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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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呆坐着空想、守株待兔是徒然无益的,目前这种境地调动了我自力更生的积极性。船上有几根备用的挂风帆的桅杆,还有两三根可以用作桅杆的圆木,一两根备用的顶端桅杆。我决定投入工作,只要我能够想办法搬动的,都把它们从船上扔下去,还用绳子把每一跟木头捆好,以免被海水冲走。这种事做完以后,我就下到船边的水里把它们用绳子拉过来,把其中四根木头从两端尽量牢固地绑在一起,绑成一只木排的样子,又用两三块短木板横放在上面,我在上面走了走,觉得非常稳当,就是这些木板太轻,承受不住大的重量。于是我动手用木匠的锯子把一根备用的顶端桅杆锯成三段,把它们加到木排上。这劳动虽然很辛苦,但我急于想把必需品运上岸,这种希望鼓励我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把它干完了。要是在别的情况下,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我的木排现在已经牢固得足以承受住相当的重量。接下来我关心的是,装什么东西上去,又怎样防止东西被岸边的海浪冲击。可是这问题我并没有想得太久。我先把船上所能找到的木板都铺在木排上,考虑好什么东西是我最需要的,然后我打开三只船员用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倒空,再把它们吊到木排上。第一只箱子里我装满了食品,也就是面包、大米、三块荷兰干酪、五块干羊肉(我们当时主要是吃的这些东西),以及一些剩下来的欧洲麦子——这些麦子原来是喂我们带来的家禽,但后来家禽都杀了;船上本来还有一些大麦和小麦放在一起,但我发现全都给老鼠吃了或毁了,这使我大失所望。至于酒类,我找到了几箱子的瓶酒,那都是船长的;里面有一些烈性甜酒,还有总共五六加仑椰子酒。我把酒单独放在一边,因为没有必要放进箱子,更何况箱子都已经装满了。就在我做这些的时候,潮水开始上涨,虽然风平浪静,但眼巴巴地看到我留在岸边的上衣、衬衫和背心冲走,我感到十分难受。我登上大船时,只穿了一双袜子和一条长短不到膝盖的麻纱短裤;所以,上船后我只有寻找衣服了。我发现了足够的衣服,但只挑了目前要穿的几件,因为我更看重别的东西。首先是在岸上干活要用的工具,我寻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那只木工箱子,它当时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件非常有用的奖品,甚至比整船的金子还宝贵。我把整个箱子甚至原封不动地放到木排上,不想花时间去打开看,因为我大致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接下来,我关心的是枪支和弹药。指挥舱里有两支很好的鸟枪和两支手枪,我首先把它们弄到手,连同几只火药筒、一小袋子弹和两把生锈的宝剑。我知道船上还有三桶火药,但不知道炮手把它们藏在什么地方;不过我费了很大工夫,把它们找到了,其中有两桶仍干燥可用,另一桶已经浸水受潮了。我就把这两桶火药连同枪支放到木排上。现在我不禁大吃一惊,开始担心如何把这么多东西弄上岸,因为既没有风帆又没有桨,更没有舵,最小的风浪都会把我的“航船”打翻。

当时,有三点令人鼓舞:第一,平静的大海;第二,潮水正在上涨,涌向岸边;第三,有一点儿微风也向岸上吹。于是,我找到了原来小艇上用的两三支坏了的桨;此外,除了工具箱中的那些工具,我还找到两把锯子、一把斧头和一把锤子。于是,我带着这一船货物出海了,向我所在的海岸进发。最初的一海里,木排行驶得很好,但我发现稍稍偏离了我昨天登陆的地方。我根据这一点判断,水向某内河回流。我因此希望发现附近有一条小溪或小河,这样我就可以利用它作为港口登陆卸货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前面的陆地上出现一个小的缺口,我发现,一股强大的潮水直往里涌。于是我驾着木排,尽可能使它处在这股急流的中心。可是在这里,我就很可能又要第二次沉船了,果真那样,那我可要真正一命呜呼了。因为我对海岸一无所知,木排的一头搁浅滩上,而另一头不在地上而在水里。只差一点点,木排上的全部货物就会滑向漂浮不定的这一头而最后滑入水中。因此我竭尽全力,用背顶住那些箱子,使它们保持原位。但我怎么用力也无法把木排从浅滩撑开,而且,我也不敢改变顶的姿势,只能用全力顶住箱子,就这样我顶了近半个钟头。在这段时间里,潮水的上涨使木排稍微抬高了一点儿;又过了一会儿,潮水继续上涨,木排又浮起来了。我赶忙划着浆,让木排离开浅滩,向小河的入海口划去。后来水位逐渐升高,最后我发现自己到了河口。这儿两边是陆地,潮水的急流直往里涌。我观察了一下两边的地势,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我不想驶入小河上游太远的地方,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海上的船只。我决定把自己安置在离海岸尽可能近的地方。

