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与义《邓州西轩书事十首》

其六：杨、刘相倾建中乱〔1〕，不待白首今同归〔2〕。只今将相须廉蔺，五月并门未解围〔3〕。（31册页19511）

笺说：

诗云“杨、刘相倾建中乱”者，明言有唐建中年间之杨炎、刘晏，实指徽宗建中靖国后蔡京与王黼之龃龉。方勺《泊宅编》卷七载：“宣和辛丑，罢郊学及贡法，并依熙、丰故事。翁养源为国子祭酒，颇患文弊，欲革之而未能。蒋存诚代之白堂，具学官异论者众，请从罢黜。太宰王黼问：‘异论者谁？’对曰：‘固非一辈，而宋齐愈为之首。’黼曰：‘百家诸子，自前古不废。’忽悟言失，遽曰：‘但元祐学术，不可不痛惩耳！’蔡太师闻之，因对，力诋黼‘崇奖异学，将害陛下绍述之政’，又称黼‘引用非人’。黼曰：‘洪炎，京所用，黄庭坚甥也。’因取蔡绦所撰《西清诗话》奏之，上令御史台弹劾，即逐炎。而蔡、王之党，自此始矣。”又，《宋史·王黼传》载：“蔡京致仕，黼阳顺人心，悉反其所为，罢方田，毁辟雍、医、算学，并会要、六典诸局，汰省吏，减遥郡使、横班官奉入之半，茶盐钞法不复比较，富户科抑一切蠲除之，四方翕然称贤相。既得位，乘高为邪。”按，徽宗朝“六贼”中，王黼曾提携陈与义；王败，简斋亦受牵连，贬谪陈留酒税（见白敦仁《陈与义年谱》卷二，中华书局1983年版）。“不待白首今同归”，既含潘岳“白首同所归”之悲，又隐有白乐天“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之慰。然简斋终非奸谀中人，仍望朝中将相和睦，国事可为，故于靖康元年（1126）金人初次围汴退兵后，对种师道、师中率军追击之得失提出中肯意见，此即“只今将相须廉蔺，五月并门未解围”之意。

疏证：

〔1〕《陈与义集校笺》白敦仁注：“杨、刘指杨炎、刘晏，《唐书·刘晏传》：‘建中元年，诏中人赐晏死，天下以为冤。’”又引胡穉注：“疑谓蔡京、王黼。”

〔2〕《晋书·潘岳传》：“初被收，俱不相知，石崇已送在市，岳后至，崇谓之曰：‘安仁，卿亦复尔邪！’岳曰：‘可谓白首同所归。’岳《金谷诗》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乃成其谶。”此指宣和、靖康间，蔡京、王黼等“六贼”被贬责事。

〔3〕相谓李纲，将谓种师道、种师中。并门，即并州，为中原北向门户要冲之地，故名。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四十七“起靖康元年五月五日庚午尽二十五日庚寅”引《靖康前录》载：“嗟夫！种师道之来，既不获设施于城下。贼退之日，种师中以三万骑尾其后，俟半渡而击之。十一日，敌兵去，绝此，亦发兵随往。是夜有旨，取种师道制度收兵还京。议者罪纲之贪功妒能而为此，遂使二种重兵远来，不克略行其智，识者为此扼腕……若于是时，就真定犒设，降诏诸将谕趋并门，谁不效死？彼庙堂诸公曾不推原功罪，贬师中之秩，使自效以赎过，一如待姚古者，此所以取榆次之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