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国风(4)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20]。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龟勉求之。凡民有丧[21]，匍匐救之[22]。
不我能慉[23]，反以我为讎[24]。既阻我德[25]，贾用不售[26]。昔育恐育鞫[27]，及尔颠覆[28]。既生既育，比予于毒[29]。
我有旨蓄[30]，亦以御冬。宴尔新婚，以我御穷。有洸有溃[31]，既诒我肄[32]。不念昔者，伊余来墍[33]。
【注释】
[1]习习：和暖舒适的样子。谷风：指东风。[2]黾（mǐn）勉：努力。[3]葑、菲：指蔓菁、萝卜一类的蔬菜。[4]不以：不用。下体：指根部。[5]德音：指夫妻间的誓言。违：背弃。[6]迟迟：缓慢。[7]违：怨恨。[8]伊：是。迩：近。[9]薄：语助词。畿（jī）：门坎。[10]荼（tú）：和种苦菜。[11]荠（jì）：芥菜。[12]宴：乐，安乐。[13]泾：泾水，水清澈。渭：渭水，水浑浊。[14]湜湜（shí）：水清见底。沚：止，沉淀。[15]不我屑以：不愿意同我亲近。[16]梁：河中为捕鱼垒成的石堤。[17]发：打开。笱（ɡǒu）：古代捕鱼用的笼子。[18]躬：自身。阅：容纳。[19]遑：空闲。恤：顾念。[20]方：用木筏渡河。舟：用船渡河。[21]丧：灾祸。[22]匍匐（pú fú）：爬行。意指尽力而为。[23]慉（xù）：好，爱。[24]讎（chóu）：同“仇”。[25]阻：拒绝。[26]贾（ɡǔ）：卖。不售：卖不掉。[27]育恐：生活在恐惧中。育鞫：生活在贫穷中。[28]颠覆：患难。[29]毒；害人的东西。[30]旨蓄：储藏的美味蔬菜。[31]洸（ɡuānɡ）：粗暴。溃：发怒。[32]既：尽。诒：遗留下。肄（yì）：辛劳。[33]伊：惟，只有。余：我。来：语助词。墍：爱。
【赏析】
本诗描写的是一位被抛弃的女子表达自己的痛苦，通过描写新人和旧人的不同境遇强烈地表现出负心汉的可耻行径。生活中很多事情其实就是一个获得平衡的问题，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支撑。少了另一半，这一半就失去平衡或垮掉了。夫妻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夫妻二人各撑半边天，“人”字就树立起来了，家也就有了。问题在于，取得平衡容易，保持平衡长久不变难。建立家庭容易，维持家庭生活正常运转难。也可以说，天下最亲密的关系是夫妻关系，而天下最危险、最脆弱的关系也是夫妻关系。所以，昔日的妻子被抛弃，弃妇诗便成为幽怨的花朵。
式微
式微式微[1]，胡不归[2]？微君之故[3]，胡为乎中露[4]？
式微式微，故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注释】
[1]式：语助词。微：幽暗不明。[2]胡：为什么。[3]微：非，不是。故：为了某事。[4]中露：露水中。
【赏析】
余冠英《诗经选》认为本诗表现的是正在遭受劳役之苦的人发出的“怨声”。本文采用设问的形式，将劳动人民不堪苦役而引发的牢骚刻画得淋漓尽致。
旄丘
旄丘之葛兮[1]，何诞之节兮[2]！叔兮伯兮[3]，何多日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4]！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5]，匪车不东[6]。叔兮伯兮，靡所与同[7]。
琐兮尾兮[8]，流离之子[9]。叔兮伯兮，褎如充耳[10]。
【注释】
[1]旄（máo）丘：前高后低的土山。[2]诞（dān）：蔓延。节：葛藤的枝节。[3]叔伯：作者称卫国诸臣为叔伯。[4]与：原因。[5]蒙戎：篷松散乱。[6]匪：非。[7]靡：没有。[8]琐：细小。尾：指卑微。[9]流离：转徙离散。[10]褎（yòu）：聋；一说多笑貌。充耳：塞耳。古代挂在冠冕两旁的玉饰。
【赏析】
对本诗的主旨后人历来有不同的见解，《毛诗序》及郑笺认为本诗是黎臣责备卫国之作，黎国等待卫国救援，但卫国的援军却始终没有来，因此黎国人士便开始责备卫国君臣。《诗经传说汇纂》引朱公迁所谓“一章怪之，二章疑之，三章微讽之，四章直责之”，引邹泉语“我有亡国之状，而彼无悯恤之意，我有恢复之念，而彼无拯救之心。”
简兮
简兮简兮[1]，方将万舞[2]。日之方中[3]，在前上处[4]。硕人俣俣[5]，公庭万舞[6]。
有力如虎，执辔如组[7]。左手执龠[8]，右手秉翟[9]。赫如渥赭[10]，公言锡爵[11]。
山有榛[12]，隰有苓[13]。云谁之思[14]，西方美人[15]。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注释】