终于我在小河的右岸发现一个小湾。我费尽艰辛,把木排驶到那里,并且离它这么近,以至我可以用桨撑住河底,直接把木排插进小湾。不过在这里,我可能又一次把货物全都沉没在海里;因为这海岸相当陡峭,也就是说这是斜坡,找不到可以登陆的地方。如果木排一头搁浅在岸上,这一头就会很高,另一头必定会像前次那样更往下沉,结果货物又有滑向水里的危险。这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的桨当作锚,把木排的一侧固定在靠近河岸的平坦的土地上,等待潮水漫过这块平地。后来,潮水果真如此,当我发现水涨得够高了(因为木排吃水有一尺多深),我立即把木排继续撑到这块平地上。到了那儿,我用两支坏了的桨插进地里,前后两边各一支,把木排停泊好。我就这样躺在木排上,直到潮水退去,让木排和货物安全地留在岸上了。

我的下一步工作就是观察这个地方,找个合适的地点做我的住所,贮藏我运来的东西,以防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我还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是在大陆还是在岛上,有没有人住,有没有来自野兽的危险,我也一概不知。离我一英里外,有一座又陡又高的山,看来高过其他一些山,它和这些山构成了一道往北走向的山脉。我拿了一支鸟枪、一支手枪和一角筒火药,开始了武装探险,向那座山峰走去。经过不少辛苦,总算爬到了山顶;环顾四周,我不禁感叹自己命苦。原来我上了一座海岛,四面环海,看不见陆地,只有几块礁石远远地躺在那里;再就是两个比它还小的岛屿,位于西边约十海里以外。

我还发现,我所在的这座海岛非常荒凉,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里没有人住,只有野兽出没,但我尚未遇见过它们;不过我看到了无数飞禽,可是不知道是什么飞禽,也不知道打死它们后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只大鸟停在森林边上的一棵树上,就向它开了一枪。我相信,自上帝创造这世界以来,第一次有人在这个岛上开枪。我刚开枪,从森林的各个部分飞出无数的各种鸟类,鸟声此起彼伏,混成一片,但我却叫不出任何一种鸟来。我打死的那只,我认为是一种老鹰,因为从它的毛色和嘴上看像老鹰,但没有普通老鹰那样的钩爪,它的肉酸臭,根本不能吃。

我对这次探险感到满意,回到木排上后,就投入工作,把货物搬到岸上。这工作用去了我那一天的其余时间,至于夜间怎么办,我不知道。我也的确不知道在哪里休息,我害怕睡在地上,害怕野兽会把我吃掉。后来我发现,这种害怕实在没有必要。

但我还是尽我所能,用那些搬到岸上的箱子和木板给自己围成一道屏障,还给自己搭成一个类似小木头房的住所,以便度过这一夜。至于食物,我还没有想出办法来为自己提供吃的。在我打鸟的地方,我倒是见过两三只像野兔一样的动物从森林里跑出来。

我现在开始考虑,我还可以从船上获得许多对我有用的东西,尤其是锚索和风帆,以及其他可以搬上岸来的有用东西。我决定,只要可能,就再到大船上去一次。我知道,只要再刮一次风暴,大船就必定会打成碎片。因此,我决定把其他一切事情放在一边,先把船上能弄来的东西通通弄到手。于是,我开始研究,我该不该驾驶木排回去。但看来这是不实际的,我只好决定等潮水退后,像上次那样过去。我决心这样做了,不过这次在我走出木屋之前,我先脱光了衣服,只穿一件花格子衬衫、一条麻短裤和一双软鞋。

我像上次那样上了船,并又做了一个木排。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没有把木排做得那么笨拙,也没装那么多东西,但还是运回了一些对我非常有用的东西。首先,我在木工舱房里找到了满满两三袋钉子和螺丝钉、一个大钳子、二十来把小斧子,尤其有用的是一个磨刀砂轮。我把这些东西都安放在一起,再拿了一些炮手用的物品,特别是两三把铁钩、两桶短枪子弹、七支短枪、一支鸟枪,还有小量火药,满满一大袋小子弹,还有一大卷铅皮。但这最后一样东西太重了,我搬不起来,无法把它从船上吊到木排上。

