责任非同小可。
他只是轻拍着北山的肩膀，说了一句：“你有你的路要走，外公知道，只是别忘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至于萨尔，他也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件交给北山，而北山接过一看，不由惊了一跳，那上面清楚的写着萨尔已经通报四大商会，今后北山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下一任赤焰商会的会长。
同时笑着对北山说道：“虽然看起来不太可能，但要是今后南疆出现什么问题，这就是你的退路，做个普通的富家翁也挺好。”
虽然在双子城多留的这几天中，北山已经知道了萨尔并没有后代，也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中受了伤，无法生育所致，但这份礼物的贵重，还是让他感动不已。
哪怕换作一个识字的农夫也清楚，四大商会之一会是何种分量，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富家翁，如果不是商人们对王国权力没什么野心，单靠这股财富，足以搅动起大陆上的风云。
北山本想拒绝，但不论是维拉德还是萨尔都强制让他必须接受，用维拉德的话来说就是：“家族下一代只有你一个人，这些迟早都是你的，早点拿着我们也好放心。”
为此，北山也只能眼眶泛泪的答应下来，维拉德和萨尔则像是放下了心中巨石般的，长舒着气的笑着连连点头。
而在即将离别的生日这天早上，北山这才想起告诉维拉德，外公不光是和他终于相聚，在南疆还有个孙媳妇，以及还未出生的外曾孙。
这让维拉德又是好一阵吃惊和大笑，同时埋怨北山怎么不早说，接着一溜烟的又带着好几个仆从冲出庄园，口里喊着要给北山的孩子准备更多的礼物。
其实这也不是北山故意不说，只是从相认起，他的内心就被重逢的喜悦所填满，一时间忘记了提起可儿和即将降临的小生命。
这一天，双子城中可谓是热闹非凡，所有人都能看见维拉德火急火燎的从一个接一个商铺里进进出出，几乎搬空了双子城里所有能买到的东西。
当北山看见庭院里慢慢堆起，甚至两艘海船都无法放下的礼物时，连忙拉住还要出门采购的维拉德，说这些是不是多的有些夸张了。
维拉德吹胡子瞪眼的吃惊回应道：“多吗？哪里多？我倒第一次发现双子城怎么这么小，怎么就买不到更多好东西给我外曾孙呢！”
说完，维拉德直接甩开北山的手，又带人再次出门了。
北山对此只有无奈又感动的傻笑，他当然清楚老人家的想法，但比起这些礼物，心意才更加珍贵。
“舅舅，您要不劝劝外公吧，这些也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北山看向一直帮着清点礼物的萨尔。
而萨尔的回复，让北山更加无奈的摇了摇头，因为他舅舅也很吃惊的说了句：“多吗？不多！你也别操心，咱们家，有钱！”
萨尔的话让北山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母亲的家族很有钱，怕是买下整个双子城也不会皱起一丝眉头，可如此挥霍的行径，看起来也实在有些过分了，因为他清楚地听到仆从们的交谈，分明说着他外公已经花了近百万金币。
“近百万啊……”北山低声感叹，“这要是去装备军队，不知道可以建成多少个重步兵团。”
这句感叹刚巧被从身边经过的炉石听见，然后不出所料的，一句阴阳怪气的调侃立马就传入北山的耳朵里：“啧啧啧，某人现在都成全大陆最大的暴发户了，还担心区区百万金币，要我的话，连魔法袍都至少得换成全金线编织的才行。”
“暴发户吗？”北山尴尬的用手指勾了勾鼻梁，“这又不是我花的，是外公他的心意，我又不好拒绝。”
炉石翻了个白眼：“切，我先说好，等今后回了南疆，你得给我加薪水，不然我就回科威比特了。反正，你现在这么有钱。”
北山苦笑着做投降状，说道：“好好好，给你薪水翻倍行不？只要别再叫我暴发户就成，我被你们取的外号已经够多了。”
“暴发户就暴发户嘛，我们这些人想当还当不成呢！”炉石继续揶揄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北山看见他外公买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有些苦恼该怎样运到南疆去，包括他自己的那部分在内，算下来至少得装满四五艘船才行，他看见已经安排好一切准备回南疆的莱斯利就知道，对方的脸都要哭丧成蔫茄子了。
事实证明北山根本不用考虑这一点，在他生日晚宴后的第二天，王历一二〇五年四月二十五日一早，他就发现维拉德把自己的行李什么的全都打包好。
“外公，您这是？”北山不解地望向维拉德。
维拉德感觉很开心，回答道：“当然是去南疆，看看我的外孙媳妇，还有曾孙咯！”
“啊？”北山瞪大了眼睛，随后看向一旁正帮忙的萨尔。
萨尔笑着摇了摇头：“你外公要去就去吧，说实话，要不是我脱不开身，我也想去看看。”
