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国风(2)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4]；之子于归，百两将之[5]。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6]；之子于归，百两成之[7]。
【注释】
[1]维：发语词。鹊：指喜鹊。[2]鸠：杜鹃鸟。传说杜鹃自己不筑巢，侵占其他鸟的巢。[3]两：同“辆”。百两：即指很多车辆。御（yà）：同“迓”，迎接。[4]方：占据。[5]将：护送。[6]盈：满或充满。[7]成：完成婚礼仪式。
【赏析】
本诗是描写古代贵族举行婚礼的诗。《毛诗序》说：“《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鳲鸠乃可以配焉。”朱熹《诗集传》说：“南国诸侯被文王之化，其女子亦被后妃之化，故嫁于诸侯，而其家人美之。”本诗着重描绘了三个热闹的结婚场面，有效地烘托了喜庆的氛围。在当时社会，礼仪档次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人们以财物的多少来表明身份地位的高低贵贱。因此，财物、规格就变成了一种符号，财物本身的价值就如同说明书，用来说明主人的社会地位。
采蘩
于以采蘩[1]？于沼于沚[2]；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被之僮僮[3]，夙夜在公[4]；被之祁祁[5]，薄言还归。
【注释】
[1]于以：到哪儿去。蘩：一种水草名，即白蒿。[2]沼：沼泽地。沚：水中的小洲。[3]被（bì）：女子佩戴的首饰。僮僮（tónɡ）：童童，指首饰繁多。[4]夙夜：早晚。[5]祁祁：首饰繁多。
【赏析】
这首诗叙述的是古代劳动人民获取蒿草的过程。采蘩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一直众说纷纭。《周礼·春官宗伯》：“世妇，掌女宫之宿戒，及祭祀，比其具。”贾公彦认为“女宫”指供“役使”的“刑女”。宫里祭祀方面的“濯摡及粢盛之爨”，都是“女宫”充当。而此诗中的口吻，即指“女宫”一类人。全诗前两章采用问答形式，末章描写采蘩者的精神面貌。女仆在公侯家不分日夜地服侍主人，表现出封建社会的残酷。她们千辛万苦从野外采来白蒿，只是供那些王公贵族祭祀用；她们费心劳神地打扮装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为谁辛苦为谁忙？忙来忙去，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滋味到底如何？唯有女仆内心体验最深。
草虫
喓喓草虫[1]，趯趯阜螽[2]；未见君子，忧心忡忡[3]。亦既见止[4]，亦既觏止[5]，我心则降[6]。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7]；未见君子，忧心惙惙[8]。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9]。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10]；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11]。
【注释】
[1]喓喓（yāo）：昆虫鸣叫之声。草虫：即蝈蝈。[2]趯趯（tì）：草虫跳跃。阜螽：蚱蜢。[3]忡忡（chōnɡ）：形容心神不定。[4]止：语助词。[5]觏（ɡòu）：相遇。[6]降：心里放下。[7]言：语助词。蕨：一种野菜，可食。[8]惙惙（chuò）：忧愁状。[9]说（yuè）：同“悦”，指高兴的样子。[10]嶶：一种野菜，可食。[11]夷：安定。
【赏析】
这是一首描写妇女怀念钟爱之人的诗。本诗以虚衬实，比直诉衷情新颖、具体，意蕴深厚。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云：“本说‘未见’，却想及既见情景，此透过一层法。”所谓“透过一层法”，指的就是虚实相衬之法。
采
于以采[1]？南涧之滨；于以采藻[2]？于彼行潦[3]。
于以盛之？维筐及筥[4]；于以湘之[5]？维及釜[6]。
于以奠之[7]？宗室牖下[8]；谁其尸之[9]？有齐季女[10]。
【注释】
[1]于以：在哪里。在浅水处生长的植物。[2]藻：杉叶藻科，是一种多年生水生草本植物。[3]行潦（xíng lǎo）：沟中的积水。行，水沟；潦，路上的积水。[4]筥（jǔ）：圆形的筐。[5]湘：烹煮供祭祀用的牛羊牲畜。[6]锜（qí）：指三足的锅。釜：无足的锅。[7]奠：放置。[8]宗室：宗庙、祠堂。牖（yǒu）：窗户。[9]尸：主持。古人祭祀用人充当神，称尸。[10]有：助词。齐（zhāi）：同“斋”，美好而恭敬的样子。季：少或小。