除了这些东西,我把能找到的所有男人衣服全都拿上,还拿了一个备用的前桅顶帆、一个帆布吊床和一些被褥。我把这些东西也装上我的第二只木排,并安全地运到岸上,使我感到非常宽慰。

在我离开小岛的时间里,我曾担心岸上的粮食至少会被什么东西吃掉。可是我回来一看,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来过不速之客,只有一只野猫似的动物站在一只箱子上。我朝它走过去时,它就跑开一段距离,然后又静静地站在那里。这小家伙站在那里神态自若,毫不在乎,直瞅着我的脸,好像有意跟我交朋友似的。我用一根猎枪对它比划了一下,但它毫不在乎,也不想走开,因为它不知道枪。于是,我扔给它一小块饼干,虽然我的饼干并不宽裕,顺便说一句,我的库存本来就不多,但还是分给它一小块,我是割爱呀!它走过去,闻了闻,吃下去了,看样子很高兴,还想向我要。可是对不起,我不能再割爱了。于是,它大踏步地走开了。

第二批货上岸后,我很想把两桶火药打开,分成小包藏起来,因为满满两大桶的火药分量太重;但我得先动手给自己搭个小帐篷,用的材料是一张风帆和从我为此砍好的一些支柱。凡是经不起雨打日晒的东西,我通通搬进这顶帐篷;又把那些空木箱和空铁桶堆起来,围绕帐篷形成一个圆圈,以防备野人或野兽的突然袭击。

做完了这些以后,我用几块木板把帐篷门从里面堵住,门外再竖立一只空箱子,然后在地上搭起一张床,我的头旁边放了两支手枪,床边再放上一支长枪,我第一次上床睡觉了。我整夜睡得很安稳,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太少了,白天从船上取东西运到岸上,又辛苦了一整天,实在太困乏了。

我现在拥有各种武器弹药,其数量之大,对单独一个人来说我相信是空前的。但我仍然不满足,我想我应该趁那只船还正常地竖立在那儿时,尽可能把所有的东西从船上弄到手。因此,我每天趁退潮时上船,每次都从船上带回某些东西。特别是第三次,我到船上把粗绳索尽可能带回来,把所有的细绳子与麻绳带回来。我还带回来一块帆布,那是预备修补风帆用的,甚至还带回来那一桶受了潮的火药;一句话,我把船上的风帆都带回来了,不过我宁愿把风帆裁成许多块,每次尽量带回来,因为现在需要的不是帆,而只是帆布。

但更令我快慰的是,在我这样跑了五六趟之后,以为船上已没什么东西值得我费事了,我居然又找到了一大桶面包、三桶甜酒、一箱砂糖和一桶上等面粉。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因为除了那些被水浸坏了的食品外,我不指望会再有什么食品了。我立刻将一大桶面包倒出来,用帆布块把它们一包又一包地包起来,安全地运到岸上。

第二天,我又到船上去了一趟。我已经收罗了船上一切拿得动的东西,现在得开始对付船上的锚索了。我把那根大锚索砍成几段,以便我能运走。我还弄到两根锚索和一根钢缆,以及所有能搬动的铁器。我砍下船上的前桅杆和后桅杆,以及每一件能用的木料,做成一个大木排,然后把这些重东西装上去,往岸上运。但现在我却没有上次的好运;因为这只木排做的太笨,又太超载,当木排驶进以前卸货的小湾后,就不像以前那样好把握,结果木排掀翻了,我和货通通掉进水里。我本人倒没受到什么损伤,因为我离岸边已经很近了;可是对我的货物来说,大部分都损失了,特别是我指望会大有用处的那些铁器。不过,海潮退了以后,我还是把有些铁器和大部分锚索从水里弄到岸上,这工作当然是无比辛苦,因为我得自愿地潜入水里去打捞。此后,我还是每天去船上一次,把能够弄到的东西带回来。

我现在已上岸十三天了,到船上去了十一次。在这段时间里,凡是我估计这双手能拿得动的东西,我都通通带了回来。虽然我确信,假如天气继续风平浪静,我一定可以把大船拆散,把所有的木板一件又一件地全都带回岸上。当我准备第十二次上船时,我发现开始刮起大风,但我还是趁退潮时到了船上,尽管我以为已有效地搜寻了指挥舱,不可能再找到什么东西了,结果还是发现了一个有抽屉的柜子。在一个抽屉里,我发现了两三把剃头刀、一把大剪子、以及十二副好的刀叉;在另一个抽屉里,还发现了大约三十六镑的钱币,有欧洲硬币,有巴西钱币,也有西班牙货币,有金币也有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