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亲情点灯(3)
推门而入,家的冷清迎面扑来。父亲在时,总会在我进门时,欢喜地相迎,那清瘦的脸上绽放出满心关切。母亲多是在厨房里忙着,或正在摆放碗筷,眼里满是恬淡和满足。如今,家的温馨也随父亲的离去而消失,充盈家中的是伤感和死寂。母亲必须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我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着这样的念头。我将买来的那篮栀子花轻轻地取出,小心地清洗好,然后找来剪刀,细心地剪去多余的枝叶。母亲一生最爱栀子花。在我的记忆里,每到栀子飘香的五六月,父亲总是能够不断地捧着栀子入门,母亲每每喜悦地接过,然后清洗剪叶,分插到家里的角角落落。待花枯萎变色,母亲将枯花收集起来放在他们的床头柜里。看到我一脸疑惑的样子,母亲总会含笑解释:“栀子花谢了,但香魂仍在呀!”仔细一闻,一股幽香就从放残花的柜里飘然而出。从此,每到有栀子花的日子,母亲的容颜总是被幸福的光彩所充盈。长大后我才知道,父母的相识是在五月,父亲因不间断地送栀子给母亲而获得了母亲的芳心。
我找出家中所有的花瓶,然后如母亲过去那样,在饭厅的餐桌上,在客厅的茶几上,在母亲卧室的床柜上,在阳台上,在窗台上以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一一放好插有栀子的花瓶,我企盼这洁白的栀子,能唤回母亲快乐的记忆,能使母亲步出伤痛的心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等到母亲从菜市场里买菜回来,终于听到了母亲沉重的开门声,我紧张而急切地迎母亲而去。母亲如往日那般默默地迈入家门,一脸的憔悴,然后轻轻地走向沙发,坐下。母亲的眼神落在了面前茶几上的栀子花上。隐约间,我感到一道亮光在母亲多日无神的眼里闪过。我静静地等着,等着母亲能对我说点什么。可是母亲只是长久地望着眼前这束散发着浓香的白花,无声无息。我的心绝望地挣扎起来:难道一向坚韧的母亲就这样永远地消沉下去了吗?
“又到栀子花开时的季节了,”母亲抬起头,轻轻地望着我说,“如果你爸爸还在,他又该天天带栀子花回家了。”霎时,一股热热的泪潮湿了我的双眼。半年多了,这是母亲第一次对我提起父亲,而且她的神情是那样安详那样温柔,仿佛父亲正伴在我们身旁。
我含泪点头,将置于茶几上花瓶中的栀子集在一起,捧在手里,热切地对母亲说:“妈,爸爸是离开了我们,可他一定高兴儿子能替他买花送给您,就像他在的时候一样,让我们家年年有栀子。”
母亲的手拥住了花也握紧了我的手,一股热流缓缓地随着母亲的指尖暖暖地朝我涌来,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哽咽地对母亲说:“无论何时,爸爸都要您快乐的。如果他知道您现在的情形,他一定会和我一样很着急很心痛。我们怀念他,不能只沉溺于悲痛之中,对吧?”
母亲凄然点头,一溜细细长长的泪顺着她那清瘦的脸颊轻轻滑落,滴在那束生机盎然的栀子花上。在冉冉飘升的栀子花香中,母亲终于带泪笑了起来。
二弟
弟兄五个,我排行老大,自然与二弟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长些,感情相通的东西似乎也更多些。