[1]简：指鼓声。[2]方将：指将要。万舞：一种大规模的舞蹈，分为文舞和武舞两部分。[3]方中：正中。[4]在前上处：在队伍前面。[5]硕人：身材魁梧的人。俣俣：大而美。[6]公庭：国君朝堂之庭。[7]辔（pèi）：马的缰绳。纽：用丝织成的宽带子。[8]龠（yuè）：古时一种管乐器。[9]秉：持。翟（dí）：野鸡尾部的毛。[10]赫：红色。渥：厚。赭（zhě）：红褐色的土。[11]公：指卫国国君。锡：赐。爵：古时的酒器。[12]榛：树名，一种落叶乔木，坚果仁可食。[13]隰（xí）：低湿之地。苓：药名。[14]云：语气词，无实义。[15]西方美人：此处指舞师。
【赏析】
《毛诗序》、朱熹《诗集传》等均认为这是一首讽刺卫君不能任用贤能之人、使其流落成为伶官的诗。现在一般多认为此诗是描写歌女辛酸或者讽喻卫庄公沉湎声色的诗。
泉水
毖彼泉水[1]，亦流于淇[2]。有怀于卫，靡日不思[3]。娈彼诸姬[4]，聊与之谋。
出宿于泲[5]，饮饯于祢[6]。女子有行[7]，远父母兄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8]。
出宿于干[9]，饮饯于言[10]。载脂载辖[11]，还车言迈[12]。遄臻于卫[13]，不遐有害[14]。
我思肥泉[15]，兹之永叹[16]。思须与漕[17]，我心悠悠。驾言出游，以写我忧[18]。
【注释】
[1]毖：泉水流淌的样子。[2]淇：河名。[3]靡：无。[4]娈（luán）：美好的样子。诸姬：随嫁的姬姓女子。[5]泲（jǐ）：地名。[6]饯：指饯行。祢（nǐ）：古卫国一地名。[7]有行：出嫁。[8]伯姊：大姐。[9]干：地名。[10]言：地名。[11]载：语助词。脂：涂在车轴上的油脂。辖（xiá）车轴上的金属键。[12]还：返回或回转。还车：掉转车头。迈：行。[13]遄（chuán）：迅速。臻：至或到达。[14]不遐：不无或不何。[15]肥泉：卫国一水名。[16]兹：滋，更加。[17]须、漕：都是卫国地名。[18]写：同“泻”，宣泄。
【赏析】
此诗是为许穆公夫人思卫而作，也可被广义地看成是卫国女子思念家乡之作。戴君恩《读诗臆评》认为此诗“波澜横生，峰峦叠出，可谓千古奇观”。诗中描写嫁到异地的卫女无时无刻不思念亲人，忍不住将心事对陪嫁的姊妹倾诉。当卫女回忆起自己出嫁时的情景，备感伤怀。最后只好通过出游来排解内心的无限苦闷。
北门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1]，终窭且贫[2]，莫知我艰。已焉哉[3]！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4]，政事一埤益我[5]。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我[6]。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7]，政事一埤遗我[8]。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9]。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注释】
[1]殷殷：忧伤。[2]篓（jù）：贫寒。[3]已焉哉：算了吧。[4]王事：王室的差事。适：掷或扔。[5]一：完全。埤（pí）益益：增加。[6]徧：同“遍”，（zhé）：同“谪”，指责之意。[7]敦：催促或逼迫。[8]遗：加。[9]摧：讽刺或嘲讽。
【赏析】
《毛诗序》云：“《北门》，刺仕不得志也。言卫之忠臣不得其志尔。”郑玄笺曰：“不得其志者，君不知己志，而遇困苦。”一般认为这是一首描写小官吏向人诉苦的诗。小官吏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但对当时社会的种种不公却有充分的认识，故而发出了反抗的声音。上古奴隶制社会在其解体的过程中表现出了很多问题，小官吏的反抗正是这个解体过程的缩影。反抗的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具有这样的意识。
北风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1]。惠而好我[2]，携手同行。其虚其邪[3]？既亟只且[4]！
北风其喈[5]，雨雪其霏[6]。惠而好我，携手同归[7]。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8]，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注释】