北山一时语塞，几天的相处下，他早就发现自己外公是个一旦决定好了之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只能点头答应：“不过，外公您得答应我，一路上要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因此，在北山离开双子城前，他和萨尔先送别了南下的维拉德，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出现的时候，船队就从城中心的湖泊启航，随行的除了一堆又一堆的礼物外，就只有北山派回去的莱斯利。
等视线都看不清桅杆后，在阳光的沐浴下，北山也就看向身边的萨尔，说道：“舅舅，我也得走了。”
萨尔拍着北山的肩膀：“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还是那句，别忘了这里是你的家。”
“嗯！”北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离开双子城十多里外，北山又不禁回过头向后看去，就好像还能看见萨尔挥手的身影，此时，北山感觉自己鼻间呼出的气息，还留着昨夜生日会上酒水的残余，以及那份与亲人相聚的温暖与不舍。
“我说，你要真舍不得，干脆咱们回去，以后你是想当暴发户也好，还是回南疆做个安稳摄政也罢，吃苦的远行我看就算了。”不论什么时候，炉石的调侃总是如影随形。
北山收回目光，笑骂道：“你要是嫉妒就直说，用不着老是阴阳怪气的。”
“啧啧，还说我嫉妒，也不知道是谁出来这么一段路，光回头就回了不下十次。”炉石撇了撇嘴，假装别过头去不看北山。
北山一巴掌拍在炉石的大头上，“就你话最多，看看别人，特别是学学亚斯，你看他都难得皱着眉，在考虑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呢！”
“啊？我吗？”被提到的人指了指自己，“你想多了，我其实是在怀念昨晚的酒宴，别说你外公家的食物是真好吃，可惜啊，接下来又得过苦日子了。”
北山被亚斯的话逗笑，心中那份离别的沉重感也稍稍减轻了一些，他知道大家都是想着法的用自己的方式在安慰他。
“行了，你们都别贫嘴了。接下来的路，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炉石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我看还行，反正有你这位‘暴发户’在，再难的路也不怕，大不了咱们雇几百号人，一路抬着去极北之地，怎么样？”
北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再和炉石斗嘴，目光看向北边那绵延的道路。
前方，是他肩负的责任，还有整个南疆的未来。
深吸一口气，北山的眼神坚定起来：“说正经的，在双子城多耽误了这么几天，我们是得加快脚步了。”
炉石也收敛了笑容，问道：“那你说说，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北山陷入沉思，早在之前从莱斯利打听来的情报中，他就有了猜测，而后多耽误的几天里，有了萨尔这个舅舅的帮忙，更为详细的情报也被商人们给带了回来。
如同北山预料的那样，奥罗帝国把界河向西百里的范围，都划成了禁区，连运送货物的商人都不许从那里通行。
不仅如此，据回到双子城的商人们说，奥罗帝国还在不断调遣新的军队前往界河一线，传闻又有近二十万的大军集结，由奥罗王室的二王子殿下亲自统领，看起来是要一鼓作气完全蚕食亚尼法特亚的土地。
当时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北山都不由惊叹，仅仅是奥罗的军队就已经超过五十万人，如果再算上凯兰和其余几个势力的军队，现在的中央大平原上至少不下百万战士。
除去对于这里的战争人数远超南疆复国战争的感叹以外，北山最关注的，就是他同样意识到，随着奥罗不断增兵上前，界河西岸的那百里禁区，很可能会被再一次扩大。
再加上北山接下来是走的陆路，速度上必然比最先想好的界河水路要慢上许多，这也就意味着本就会绕远的道路，很可能会变的更加绕远。
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北山伸手一指：“方向，西北。目标，快速绕过封锁区。速度，跑起来。”
说完，北山头也不回的向着西北方，率先迈开了脚步。
紧接着，随行的二十个护卫，在北山命令式的口吻下，没有任何异议的一声不吭纷纷跑动起来。
然后，莱特则对着亚德和亚斯两兄弟笑了笑，三人也同时迈开脚步。
而特鲁那个直肠子单细胞，在之前一年多的战争洗礼下，身份自然而然的转变成了一名听令的将领，这也就让他在北山才迈出步伐时，便如同离弦之箭，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最后，当众人都跑出去百米开外时，传来炉石的一声大喊：“靠，你就是故意的……”
不到三十人的队伍，就这样在中央大平原上疾驰，尘土在他们身后飞扬，阳光在他们头顶照耀，风从耳旁呼啸而过，汗水由额头滑落脸颊。
