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不住的历史:杂书过眼录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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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由《钱理甫先生家传》说起

我曾在北京访学一年,周末常到旧书店看看,也到过报国寺和潘家园。现在人们对旧书市场最大的意见是旧书都当文物卖。因为东西少,旧书的价格到了让人难以相信的地步。今天的旧书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说早已没有了研究意义,为研究到旧书市场找书已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旧书成了收藏家的天下。老辈学者在旧书市场上找书,不是比钱,而是比眼光和兴趣。有的东西收藏有意义,但对研究就没有多少用处。很多古籍如今不但有重印的,还有电子版,如果不为收藏,旧书的研究意义实在有限。图书馆容易找到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再到旧书市场上去看,除非有特殊的爱好。旧书市场成为真正的市场,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可见商业对文化的负面影响实在难以预料。旧书是生意,但和开剃头铺总还是不一样。这些年国营旧书店好像也是为了钱,至于来京打工的旧书贩更是只有一个“钱”字了。我看北京潘家园做旧书生意的人,除了钱外,对于旧书的真正价值很少有明白的。人都要活,我不反对人家这样做,但我对旧书市场的感觉就是这样。另外我感觉,这些年也有一些依靠收藏旧书、旧期刊发了财的人,在境界上有问题。其实收藏最终是为了捐出,是为了给国家保护东西,如果想发财,最后这个收藏是没有意义的,藏品只有集中在有用的地方才能显出它的意义。这也就是为什么真正的收藏家不愿意把自己毕生收集到的东西传给后代,而愿意给了国家或者给了有用的人。

学者在旧书市场上看书,不是为了发财,而是因为有些东西只有民间才有,特别是一些早年自己家里印刷没有进入出版渠道的东西。

我有一次在潘家园看到一小册《钱理甫先生家传》,没有人要,我就买下了。我过去看过潘光旦先生的一本书——《明清两代嘉兴的望族》,虽然记不准确了,但对明清嘉兴的望族还是有一点印象。再加上这些年嘉兴的范笑我先生常常有“笑我贩书”一类的通讯寄来,我印象中他周边的人对于乡邦文献有特殊的兴趣。

嘉兴钱氏那是有名的望族,详细情况,在网络时代我就没有必要再复制了。这本《钱理甫先生家传》是谭延闿题签,原文由叶恭绰手书的印刷品,线装一册,朱彊村撰文。朱是浙江归安(今湖州)人,清末词坛大家,他编成的《彊村丛书》被唐圭璋称赞为:“前辈笃好之专,用力之勤,钻研之深,搜集之富,校勘之精,为中外学者提供大量研究资料,奠定祖国词学复兴之基础,贡献之大,功不可没。其间逝世最晚,贡献最大之作家,端推朱祖谋氏。”《钱理甫先生家传》前面还有钱理甫的两张照片,因为是纪念性的家传,一般不容易见到,所以对于研究嘉兴钱氏以及朱彊村、叶恭绰,这个东西还是可以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