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越女剑》的写作技巧
重写一个古代的故事,最重要的效果,大约就是貌合神离吧。神不离,不如不写,貌不合,不如另写。
于是,有三个技巧,就很容易取得很好的效果:
一个,把原本故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元素变成故事的重心,比如《越女剑》写吴越剑士剑术上的差距。
一个,把原来不怎么相干的两条线索捏合在一起,比如《越女剑》让赵处女介入范蠡西施的爱情。
一个,给一个众所周知的内容全新的解释,比如《越女剑》,原来西子捧心的绝世容光是来自阿青的剑气与伤心。
一个短篇,有这三点新意,结构足以取胜。其余的内容,就要尽量用省笔。
如何用省笔,也不是没有套路可讲的。
一个,既然是古代的故事,可资利用的原料就必然不少。读者对小说里的人物本有印象,能不改动,也就只管照着讲。《越女剑》里范蠡、勾践、西施的形象,和我们在古书上看来的并无多大的不同,这是金庸的偷懒处,但写小说,不会偷点懒,就不免是所谓“使拙劲”了。
一个,是很多东西原不必去讲清。比如范蠡和阿青之间,一定是已婚老男人欺骗未成年处女吗?阿青纯洁无知会不会是装的?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显得通晓世务,范蠡央她传授越国剑士的剑法,就变成了公事公办,也就不会再每天花那么多时候去陪她哄她,伪装无知,是她留住范蠡最有效的武器。至于白公公要杀范蠡,她打断了白公公的手,这些终究只是她自己说的,别人再也无法看清,能够完全排除这里面有示爱和市恩的可能吗?
范蠡,范蠡,我要杀你的西施,她逃不了的。我一定要杀你的西施。
最后这一声断喝,让范蠡明白了,“她并不真是个不懂事的乡下姑娘”,他心里会失落吗?乐意假设小女孩子是小白兔,原也是老男人们颇普遍的可笑吧。
当然这只是解释的一种,妙在金庸不去说清,我们尽多机会,像他重写吴越故事一样,再去重写他的故事。
还有一个,自然是诗化的笔法。长篇诗化容易显得做作,短小的文字借这种语体却可以省去很多力,范蠡说了一些比金庸的其他男主人公更酸的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所在的小说短的缘故,倒未见得是他的性格更小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