直到时间推移，太阳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笼罩大地，在连续数小时的奔跑后，已经感到体力有些不支的北山，终于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
这里刚好是片小树林，一条小溪从中缓缓流过，为疲惫的队伍提供了难得的休憩之地。
北山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畅快地喝了几口，然后又洗了洗脸上那汗水和泥土混合的泥垢，感到一天来的乏累都被洗涤而去。
随后，他靠在一颗树干旁，目光扫过同样气喘吁吁的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长途奔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挑战，但每个人都用超乎寻常的意志坚持着，没有人掉队，也没有人抱怨，除了某个家伙。
“哎哟，我说你……哎哟，累死了我了。”炉石四肢大开的躺在泥地上，“要跑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我准备准备，可把我这气给岔的，肋骨都疼的不像自己的了。”
北山看向炉石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炉石啊，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身体素质，简直差的没边了，别说这里的其他人，我觉得怕是路棋当初训练的时候，都比你强几分。”
炉石又缓了好半天，接过亚德好心递给他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才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个矮腿短，还非得跑起来，更不用说一路上停都不停一下，我在后面喊了好几次，你还装作没听见！”
“哦？是吗？”北山故作惊讶，“我确实是没听见，不信你问他们，有谁听见了啊？”
北山的话音刚落，众人都笑了起来，然后连连摇头，表示都没有听见，气的炉石伸出的手指都在颤抖：“特鲁！别人跟着北山这家伙调侃我，你怎么也这样！”
特鲁摸了摸光头，大嘴一咧：“大哥，我真没听见，你没看我一直跑在最前面嘛。”
“瞧瞧，炉石，这可不是我故意调侃你，连特鲁都说没听见，总不能他也在骗你吧？可能是风声太大，把你的叫喊给淹没了。”北山露出无辜的眼神，仿佛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众人笑的更大声了，亚斯还特别夸张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好在一群取笑的人中，还有个心地善良的莱特，他笑着拍了拍闭眼装作生闷气的炉石：“你也别抱怨了，北山让大家跑起来，也是为了尽快能绕过封锁区，不然要是晚了，说不定还得绕更远的路。”
显然，莱特是猜到了北山这样做的原因，身为圣子的他，比起北山对于局势的判断，并没有太大差别。
有了台阶，炉石很自然的顺坡下驴，只不过嘴里还是嘟囔着：“那也该早说一声，这么没头没脑的跑，怕是连克尔伊目山都还没到，就先把命给跑掉了……”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今天行进了这么久，我看也差不多了，这里刚好有树林遮挡，要不就在这儿扎营休息，明天再出发。”不论北山怎样调侃炉石，他也不会真的不顾炉石的身体状况。
听到北山说可以休息了，上一秒还在地上大躺特躺的炉石，噌的一下就爬了起来，动作之快，中气十足，他很满意的说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北山瞧炉石这模样，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只剩半条命的样子，恍然大悟道：“靠，你才是骗人的好吧！”
炉石很得意的摇晃着脑袋：“谁骗人了？我可没有，不信你问问他们？只是你不知道，我当了那么多年佣兵，虽然长途奔跑还是很有一套，但一歇下来的话就会看起来跟要死了似的，没办法，从小就这样。”
同样无辜的眼神，在此刻转换了对象，炉石接着说：“不过，你既然下了命令原地休息，可不许再反悔，怎么说也是摄政殿下，出尔反尔的话，会被人看不起的。”
北山露出苦笑，正要接着还嘴，向来沉默不语的亚德忽然走到他身边，指着来时的方向，开口说道：“三里外，有人。”
“什么？”北山脸色瞬间凝重，站起身来忙问道，“确定吗？具体在哪里？能不能看清是什么人？”
北山相信亚德不会看错，这个半风族和他弟弟亚斯，在视力和听觉上，一直都比其他人要敏锐得多，只是北山忘了亚德少言寡语的习惯，他一连串的发问，让对方一下子噎在原地。
亚德脸色憋的通红，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回答了北山的三个问题：“嗯。东南方。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