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银河奖征文(特别赞助:微像文化 阅文集团)(5)
破草屋墙边,有两个老农正坐在那里聊天,埋怨这坏天气,埋怨着狠心皇帝那层出不穷的苛税。这两年天气突然大变,冬天冷得出奇,种的粮食大半被冻死了,开春到夏天,天气还是不同以往,庄稼很难生长。本来种地产出就少,皇帝又一直加税,全国各地不时传来饿死人的消息。
崇祯皇帝在继位初期是个少有的胸怀雄才大略而又勤政的皇帝,纵观整个大明王朝,除了开国皇帝朱元璋,也就他还算一个,但他生错了时候,上苍并没有给他一个可以发挥的舞台。他出生的时候,大明朝已经是一间在风雨中飘摇颤抖的破败房屋,随时可能倾倒。崇祯继位初期,施行了一系列的举措,可以称得上励精图治,企图加固这间摇摇欲坠的房子。但是在他统治后期,由于疑心颇重,频繁更换、处决大臣,导致宫廷内外矛盾四起,冤杀袁崇焕,更是推倒了防御外族的最后一面坚盾。
明朝大地上因天气的原因,粮食欠收,赤地千里,百姓们吃不饱饭,就啃吃树皮、草根,这些也吃完了,就易子相食。到了什么都没得吃的时候,就要不顾一切找其他路子了,这时候有人在他们的手里塞了一把刀,一把可以断送一个王朝的刀。
遥远天空之上的细小碎片开始初显威力,虽然现在还很弱,但积累之下必然是倾天之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下开始传颂一句话: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听了这话,百姓们纷纷响应。
这闯王,是说的李自成,一个可怜的失业小吏,所谓官逼民反,他带领着一大群饿急眼的农夫,一路从陕西打到了京城。
另有一群来自北方的狼,因不满偏居一隅,他们的铁蹄也开始南下,肆意践踏。
在外有满清铁骑威胁、内有闯王纵横的境况下,当初满怀大志的崇祯皇帝,终于被残酷的现实打垮了。北京城失守之时,他在遣散皇宫众臣,将自己的皇后、贵妃、子女杀死之后,自缢于煤山。
一切都结束了,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个身影,他扛起崇祯帝的尸体,缓缓行去。
风中飘来一声叹息,“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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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摘自《明宫史》。明天启皇帝司礼太监刘若愚著。
如果大雪纷飞
文/马传思
引子
我相信所有将要出现的偶然,都早已印在了我们的生命中。不论是突然的离去,还是久别的重逢,都是如此。
二十年前的那个除夕,吃过那顿年夜饭后,奶奶就走了。那时,我还不知道上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如同我不知道奶奶到底去了哪里一样。她的行踪成了一个谜案。
二十年后的今天,这个谜案有了结果,而谜底就在上面那句话中。
1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二十年前的那个除夕,我和伙伴们在村子里玩了几乎一整天,直到天快黑下来,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吃年夜饭前的鞭炮声,我才急匆匆地赶回家去。
我刚跑进家门,就闻到厨房里飘来的肉香味。
我吧嗒吧嗒地咽了几口唾沫,冲进了厨房。厨房里,妈妈正在热气氤氲的锅灶边忙活着,爸爸则坐在灶台下,埋着头帮忙生火。那条叫作小黄的狗也正在厨房里不停地转悠,尾巴摇得跟一面风中的小旗一般。
我走到锅灶旁边,伸着头往锅里望去,被妈妈一把推开了,“别把哈喇子滴到锅里去了!拿个饺子,到外面玩去!”
