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脱离危险
北山瞬间明白了一切，怪不得自己会觉得这群贵族敌军不同寻常，明明这里有艾德文那只老鼬鼠在，却也能被这群家伙悄然出现在这里来伏击自己，既然幕后主使是卡洛，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如果说，北山见过的贵族里面，有谁是他觉得必须要注意，有谁是他认为最厉害的一个，那一定就是此时突然的卡洛，其余的不论是艾德文，或者是曾经的宰相罗纳德，更或者是年轻一代的卡特杨和莱尔，都不及这个叛国之人。
在北山的经历中，从他自圣山出兵以来，唯一一次差点身死的，也就是回廊战败后，返回南疆时突破下廊阻拦的时刻，那时贵族军的指挥官就是卡洛，如果不是修斯突然率军出现，或许那一次自己就已经去见林克了。
那种在战场上面对死亡的感觉，哪怕是凯兰都没有给出过，虽然在之前单独和凯兰决斗时也差点死掉，包括中关驻地时面对那场大火的绝望，但这些毕竟和对战时出现的死亡感觉不一样。
甚至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北山，卡洛如何是的不简单，特别是当凯兰正式进入南疆以后，卡洛竟然能让凯兰同意他继续留守下廊镇，而不是被调离转移去其他地方，就已经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佐证。
虽然不得不承认，凯兰或许有着把卡洛打造成叛国者标杆的意味在里面，但下廊镇作为回廊南入口，南疆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凯兰竟然不将之握在自己手里，还放心的把这个能决定他接下来粮草兵力的运输通道交给卡洛，就可想到卡洛有着怎样的能力。
此时此刻，北山懊悔的发现，修斯判断错了，自己也想错了方向，中计失去下廊镇的卡洛，竟然悄无声息的跑到了东边，还和那群不愿归顺的贵族搅在了一起，才导致了现在这副惨痛的局面。
在莱尔的搀扶下，北山艰难地支撑站起，面向一脸玩味姿态的卡洛，强忍着发晕的头脑和虚软的身体，举起大剑直指过去，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来吧！就算想让我死，我也要带你一起！”
“哈哈哈哈！”卡洛狂妄的大笑着，同时双手轻轻地鼓掌，“真是英勇的一幕啊，可惜这里没有人会在乎，北山伯爵你难道认为我会傻到亲自动手吗？只要亲眼看着你死去，就已经是为父亲和家族最好的祭奠了。”
“呸，叛国之徒！”北山只觉得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从胃里翻涌而上，但他强制自己咽了下去，随后一口唾沫混合着血丝吐向卡洛。
卡洛很眼尖的注意到了唾沫里的血丝，他淡淡笑道：“别费力气了，不管你怎样说，我到底才是那个胜利者。”
北山想骂回去，但那股鲜血仍在不断上涌，让他无法开口，而卡洛却还喋喋不休的说着。
“说起来我中计丢失下廊镇以后，就觉得奇怪，你麾下的那些人马怎么会穿着银甲，拿着亚尼法特亚的兵团长身份牌。后来我想明白了，一定是奥洛夫那愚蠢的家伙大败，然后还编造了战果，说什么我派去支援的兵团在胜利下去追击你们了，不然我也不会中计。”
“等我到东边来后，又听说亚尼法特亚军队固守林科兰尔，你们也仍在外面进行包围，就又从中看出了一点端倪，想必是奥洛夫那家伙和你们达成什么协议了吧，说不定直接都暗自投靠了你们，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北山沉默的听着卡洛的分析，尽管不想承认，但在一些不明显的情报中，卡洛竟然完全分析出了正确的真相，心中不由想着，这家伙比起凯兰那些人而言，更是一个心腹大患，只可惜自己能否活下来都不好说，不然一定不能放过他。
“行了卡洛。”一个声音在敌人的包围中响起，“别在废话，快动手！”
卡洛朝昏暗的人影中点点头：“知道了，本森大公阁下。”
原来是莱尔口中那个不归顺贵族的领头人，但北山已经看不清说话人的样貌。
“对了。”卡洛最后说着，“忘了告诉北山伯爵你一声，在我丢失下廊镇的那晚，我也派人去往回廊山谷的北边，不久之后，凯兰将军会重回南疆，你麾下那些家伙也会很快下去陪你的！”
说罢，卡洛挥了挥手，几十个拿着手弩敌人出现在面前，闪过寒光的弩失直直对准了北山。
“保护大人！”
在弩弦松动的同时，博伦思带着剩下的十几个战士拦在北山身前，随着弩失飞射而出，博伦思身体一下子僵硬，呆立片刻后转过头看着北山，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和战士们重重倒下。
王历一二〇四年四月二十一日，作为捷斯亚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营官准将，军中剩下的唯二盗贼出身的高级军官，现年三十八岁的博伦思，在高飞战死于回廊山谷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这样无声的消逝在南疆一片无名的树林中。