【赏析】
《采》描写了当时召公封地的风尚习俗。毛传云：“古之将嫁女者，必先礼之于宗室，牲用鱼，芼之以苹藻。”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云：“女将嫁而教之以告于其先也。”依据《礼记·昏义》的说法，一般认为这是一首上层阶级女子出嫁前祭祀祖先的诗。诗人不厌其烦地描写祭品、祭器、祭地、祭人等内容，将繁重而又枯燥的劳动过程刻画得绘声绘色。
甘棠
蔽芾甘棠[1]，勿翦勿伐[2]，召伯所茇[3]。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4]，召伯所憩[5]。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6]，召伯所说[7]。
【注释】
[1]蔽芾（fèi）：树木茂盛。甘棠：棠梨树，一种落叶乔木，果实可食。[2]翦：同“剪”，修剪。[3]召伯：召公养，此人是西周的开国元勋。茇（bá）：本义草屋，本文中指在草屋中居住。[4]败：破坏。[5]憩（qì）：休息。[6]拜：拔除。[7]说（shuì）：休息。
【赏析】
一般认为本诗的主题是人民为怀念召伯所作。《史记·燕召公世家》记载：“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歌咏之，作《甘棠》之诗。”全诗由物到人，再由人及物，物成了人的化身，可谓情景交融。本诗通篇纯用赋体，情感真挚。
行露
厌浥行露[1]，岂不夙夜[2]？谓行多露[3]。
谁谓雀无角[4]？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5]？何以速我狱[6]？虽速我狱，室家不足[7]！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8]？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注释】
[1]厌浥（yā yì）：潮湿。行（háng）：道路。行露：道路上的露水。[2]夙夜：天没亮的时候。[3]谓：同“畏”，畏惧。[4]角：啄，嘴。[5]女：同“汝”，（第二人称代词）你。无家：没有家室。这里指尚未成家。[6]速：招致。狱：诉讼。[7]不足：意即求为家室的理由不充足。[8]墉：指墙壁。
【赏析】
对于本诗的主题，向来有很多争议。《毛诗序》联系《甘棠》认为此诗是召伯之时，强暴之男不能侵凌贞女，而《韩诗外传》《列女传·贞顺篇》等篇却认为这是一首描写申女许嫁之后，夫礼不备、虽讼不行的诗作。
羔羊
羔羊之皮，素丝五[1]；退食自公[2]，委蛇委蛇[3]。
羔羊之革[4]，素丝五[5]；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6]，素丝五总[7]；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注释】
[1]五：指缝制细密。五，同“午”，交错之意；（tuó），丝结、丝钮。[2]食（sì）：公家供卿大夫常备的膳食。[3]委蛇（wēi yí）：悠闲自得。[4]革：裘里。[5]（yù）：缝。[6]缝：皮裘。[7]总（zǒng）：纽结，与“”同义。
【赏析】
本诗讽刺的是大夫尸位素餐、庸碌无为的行径，与后文中的《伐檀》嘲讽的内容“素餐”（白吃饭）类似。人们见到吃饱喝足后从公门出来的那些人，便猜想其是“退食自公”。本诗充满着贫苦大众对贵族寄生生活的憎恶之情。清代陈继揆《读诗臆补》：“随意变化，妙绝奇绝。”
殷其雷
殷其雷[1]，在南山之阳[2]。何斯违斯[3]，莫敢或遑[4]？振振君子[5]，归哉归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遑息[6]？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或遑处[7]？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注释】
[1]殷：雷声震动。雷：文中用以比喻车声。[2]阳：这里指山的南面。
[3]违：离去。[4]遑（huáng）：闲暇。[5]振振：勤奋的样子。[6]息：休息。[7]处：居住。
【赏析】
本诗写的是妻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情。严粲《诗缉》有云：“言殷然之雷声，在彼南山之南。何为此时速去此所乎？”，全诗结构重章复叠，大大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全篇每章皆以天上轰轰的雷声起兴，引发了作者对出门在外的亲人的担忧惦念，正是在外奔波跋涉的人才使作者发出了“何斯违斯”的感叹。每章均以雷起兴却变易雷响的地点，不仅写出了雷声飘忽不定，还引出妻子对远行的丈夫行踪不定的漂泊生活的挂念。
摽有梅