妈妈说着,朝锅边的大盘子努了努嘴——那里装满了一大盘已经蒸好的水饺,还在不停地冒着热气。
听到这话,我满心欢喜地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大的水饺,抓在了手上。
水饺还很烫,我一边不停地用两只手倒腾着,一边朝外面走去。
经过客厅时,我朝左边奶奶的房间望了望。
奶奶坐在她那个小暖炉前,身上披着一条旧毛毯,侧头凝望着窗外苍茫的暮色。
“思儿!”奶奶转头看到站在门边的我,叫了一声。她看上去精神很好,这让我心里很欢喜。
“奶奶,你老这么坐着,不冷吗?”我一边朝奶奶走去,一边急不可耐地继续倒腾着手里的水饺。
“不要急,不要急。”奶奶伸手摸着我的头,“不管什么事,都得等到合适的时候;时候没到,急也是没用的。”
奶奶说的这些话,我听不太懂,也不喜欢听;我更喜欢听奶奶讲故事。
在奶奶生病以前,她可是个讲故事的高手,她讲的故事是别人的奶奶讲不出来的,甚至连学校的老师都讲不出。
我最喜欢听她讲关于另一个地球的故事,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完整。因为奶奶的故事开头总是这样的:在天狼星的旁边,有着另一个地球——什么是地球呀?我会问。然后奶奶又跟我讲起了关于地球的事:几十亿年前,我们现在生活的这颗星球还是一片沸腾的海洋——再后来呢?我会接着问。再后来,海水的温度慢慢降低,于是一些最简单的生物就开始出现了——有多简单?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吗?我又接着追问。你这样不停地问,我的故事就讲不下去了,你得让我一个接一个故事慢慢讲才行。奶奶说。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的声音在秋日微凉的风中缓缓飘散,带着悠扬的余音。
即使那时我年纪很小,也经常感到奇怪:为什么奶奶的故事和别人讲的故事不一样?甚至连里边的气味都是不一样的。别的奶奶的故事里,带着稻田间飘飞的杨花和稻穗的淡淡清香;带着傍晚时分袅袅升起的炊烟的柴火气;还带着荒山野岭之中的狐仙和鬼怪的神秘气息。
而奶奶的故事里,散发的是什么气味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后我想明白了:带着天空的气味。
有一天,当我把这个答案告诉奶奶时,她笑了起来,亲了一下我的脸庞,“总有一天,你都会明白过来的。”她这样说道。
奶奶是从半年前开始生病的。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抱不动我,连亲一下我的脸庞似乎都很费力。大部分时间里,她就那么独自坐着,有时候坐在家门外的那张石凳子上,有时候坐在院子后的矮树桩上。
等到冬季来临时,奶奶的病更重了。她很少出门,而是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窗外南边的天空,时不时嘟囔着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这时,我从爸爸妈妈零零碎碎的悄悄话中,隐约感觉到有一件事即将发生。
当然,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就发生在这个吃年夜饭的晚上。
那一天,我依偎在奶奶身边,也转头往窗外望去——在朦胧的暮色中,我能模糊看清后院的几棵矮橘子树;矮橘子树后,则是一片荒芜的田野;越过田野,是一片小树林,里边杂七杂八地长着松树、杉树和灌木。此刻,它们在我的视野里投下一团团斑驳的黑影。
“奶奶,你在看什么呢?”我一边嚼着香气扑鼻的饺子,一边问。
“如果大雪落下来……”奶奶沉吟着说了半句话。
“如果下过大雪,往南边天空望去,就能望见一颗星星闪着蓝光,那就是天狼星;在天狼星的旁边,是另一个地球。”我接着奶奶的话说了下去,“奶奶,这话我都听你说过一万遍啦!”
“有这么多遍吗?”奶奶微微皱起眉头,眼里却都是慈爱的光芒。
“即使没有一万遍,也肯定有好几百遍!”我有些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今晚要是下雪就太好了!我喜欢下雪!我要在院子里堆好多雪人——雪人爸爸,雪人妈妈,雪人奶奶!”
奶奶微笑着看着我,“在那个地球上,也会下雪呢。不过,那里的雪可比我们这里的大多了,每一片都有腊梅花那么大,它们就那样在天上飘啊飘,过了一百年,你再去看,它们还是在天上飘着。”
“一百年!”我欣喜地吼了起来,“那个地球上的人也会在下雪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吗?”
“这我倒还不知道。”奶奶摸着我的头,歇了口气,“不过,我猜他们应该也会的。”
“我出去看看会不会下雪!”我把余下半个饺子塞进了嘴里,朝门外跑去。
然后,我看到了那头巨兽和那两个僧侣。
2
那两个僧侣手上各自提着一盏灯火,映照得四周一片明亮。他们正从那片树林中出现,朝我家的方向走过来。
在当时,我并没有对那两个僧侣多加留意,因为那头跟在他们身后的巨兽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巨大的动物——它比村里最大的水牛似乎还要大上一圈;而且它身上长着长长的毛发;怪兽时不时低下头,用头上的角去顶开那些挡在前方的灌木和枝丫。这时,我惊奇地发现它头上那对大大的角,居然是开岔的。
当那头怪兽离开了树林后,更让我吃惊的事发生了:它居然如同飘浮在空中一般。
看到这里,我尖声叫喊了起来,“会飞的怪兽!”