后来，当北山再次来此收敛尸体时，从他的骨灰里翻出了三十二枚箭头，身为盗贼出身的他，只有这一次被记载在了历史的卷宗里，却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哟？真是命大啊？不过也就只有最后一击了，上弦！”卡洛的声音再次响起。
北山看向唯一还在自己身边的莱尔，这个青年刚才因为侧身护住自己，右侧身体也插满弩失，他歉意的说道：“抱歉了，没想到拖累莱尔你也遭遇这样的结局。”
“是我和家父对不起大人，如果不是要求大人派兵来东边，也不会如此。”莱尔同样歉意的说着。
“好了，这是我北山的命，怪不得你们。”北山的语气突然变的平静起来，“至少去见上神的路上，还有你们陪伴，不会孤单了。”
“大人说的是……”莱尔淡淡的笑了起来，他的表现证明了北山的眼光没有看错，确实是贵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就在两人闭目准备迎来最后的终结时，一阵阵马蹄突然传来，同时还有箭矢“咻咻”的破空声，以及敌人惊恐的大声叫喊。
“啊！大人！是家父来了！我们获救了！”莱尔止不住的兴奋大喊。
北山连忙睁开眼睛，从模糊的眸子里，只看见面前的敌人正混乱的逃窜，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卡洛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隐隐约约间，身穿和自己麾下同样红色战甲的骑兵，正轻盈的呼啸着穿梭于狭小的林间，手中的骑士短枪不断地往敌人的头颅上刺去。
“活下来了啊，天不亡我……”北山喃喃的说出最后一句，接着就再也支撑不住，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昏迷前最后听见的是莱尔不住的大喊，还有模糊的眼中出现了一面绣着青石城墙的旗帜……
昏迷中，北山偶尔会转醒片刻，但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搬动自己的身体，睁不开眼睛，也听不清声音，似乎好像被谁背到了担架上，随后一路晃晃悠悠地在朝哪儿前进。
他只觉得似乎眼皮外，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又昏暗，身边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好像还在谈论些什么，然后自己被放到了一张柔软的床铺，迷迷糊糊中感觉面前站满了许多人，像是林克，又像是养父，还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他支支吾吾的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嘴里呜呜囔囔的说不清楚，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才让他感到心中有了一丝安宁，随后不自觉地沉沉睡去。
当北山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努力睁开眼睛，才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自己正躺在一张四角有着立柱，立柱挂着轻纱帷幔的床上，屋中点燃了几盏明亮的油灯，窗户被关的严丝合缝，不清楚具体的时间是白天还是夜晚。
“啊！大人，您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北山朝声音的来处看去，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屋中角落立刻站起，向他快步走来，坐在了床边。
“纳德？”北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大人您可让我担心死了！”纳德说着就流下了眼泪，一脸兴奋的神情。
“等等，等等……”北山缓了缓神，他现在对此时的情况是完全不知，在脑子里想了想，然后对纳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纳德一脸诧异：“这次跟大人来东边的轻步兵团，就有我在里面啊！大人难道是烧糊涂了？”
“那你怎么没来告诉我一声？”
纳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不是说了，入了军中就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战士，不能仗着自己是大人之前的侍从就为非作歹嘛，我怎么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去找大人呢？”
