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林德伯格绑架案
1932年3月1日的傍晚,一件事情的发生立刻将一切事情推到了美国人的脑后,即使是无情的经济大萧条的进程。而对于许多观察者来说,这件事情就是美国已经陷入目无法纪的情况的残酷缩影。林德伯格上校夫妇的儿子被人绑架了,在新泽西州霍普韦尔新家中的二层房间内的床上被抱走了,从此大家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活泼的孩子。
自从林德伯格在5年前去巴黎的飞行,他已经在美国生活中占据了一个特殊而前所未有的地位。上百万的美国人对他的钦佩已到了崇拜的地步,他就像是一个无冕之王,尽管他努力地回避公众,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必然会成为新闻,以至于他越想要躲避公众的目光,公众的目光就越是追随着他。据说他只要在一个地方出现,就足以让一群人奔跑;他已经好多次被迫伪装自己以免于仰慕者的围堵。他现在担任航空界的顾问;之前的那个仲夏,他和他的太太,也就是以前的安妮·莫罗,一起“飞去了东方”,之后林德伯格太太在她可爱的散文中描述了这次经历;自从林德伯格在1930年和亚力克西斯·卡雷尔博士的会面之后,他就开始了制造灌注泵的实验,这为他赢得生物学技术专家的美名。他在霍普韦尔的新家很偏僻并被树木包围,本想在喧闹的世界中得到平静的生活,因此这个新家主要就是为了安静地居住而建造的。
而现在,这种安静突然被彻底毁坏了。在发现林德伯格家的婴儿床空了之后的几个小时内(虽然毛毯还是被安全别针固定在合适的位置),大量警察和报纸记者来到了这所房子并且四处踩踏泥泞的庭院,彻底擦去了线索。而当第二天早晨发布这个新闻的时候,美国人民突然陷入了一种长期的激动状态。
林德伯格绑架案海报。1932年3月分发给1400个美国社区的警察局长。
更多的警察和记者来了;最近的火车站转变成了报刊的临时总部;来自霍普韦尔的新闻把一切其他的事情都挤到了报纸的副版面;胡佛总统发表了一份声明,新泽西州州长召开了警察会议,好几个州的立法者都在起草反绑架法案,《纽约时报》报道说仅仅一天就接到了3331个电话问询最新消息。纽约的曼宁主教给他的牧师传达了一个特殊祷告以便立刻能够派上用场,他宣称:“像这样的案子,我们不能等到礼拜天。”威廉·格林要求美国劳工联合会的会员帮助追捕罪犯。伊万杰玲·布斯总指挥官敦促救世军所有少尉至上校军衔的各指挥官进行帮助。三个教派的牧师在电台中为婴儿的解救祷告。疯狂的谣言,在四处传播。据报道称,有许多长的很像林德伯格孩子的婴儿在美国各地的汽车里被发现。泽西市一家雪茄店业主告诉警察,他听见一个男人在电话亭里说一些听起来像是绑匪信息的事情,让警察为此忙得团团转。而林德伯格夫妇也收到了数不清的建议信——在短短几周内,累计总数就达到了10万封。
日复一日,寻找的大戏都在继续上演——林德伯格夫妇在一份亲笔签署的声明上提出对绑匪的豁免,给出了婴儿饮食习惯的具体细节,找了两个名叫斯毕托和比兹的酒类走私贩充当他们与黑社会之间的中间人;很快霍普韦尔戏中的主要演员就被美国报纸的大众读者所熟悉了,就好像整个美国都曾参与阅读一本同样的侦探小说一样。奥利弗·沃特雷夫妇(也就是管家和他的妻子)、保姆贝蒂·高、她的水手朋友亚瑟·约翰逊、新泽西州警察施华蔻上校、莫罗家的女佣维奥莱特·夏比(她后来自杀了)以及在布朗克斯的一位老先生约翰·F.康登博士(第一个与绑匪亲自联系的人),这些人都成为了无数猜想和推理的主题。当一个陌生人问道:“孩子找到了吗?”没有人会迟疑片刻去思考孩子是谁,不管这个问题是在新泽西州还是在俄勒冈州被提及。人们会听见宾馆开电梯的人对上楼的客人出其不意地说:“我相信这是内贼所为。”而客人会激昂地回答道:“不可能,是那个底特律的犯罪团伙干的。”如果美国人民想要让他们自己不去思考经济大萧条的事情,那么这起绑架案已经简单地完成了这项任务。
3月8日,犯罪发生了一周后,年迈的康登博士(他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行政区”的大学授课者和救济事业工作者,而他就是这么称呼布朗克斯区的)想出了一个临时的主意:在布朗克斯区的《家庭新闻报》中刊登广告,来表明他很乐意为了林德伯格孩子的返家而充当中间调解人。第二天他收到了以奇怪的德语方式拼错的一封信,里面包含有一封给林德伯格上校的附件。他给霍普韦尔的房子打去了电话,然后被要求打开附件。他描述了上面的一些奇怪的标记,而接着他就被叫去见林德伯格上校——因为那些标记和留在婴儿房的窗台上的勒索信的代码符号一模一样!3月12日康登博士收到了一封短信要求他去杰罗姆大街高架铁路尽头的一个热狗摊。他在那儿发现了一个便条指引他去林地陵墓入口处。他不久就在陵墓的灌木丛里见到一个男人,然后他跟着这个男人来到附近的一个长凳,他们坐下并交谈。那个绑匪听起来像是德国或北欧一代的口音,自称为“约翰”,并称自己只是团伙中的一员。