我曾听奶奶说过,在那个地球上,有一种神奇的怪兽,它们长得体型庞大,却可以腾云驾雾,那里的人们经常骑着它,在整个星球上飞行。
我的尖叫声还未停歇,背后就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我一回头,是爸爸和妈妈。
妈妈走上来,尖叫了一声,一把将我抱起来;而爸爸则站到我们前面,有意无意地把我们挡在了身后。
小黄也听到了动静,跟着冲了出来,它弓起身子,朝正在走来的僧侣和怪兽大声地吠叫着,却不敢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奶奶走了出来,经过我和妈妈的身边,走到前方的空地上。
“奶奶!”我惊惶地喊了一声。
那两个僧侣和那头怪兽已经越走越近了,伴随着那头怪兽扑哧扑哧的呼吸声,僧侣们来到了奶奶面前,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奶奶……”我又低低地嗫嚅了一声。
奶奶转过身,冲我笑一笑,然后她又看看天,“看来大雪马上就要落下来了,这天冷得紧!赶快进屋吧,别冻着了。”
她最后一句话似乎提醒了爸爸妈妈,妈妈转过身,拉着我飞快地进了屋子;而爸爸则垂着头跟着进来了,一副被打败了的模样。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僧侣一左一右地跟在奶奶身后,也进了屋;而那头怪兽走到大门口,轻轻地蹲坐了下去。
即使是在它蹲坐下去时,它的身体依然是漂浮在离地半尺高的地方。
3
在我的记忆中,那天晚上吃年夜饭前的情景,始终十分清晰,几乎每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
比如我们的座位。
奶奶坐在那张实木方桌的上座,正对着大门;爸爸和妈妈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边;而我,忸怩不安地坐在奶奶正面对的位置上。
比如屋子里的热气。
这热气来自桌上烧着木炭的小火炉,和炉子上咕咚直响的小火锅,还有摆在我们面前的大盘饺子。
或许是这热气的缘故,我感觉头晕乎乎的。我就那样晕乎乎地看看奶奶,又看看她身后——那两个僧侣就坐在她身后的长凳上。
我还时不时转过头,快速瞥一眼门外——那头怪兽静静地蹲坐着,鼻子前盘旋着一团白色的水汽。
我还记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爸爸妈妈脸上的表情最为复杂,不知道是沮丧、担心,还是生气;两个僧侣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他们低眉缩肩,双目微闭,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身处于另一个世界;而让我惊奇的是奶奶的表情,整个客厅里只有她的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我甚至还清晰地记得墙上那台挂钟发出的滴答声。
在滴答滴答的钟摆声中,我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抬头看着我,目光一如往常般慈祥。
“外面……会下雪吗?”我问道。
我其实不是想问这个,我真正想问的是这两个怪人和那头怪兽为什么不走?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了。
当我问出那句话时,奶奶笑了笑,回答了三个字,“就快了。”
这些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我记不清楚那之后我们是怎么吃下那顿年夜饭的。或许,在那种奇怪的氛围里,我们谁都没有胃口,只是草草地吃了几口;但也可能不是这样,也可能,我们都假装一切正常,假装很开心地吃着年夜饭。
4
奶奶离开的时候,大雪已经开始落了下来。
在那两个僧侣的簇拥下,奶奶一步步朝门外的巨兽走了过去。她的动作轻灵,并不像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垂垂老者。
我不由得焦急地看着爸爸妈妈,妈妈的眼圈红红的,不停地叹着气,而爸爸则脸憋得通红,冲奶奶粗声喊了一句,“妈!”
奶奶转头看了一眼爸爸,“你知道的,这一刻总是要来的。”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
奶奶来到门口,那头巨兽已经站起身来了,冲她扬了扬头上的犄角。
那两个一直跟在奶奶身后的僧侣走上前来,把她搀扶到那头巨兽的背上。
巨兽背上高耸的毛发塌陷了下去。奶奶坐在上面,如同坐在布满貂裘的王位之上。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奶奶!”然后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奶奶跑去。跑了一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身跑进了她的房间,从她时常坐着的凳子上拿起那条毛毯。
我跑到奶奶身边,把手里的毯子递了过去。
奶奶伸手接过了毯子,披在身上,然后用手抚摸着我的头顶,“雪下得大了。”
接着,她抓起了我的一只手,我能感觉到,她塞了一个东西在我手心里。
我摊开手掌,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从手心缓缓升起,悬浮在掌心上方半尺高左右的地方。我借助客厅里的灯光,仔细打量这颗小石子,它的形状并不规则,通体乌黑,灯光照射在它的上面,似乎就突然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吞噬。
这时,奶奶的眼里有一缕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思儿,我们还会见面的。”她说。
我愣愣地看着这颗怪石子,又愣愣地看着那头巨兽转过身,在两名僧侣的引导下,驮着奶奶,一步步走远,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一刻,大雪纷纷扬扬,落满整个天地。那是我此后二十年都不曾见过的鹅毛般的大雪。
5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成为我童年的一个谜案。此后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也始终无法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