“原来是这样……”从纳德的话里，北山已经听出了一些东西，“我们现在就在加拉赫了吧？”
“是的，大人。”纳德轻轻地帮北山坐起来一点，还贴心的把枕头靠在他背后。
“我们到这里有多久了？”北山需要知道自己昏迷的时间。
“从我见到大人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期间艾德文公爵来了好几次，但大人一直高热不退，大公阁下也每次就坐一会儿便离开，并没有多说什么。”纳德回答道。
北山微微点头，三天时间还好，自己如果昏迷的太久的话，有些东西就不好说了，他对纳德继续问道：“遭遇伏击后，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纳德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本来当时战局混乱，军官们也被敌人率先击杀，失去指挥的我们已经面临奔溃，结果敌人却突然放弃了和我们缠斗，转而多数冲向了河边的那片树林。”
“后来呢？”北山知道，正是自己吸引了敌人的注意，才让纳德幸运的活了下来，他接着询问。
纳德陷入回忆当中，说道：“大家开始还觉得奇怪，但既然敌人放弃攻击，还把后背露给我们，当然我们也就顺势追击了过去。但接下来进攻了几次，那群贵族私兵和塔克斯外的那些不一样，战力反倒像下廊镇里的那些，我们始终攻不进去。也直到此时，才有人发现大人没在，就怀疑大人或许是进入了林中，敌人才转移了战线，心中都急的不行。”
“然后……”纳德继续为北山讲述，随着外界的战士始终无法进入树林，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怀疑北山是不是战死了，本就缺少了指挥官的部队，又开始滑向奔溃的边缘。
在纳德的描述中，幸好在战士们奔溃逃离的边缘，一支新的部队出现了，而且还是帮着自己人攻击敌人的，有了新生力量的加入，敌人也就反而突然奔溃起来，最终还看见了昏迷的北山被一队骑兵护送出来。
“那是艾德文公爵带人来了。”北山知道当时除了加拉赫城里还有军队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可能。
纳德点点头：“我们也是到了加拉赫之后，才从那支军队口中得知是公爵阁下救了我们。”
“你知不知道我们还剩多少人？”北山觉得之前一直教导纳德和路棋，少年应该清楚战后统计的必要性。
而纳德也没有让北山失望，他说道：“进城之后，因为缺少了上面的军官管理，大家都乱糟糟的，我也就在那时表明了自己曾经做过大人的侍从，还好大家也都相信，最终帮着我统计出，现在还有两千九百二十名战士。”
听到这个结果，北山暗暗松了口气，现在自己身处艾德文的地盘，还受了伤，有这支剩余部队在，也算有些防备意外情况的底气，同时他也想到，一定是因为纳德说出之前是自己的侍从，才被艾德文叫来照顾自己的。
“对了大人，博伦思大人呢？有战士说，当时看着他带人跟大人进了树林，这几天却都没见到他，是不是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啊？”纳德突然问道。
这几天以来，纳德除了照顾北山，有时也会到去帮着安排伤兵的救治，可虽然自己有着北山侍从的身份，战士们也都信服，但毕竟缺少主官在场，没人能直接发号施令，剩下的战士始终都是乱糟糟的，再也不像是一支军队。
“他战死了……”北山叹了口气。
纳德愣了片刻，在战斗结束时，所有人都有些茫然无措，看见北山被护送出来以后，就只知道跟着支援部队浑浑噩噩的来到了加拉赫，也没其余心思打扫战场，更不可能看见树林中博伦思的尸体。
“至少大人还在。”纳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纳德，你知道不知道莱尔怎么样了？”北山想起昏迷前，最后还活在自己身边的青年。
“大人是说那个和我们一同来东边的贵族吗？”纳德并不知道莱尔的名字。
“是的，他还活着吗？”
纳德点点头：“嗯，他还活着，大人被护送出来后，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他了，虽然他当时半边身子都插满了弩失，但看起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这几天应该也在修养吧。”
北山长出一口气，莱尔活着，或许是自己醒来听到的唯一一个还值得高兴的消息了，对于这个青年，经历过这次生死与共的被伏击之后，北山已经开始将他看做了自己人。
“大人，您先休息一会儿，艾德文大公说要是您醒了的话，让我去通知他一声。”纳德站起身来。
北山对少年露出笑容：“去吧，艾德文他这几天一定也很着急的。”
等纳德推门离去，北山呆呆地望向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在叹息自己脱离了危险，而博伦思和上千战士，却死在了伏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