那是靠挣工分活命的大集体时代,父母亲日夜拼命地在生产队挣工分。家里兄弟就由我来挑头了,刚盖起的明三暗六的土砖瓦房白天空荡荡的,晚上我和二弟睡在东里间,一年四季,盖的都是母亲织的蓝色里子的粗布被子,到我当兵走时,那被子被父亲称作油布。我在家时写的日记、笔记和那些不像样子的自诩为小说、散文、诗歌的东西,二弟是第一个读者。我们一起到田里劳动,一起到镇上赶集,一起下水库抓鱼,一起捉知了,一起疯跑十多里地去看电影。我们兄弟几个自小从不打架骂人,我和二弟更是从未红过脸,有事总能商量,达成默契。二弟的长相不像我这样粗眉阔脸,小时候他脸蛋胖乎乎的,黑里透红。眼睛大而明亮。嘴不大,嘴唇圆圆的、薄薄的。奶奶总说,这二毛像个姑娘。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像刚长满羽毛待飞的鸟儿,对自己的前程想得最多,一会儿想干这个,一会儿想干那个。高中毕业那年,还没有恢复高考制度,击碎了我自幼想上大学的梦;还想当一名工人,或广播站的播音员,但对于一个农村的孩子,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第二年春天,我报名参了军,离别了家乡,离别了父母,也离别了我的二弟。
到了部队,经常收到家信,都是二弟写的,我离家后,他自然成了家中的新闻发言人。特别有趣的是,他给我写的信是以报纸的形式出现的。一张十六开的纸,对折起来,每期两版,名曰家乡新闻。上边从公社、村里发生的事情,到左邻右舍婚丧嫁娶,以及家里添置了什么家具,都一一进行报道,且图文并茂。报纸的末尾还有本报地址:家的新房东里间。那时我第一次远离家门,又正值新兵生活阶段,颇感紧张,经常被思亲恋家的情绪所困扰。这家乡新闻小报的确为我解了不少思念之苦,使我时时觉得仍然生活在温暖的家庭之中。我们连队从干部到战士,都知道我有一份特殊的报纸,一有我的家信,他们都想一睹为快。考虑到二弟正上高中,我写信给他,嘱他要集中精力搞好学业,不要为给我写信花费太多的时间。但这样的信件,一直沿袭到他考上省城的大学离开家。
后来几多年里,我在部队的成长,一直是二弟关注的一个焦点。我当报道员那会儿,每逢在省报、军报上用了稿子,都要收到二弟的读后感;我提升为干部当了排长,二弟颇感自豪,说,我有了一位解放军军官的哥哥了!我到了谈恋爱的年龄,二弟来信提醒我,此事须处理好,莫牵涉太多的精力;我到云南前线参战,二弟既感到光荣,又为我的安全牵挂。
二弟高中毕业那年,已经恢复高考了,但由于他偏重文科,理科成绩偏低而落榜了,又接着复读,准备第二年再考。这一年,他是背水一战。学习很用功,父亲来信告诉我二弟经常挑灯夜战,由于家庭生活条件差,又没有电灯,我真担心他累坏了身体。那年的六月,团里让我到省城出差,我向领导请了假,顺便回家看看。这是我当兵后第一次回家,一出车站口,就见二弟来接我了。二弟个子长高了,脖子显得很长。脸不像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明显地瘦了黑了,上面有许多因营养跟不上而长出的白癣。见了我,他的眼睛里闪着惊喜的泪花。
到家吃过饭,我即到新房的东里间去看看,这是我当兵前住过的地方。只见二弟收拾得很利索,我藏的那些图书,都被他编了号,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旧木箱里,我的那些日记本、笔记本也都保存得好好的。桌子上是他学习的课本、作业本,一盏煤油灯陪伴着他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
我回部队不久,便收到了二弟来信,他欣喜地告诉我,已被新成立的警官学院录取了!我看后真比自己考上大学还高兴。那一夜,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着远方的二弟,正在田间劳作的二弟,接到录取通知书,实现了上大学的夙愿,该是多么兴奋啊!从此我们弟兄中终于有了一位大学生。
时光过得真快,二十六年前那个黑黑的还带有几分腼腆的臭小子,我的二弟,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公安局,后调到市公安局工作,如今成为市公安局的副处级干部了。现在,我们都迈过了不惑之年,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都有了颇多的人生感悟,偶尔相聚,对国事、家事,社会、官场,那看法都是相同的。多想回到儿时那纯真、幼稚的岁月,永远拥有人世间最可贵的那份真情!