更进一步的协商后,这个“约翰”就是绑匪或者绑匪之一已经确定无疑,然后达成这样的口头协议——康登博士(由林德伯格上校陪同)于4月2日,在布朗克斯的圣雷蒙德陵墓将5万美元的赎金交给“约翰”——之后“约翰”递给康登博士一张纸条,上面说婴儿将会在玛莎葡萄园盖黑德附近的一条“船”(绑匪把“船”的一个字母拼错了)里安全地出现。上校坐了两次飞机去那里,都没有发现“船”。显然给出的这个信息是假的。
接着,在5月12日的傍晚,绑架发生六周后,报童又一次在街上喊起了号外:婴儿的尸体被偶然发现了,就在离林德伯格家5.5英里的一条路旁的灌木丛内。他是被故意谋杀还是意外身亡,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无论如何,绑匪已经选择了那个地方来将这个小男孩部分掩埋起来。
小报的标题上宣布“婴儿死亡”,这四个字已经足矣。
许多美国人对于这十年其他事件的记忆都很模糊,但他们却能确切地回想起,他们是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首次获悉这则新闻的。
故事到了这里看起来应该就结束了,但人们对此恐惧的反射依然继续着。很快事情就明朗起来了:不仅仅是绑匪将林德伯格坐飞机进行绝望搜寻的残酷性加在了原始犯罪的暴行上;不仅仅是加斯顿·B.米恩斯谎称自己能找回那个孩子而犯罪性地欺诈了华盛顿的麦克莱恩太太10万美元;还有维吉尼亚州诺福克市的约翰·休斯·柯蒂斯引诱了林德伯格上校去切萨皮克湾与绑匪取得联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是有史以来编造出来的最可耻、最卑鄙的恶作剧之一。在看见林德伯格一家被迫和黑社会的代表做交易(就好像黑社会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法律)到了令人震惊的极限之后,这些暴露出来的事情让传道人、演说者、社论编辑以及专栏作家感到惊愕和沮丧:情况越来越糟糕。觉得事情正在扭曲的悲惨感觉进一步加深了。
林德伯格的案件在1932年平息了。我们必须走在历史的前头才能详细讲述整个故事的结局。在事情过去28个月后,也就是1934年9月19日,绑匪被逮捕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那个时候新政刚好出台,这是抓捕他的困难减轻了的原因之一,因为美国已经放弃了金本位制度,交给绑匪的金币流通券变成了相当明显的珍稀物品。
最后证实这个绑匪不是一个有组织的黑社会集团,而是一名孤独的罪犯——一个从德国逃亡的重罪犯非法地居住在美国,他的名字叫布鲁诺·理查德·豪普特曼。他在布朗克斯区被捕,1935年初在新泽西州弗莱明顿的亨特顿县法庭接受审讯,并被宣判有罪,上诉但没有成功,又因为新泽西州州长哈诺德·霍夫曼莫名其妙地不愿意相信他是有罪的,导致了一段时间的耽搁之后,他在1936年4月3日被执行电刑处死。
指向豪普特曼的证据不容置疑。不考虑可能有争议的鉴定和其他一些不可靠的证据,只考虑这几条即可:
1.豪普特曼住在布朗克斯区,也就是康登博士刊登广告的地方、康登博士遇见“约翰”以及“约翰”收下赎金的地方。
2.赎金上的数字已经被记录下来了,许多赎金流经了纽约城接近布朗克斯居民区的一些地方。豪普特曼在布朗克斯的一家汽车修理站使用的一张赎金导致了他的被捕。
3.被捕的时候,豪普特曼随身携带有一张20美元的赎金纸钞。
4.他的车库里被发现藏有不少于14600美元的赎金纸钞。
5.他是一个德国人,他说话的口吻与索要赎金的信函中的样子不谋而合:他有一次在账簿中同样地把“船”这个单词拼错了,还有其他拼错以及外国用语就跟在赎金便条上的那些一样。
6.他的字迹和赎金便条上的相似。
7.在1932年3月1日之后他就没有了能正常维持生活的方法,但尽管如此,他仍然无度地挥霍着,并且有一个一定规模的股票账户(他在股票这上面很失败)。
8.他所编造的——与一个叫弗希的人合伙做皮衣生意得到了这笔钱以及他是怎样将它放在架子上的一个鞋盒里——的故事,模糊不清且没有说服力。
9.此外,绑匪在霍普韦尔留下了一个结构奇特的梯子。来自农业部的专家亚瑟·科勒发现,不仅这把梯子木头的种类以及切割的特色,能判定它是布朗克斯区一家工厂中一批货物的一部分,而且它的刨工特征与豪普特曼的一把木工刨是相吻合的。
10.最后,梯子上所用的一块木板恰好能放进豪普特曼阁楼地板上一块丢失木板的空隙里,甚至连以前的钉眼也百分之百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