[1]雨（yù）雪：雨、雪均为动词，指下雨和下雪。雱（páng）：雪很大。[2]惠：爱也。[3]虚邪：徐缓。邪，同“徐”。[4]既：已经。亟（jí）：急。只且（jū）：语助词。[5]喈（jiē）：北风呼啸的声音。[6]霏：雨雪纷飞的样子。[7]同归：一起到较好的别国去。[8]莫赤匪狐：没有颜色不红的狐狸。莫，没有。匪，非。文中以狐狸、乌鸦比喻坏人。
【赏析】
《毛诗序》云：“《北风》，刺虐也。卫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诗中描绘了当时的普通贵族阶级乘车离去的情景，其实是反映贵族逃亡的情况。北风与雨雪不单单描写恶劣环境，还用来比喻当时的虐政。“北风其凉”与“北风其喈”是在反覆强调北风的寒凉。“雨雪其雱”与“雨雪其霏”都是极力渲染雪势的密集。把“携手同行”改为“携手同归”，也是强调逃离的意向。诗中复沓手法的运用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静女
静女其姝[1]，俟我于城隅[2]。爱而不见[3]，搔首踟蹰[4]。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5]。彤管有炜[6]，说怿女美[7]。
自牧归荑[8]，洵美且异[9]。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注释】
[1]静：闲雅。姝（shū）：美好貌。[2]城隅：指城角。[3]爱：同“薆”，隐藏之意。[4]踟蹰（chí chú）：心思不定，徘徊不前。[5]彤管：指红管草。贻：赠。[6]炜：红色发出的光彩。[7]说怿（yuè yì）：喜悦。[8]牧：旷野，野外。归：赠送。荑：勺药，一种香草，男女相赠表示结下恩情。与今之芍药不同。[9]洵：信，实在。异：奇特，别致。
【赏析】
此诗描写男女主人公幽会的情景。全诗以男子的口吻描写了一位女子的幽雅娴静之态。通过他对恋人外貌的赞美，以及对她待自己情义之深的宣扬，我们可以看出未直接在诗中出现的那位女子的形象，甚至她的形象在诗中显得更为鲜明。
新台
新台有泚[1]，河水沵沵[2]。燕婉之求[3]，蘧篨不鲜[4]。
新台有洒[5]，河水浼浼[6]。燕婉之求，蘧篨不殄[7]。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8]。燕婉之求，得此戚施[9]。
【注释】
[1]新台：卫宣公为纳宣姜所筑的台，位于黄河岸边。有泚（cǐ）：鲜明的样子。[2]河：指黄河。沵沵（mí mí）：水满。[3]燕婉：燕，安；婉，顺。指夫妇和好。[4]蘧篨（qú chú）：蛤蟆。鲜：善。[5]有洒（cuǐ）：高峻。[6]浼浼（měi）：水势盛大。[7]殄（tiǎn）：善。[8]鸿：蛤蟆。离：同“罹”，遭受。[9]戚施：蛤蟆。
【赏析】
据《毛诗序》所言，本诗讽刺了卫宣公强占儿媳的恶劣行径。诗中以癞蛤蟆比喻卫宣公，讽刺的力度非常强。卫宣公是个极其淫昏的国君，他曾与其后母夷姜乱伦，生一儿子名伋。伋长大成人后，卫宣公为他聘娶齐国国君齐僖公的大女儿，只因新娘是个大了美人，在河上高筑新台，把齐女截留下来，据为己有，此女就是后来的宣姜。
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1]。愿言思子[2]，中心养养[3]。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4]。愿言思子，不瑕有害[5]？
【注释】
[1]泛泛：船在水中行走的样子。景：同“憬”，远行。[2]愿：思念的样子。言：语助词。[3]中心：心中。养养：忧愁不定。[4]逝：往。[5]不暇：应该不会。
【赏析】
《毛诗序》云：“《二子乘舟》，思急、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宣公为伋取于齐女而美，公夺之，生寿及朔。朔与其母诉伋于公，公令伋使齐，使贼先待于隘而杀之。寿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寿窃其节而先往，贼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有何罪？’又杀之。”刘向在《新序·节士》中的说法是寿知其母阴谋，所以与伋同舟，使舟人不敢杀害伋，“方乘舟时，伋傅母恐其死也，闵而作诗”。今人意见不一。闻一多先生猜测这首诗“似母念子之词”（《风诗类钞》），也有人认为该诗是一位父亲送别“二子”之作。我们可大致把本诗看作送别诗。
●鄘风
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1]，实维我仪[2]。之死矢靡它[3]！母也天只[4]，不谅人只[5]！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6]。之死矢靡慝[7]！母也天只，不谅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