去年,我的工作岗位发生了变动,离开了多年工作的权力机关,到一个被人认为不甚重要的部门工作。二弟怕我有想法,很快给我来信开导说,哥,您这几年位虽不高但权重,可能对权力的体会很深,不要留恋它,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很舒服的。我们并不是离了权力什么都不会的人,读点书,写点东西,不是挺好吗?一位作家在评论另一位作家时说过一句话,我最向往这样的境界: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清湛似水,不动如山,什么疾风骤雨,嬉笑怒骂,桂冠荣名,一概处之泰然。这应是我们兄弟所向往的。
今生有幸,有这么一位知己的二弟,相濡以沫,情同手足的情谊,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底。
父亲难做
小时候淘气,没少挨父亲的打骂,看到父亲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煞是羡慕。总盼望自己快快长大,将来也弄个父亲干干。
说来好笑,那么多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唯独想当父亲的愿望轻而易举地变成了现实。然而,待到自己真的做了父亲,才知道父亲也不是好差事,难怪谁想做就可以做。
我做父亲的历史并不长,可一开始就领受到了做父亲的难处。小家伙来到人世后,像有意与我们作对,三天两头一病,为此,我们不知跑了多少路,受了多少罪,有时半夜还要抱他看医生。半岁以后,他渐通人性,长得也有几分讨人喜爱。十天半月不回家,想抱一抱,亲一亲,他却硬是不让你如愿以偿。
那年不知怎的,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的台湾童谣,竟使人人能哼,个个会唱,直唱得一些做父亲的耳热心跳。一次,他坐在我膝盖上唱这首歌,我问,儿子,爸爸不好吗?不好!他竟连想都没想。我问为什么,他抬起头,仰着脸说,爸爸不带东西给我吃。
打这以后,我不管手头多紧,总忘不了买点水果或饼干什么的带给他。开始,傻小子吃着我带的东西,嘴可甜哩,那首童谣也不知不觉变成了世上只有爸爸好。然而好景不长。一次,他正吃着我带的东西,我问,儿子,爸爸好不好?俗话说,得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我很有信心地等着他的回答。不好!对儿子的这一变化,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硬着头皮向他讨教,儿子,爸爸每次回来都带东西给你吃,还不好吗?儿子说,你怎么不带电子游戏机给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的欲望又升级了。电子游戏机少说也要百儿八十的,我一个月那么几个钱,怎能满足得了他呢?再说,即使我今天咬着牙给他买一台电子游戏机,谁知他明天还要什么?
看看一天天长大的儿子,我感到肩头的担子愈来愈重,心里的压力越来越沉……
爸爸是个好孩子
曾经一段时间,我忽然觉得百无聊赖,心境很糟,便寻酒为友,举杯浇愁,常常一喝就醉,一醉就睡。于是乎,喝酒、睡觉,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妻忍不住,劝我。我哈哈一笑:“这样不是很好吗?”并端起一杯酒来,“伙计,为了感谢你嫁给我做老婆,我敬你一杯。”妻一扬手,把酒杯摔个粉碎,搂着孩子,一边抹泪去了。
家,沉沉闷闷的家啊……
这天,我又喝多了。妻一见,脸上顿时就结了霜,气呼呼地把房门一关,懒得理我。我让肚子里的猫儿尿搅得难受,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似醒非醒的。一扭头,瞥见涛儿,我的孩子,直直地站在床边,脸上是一层圣婴般的天真的光泽,手里端着一杯浓浓的茶水。见我看他,忙说:“爸爸,喝水。”我怔怔地端详着涛儿,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竟忘了去接他手里的茶杯。
“我爱您,爸爸。”涛儿轻轻地说。
这声音如春雷,在我的耳边鸣响,我的头像吹过一阵凉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涛儿,好孩子,爸爸这般模样,还值得你爱吗?爱,那曾经在爸爸内心燃烧过的圣火,如今都要熄灭了。
“孩子,爸爸不好。”我说这话时,心里酸酸的。
“不,爸爸好。”涛儿说,一脸的执拗。
“爸爸不好。”我不想欺骗一颗才5岁的童心。
“您骗我。妈妈说的:涛儿是个好孩子,爸爸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就是好,您别想骗我。”涛儿振振有辞,两颗大眼睛像黑宝石般一眨一眨的。
“爸爸是个好孩子?”我默默地重复着涛儿的话,重复着妻的话,扪心自问,我是个好孩子吗?不,我有愧于妻,有愧于儿,有愧于生命和青春的重托,我一点也不好。可是,妻仍爱着我,在涛儿的心目中,我仍是他的好爸爸,爸爸仍是个好孩子。这份珍贵的爱,我消受得起吗?
“爸爸,您哭啦?”涛儿把茶杯递到我的嘴边。
我坐起来,任泪无声地流,双手接过那溢香的茶水,一饮而尽。我说:“涛儿啊,你说得对,爸爸是个好孩子。我答应你,爸爸一定会做个好孩子的。”
球迷儿子
足球,如今可是最火的体育项目,全国的球迷多得无法计数,我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儿子看球的时间并不长,才几年功夫,可足球已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兴奋点。按他的话说,周一周二的足球报纸,周三周四电视台的足球节目,周五周六电台里开通的球迷热线节目,天天都是球迷的节日。要是周日的联赛中他支持的球队赢了比赛,那可真是遇上狂欢节了。
儿子爱看球,我们做父母的就得陪着看,这时儿子就成了义务解说员。每次镜头里出现一名球员,他马上能说出名字,并且告诉我们他的身高、体重、年龄,有时还能说上一段关于这个队员的趣事,连替补队员也不例外。当我们表示惊叹时,他就得意地说,中超、中甲所有球队的队员的名字他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