摽有梅[1]，其实七兮[2]。求我庶士[3]，迨其吉兮[4]！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5]！
摽有梅，顷筐墍之[6]。求我庶士，迨其谓之[7]。
【注释】
[1]摽（biào）：坠落。有：助词。梅：梅树，所结之果即梅子。[2]七：指七成。[3]庶：多。士：指未婚的青年男子。[4]迨：准时、及时。吉：吉日。[5]今：指现在。[6]墍（xì）：拾取。[7]谓：对……说。
【赏析】
这是一首委婉而大胆的求爱诗。清代陈奂《诗毛氏传疏》云：“梅由盛而衰，犹男女之年齿也。梅、媒声同，故诗人见梅而起兴。”诗中的女子一心等待着男子，梅子已经纷纷落地，男子却一直没有来到。每章层层递进，与诗中人物心理活动的变化相互映衬。首章的“迨其吉兮”亦有从容之意，次章“迨其今兮”变得有些着急；末章“迨其谓之”已是急不可耐，感情色彩不断地加深。作者面对外来的压力无所顾忌，敢于将内心的欲求表达出来，这在当时社会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值得赞赏。
小星
嘒彼小星[1]，三五在东[2]。肃肃宵征[3]，夙夜在公，寔命不同[4]。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5]。肃肃宵征，抱衾与裯[6]，寔命不犹[7]。
【注释】
[1]嘒（huì）：暗淡。[2]三五：意在说明星星稀少。[3]肃肃：奔走忙碌之态。宵：夜晚。征：行走。[4]寔：即“实”，确实。[5]维：语助词。参（shēn）、昴：皆指星宿名。[6]抱：抛弃。衾（qīn）：被子。裯（chóu）：被单。[7]犹：一样。
【赏析】
这是一首描写小吏出差时抱怨命运不公的诗。“寔命不同”“寔命不犹”是和劳逸不同的比较，小官尽管不分昼夜地工作却无法换来片刻的安宁。
江有汜
江有汜[1]，之子归，不我以[2]。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3]，之子归，不我与[4]。不我与，其后也处[5]。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注释】
[1]汜（sì）：决堤冲出后重又退回江里的江水。[2]以：用或需要。不我以：不用我或不需要我。[3]渚（zhǔ）：水中小洲。[4]与：交往。不我与：不同我交往。[5]处：忧愁。
【赏析】
这是一首弃妇诗。作者的丈夫返回家乡时狠心地把她抛弃了。诗中的“之子”是古代妻妾对丈夫的一种称呼，与《诗经·卫风·有狐》的“之子无裳”中的“之子”一样。诗中的“不我以”“不我与”“不我过”分别表现了弃妇的不幸遭遇，“不我以”，是说不一道回去；“不我与”，是说行前不和“我”在一起；“不我过”，是说有意回避，干脆不露面。她满怀哀怨地唱出了内心的悲歌，充满了苦涩、酸楚和感伤。
野有死麇
野有死麇[1]，白茅包之[2]。有女怀春，吉士诱之[3]。
林有朴樕[4]，野有死鹿。白茅纯束[5]，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6]，无感我帨兮[7]，无使尨也吠[8]。
【注释】
[1]麇（jūn）：一种野兽，又名獐子，与鹿相似，体型小。[2]白茅：一种草名。[3]吉士：古时对男子的美称。诱：挑逗。[4]朴樕（sù）：指小树。[5]纯（kǔn）束：包裹或捆扎。[6]舒：慢慢地或徐缓地。脱脱（duì）：缓慢的样子。[7]感（hàn）：同‘撼”，动摇。帨（shuì）：女子所戴的佩巾。[8]尨（mánɡ）：一种长毛的狗。
【赏析】
本诗生动地表现了幽会时的女子欢愉急切而又羞涩的心理。《野有死麇》在《诗经》中显得比较有特色。全诗三章，前两章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男女情事，朴实而率真；最后一章生动地再现了偷情女子的语言，极具生活气息，从一个侧面表现了男子的情炽热烈和女子的含羞慎微。既有旁观者的讲述也有女主人公内心的表白，使得这首诗情意饱满，讴歌了男女之间自然、纯真的爱情。
何彼秾矣
何彼矣[1]，唐棣之华[2]！曷不肃雍[3]？王姬之车[4]。
何彼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5]，齐侯之子。
其钓维何[6]？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注释】
[1]（nóng）：花木繁盛貌。[2]唐棣（dì）：木名，又作棠棣、常棣。[3]曷（hé）：何。肃：庄严而肃静。雍（yōng）：雍容、安详之态。[4]王姬：周王的女儿，因其姬姓，故称王姬。[5]平王：与下文的齐侯具体指谁没有定说。[6]其钓维何，维丝伊缗：是婚姻恋爱的隐语，或指男女双方婚姻美满，或指用适当的方法求婚。维、伊：语助词。缗（mín）：合股丝绳，喻男女合婚；一说钓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