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给公司的救济金
然而,局面却根本没有得到拯救。
不久后,德国发生的恐慌不断加剧,达纳特大银行倒闭。恐慌蔓延到了英国。英镑正处于危险之中。新一届政府(由工党领袖麦克唐纳负责,但主要由保守党成员组成)为拯救英镑而宣告成立——但它不久后就放弃了这一目标。当英国脱离金本位制度的时候,每个仍在坚持金本位的国家都感到震惊,而他们中的大多数国家纷纷效仿英国,开始了一场管理通货的新探险。
对于美国来说,1931年9月的新打击来得有些突然。陈旧的美国银行体系即使在以前经济繁荣的时候也没显示出有多么牢固来,这次更是受到了重创。美国各地的银行纷纷倒闭——那些将金钱大量投资在债券和抵押借款的银行,现在发现他们所持外国债券的价格滚滚流失,国内债券的价格也在清算的大潮中急速下滑,而且他们的抵押借款也已被冻结。在1931年的9月中,共计有305家美国银行倒闭;而在10月中,总计达522家银行倒闭。惊恐的资本家现在开始囤积黄金了,以防美国也放弃金本位制度;保险箱里塞满了金币,许多床垫里也塞满了金币流通券。
美国商业的崩溃速度比以前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快。9月,美国钢铁公司宣布减薪10%,而在此前该公司的总裁詹姆斯·A.法雷尔一直拒绝减薪;其他公司也纷纷效仿;到秋天的时候,整个美国范围内,那些从办公室或工厂回到家的男人们不得不告诉他们的妻子下一笔工资将会略微缩水,因此他们必须设计出新的节省方案。失业者的队伍中不断增添新成员,年底的时候失业在家的人数已经达到了1000万。
到现在为止的几个月内,经济恐慌和新一轮大萧条的涟漪,已经从维也纳开始蔓延开来。
胡佛再一次采取了行动,而他的行动同样是再一次有关金融方面的。必须做点什么来拯救美国的银行体系,而银行家们却无动于衷;这些日子里弥漫的情绪就是四散逃生。胡佛召集了15位银行界的霸主与他的金融助手们一起,在梅隆部长华盛顿的住处举行了一个晚间的秘密会面,并向他们建议国内强大的银行组成一个信托联营公司,来帮助较为弱小的银行。由于资金雄厚的银行不愿意冒险,而这个国家信托公司几乎根本没有发放贷款,至此,事情就变得很明朗了,这么做还远远不够。于是胡佛就建议组建一家庞大的政府信贷机构——复兴金融公司,将20亿美元借给了银行、铁路和保险公司。
随着1931~1932年那个冬天的来临以及国家黄金储备的继续流失,看起来似乎美国就快要被迫放弃金本位制度了。胡佛发表了一篇公开声明,呼吁反对囤积,然后提议修改美联储的要求——它具体体现在《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中——并缓解了当前的形势。再一次,他抱着改善信贷状况的想法,促使并确保了一系列住房贷款贴现银行的成立以及对联邦地产银行提供额外资金的供应。他一直与那些在他看来是不公平的措施作斗争:他出现在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并且呼吁其成员不要要求他们剩余补贴的即期付现;他否决了一项关于直接联邦救济金分发的议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明他反对任何通货膨胀的提议或者是(用他自己的话说)“通过挥霍浪费来达到繁荣”的提议。
大萧条依旧在加深。
诸多事项的压力已经将这位“顽强的个人主义”信徒更进一步地推向了国家社会主义,到了一个历来和平时期的总统们都从未达到过的深度。胡佛的复兴金融公司已经将政府深深地牵涉到商业中了。但这是一种很有限而且特殊的国家社会主义。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也许可以用下面的话来概括:
胡佛一直尽力不去干涉国家的经济体系、允许一套看似灵活的体系进行自我调整,以适应供应与需求关系的变化。而不可否认的是,在两个关键点上他已经进行了干预:他设法维持棉花和小麦的价格(没有成功)以及他试图维持工资水平(取得了部分和暂时的成功);然而在其他方面,他却几乎袖手旁观,任由价格、收益和工资遵循它们的自然进程,各行其道。然而,自然调整是遥不可及的,除非债务负担也能通过破产而自然减少。但在美国,就像和在任何其他国家一样,经济体系已经变得如此复杂和相互依存,以至于广泛破产的潜在后果——对于银行、保险公司、庞大的控股公司系统以及依赖于它们的人来说——已经变得严重到让人不敢去细想。理论上必要的调整变成了实际上不能承受的调整。因此,胡佛被迫不得不干预债务结构——首先就是在不取消债务的前提下,暂时减轻国际债务的压力;其第二步就是用联邦资金来扶持银行和大公司。
就这样,一个理论上灵活的经济结构在至关重要的一点上变得很死板。债务负担几乎还是丝毫未减。企业被债务和其他刚性成本的重负压弯了腰,商业因此而进行得更缓慢了。随着它的减慢,员工被遣散或是减少工作时间,因此降低了购买力,从而进一步加剧了危机。
追问胡佛是正确还是错误,几乎是没用的。也许他迫于环境所采用的这个方法会带来缓慢的恢复,即使真是这样的话,除非货币贬值轻轻刺激了恢复,而贬值对于胡佛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同样,追问胡佛是不是在用保守分子般的无情采取着行动也是无济于事的(他允许金融主管们到华盛顿来索要公司补助金,而当时在饥饿边缘的男男女女们对个人救济金的要求却被拒绝了)。可以肯定的是,每次出现这么普遍的苦难时期,没有任何一个民主政府可以在不失去公众信任的前提下帮助金融家、同时不理会处在困境中卑微的民众。毕竟有些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以前失去工作的人们可以把他们的劳动工具带到其他地方并且重新谋划一个独立的生活,或者耕种一块菜园来以此维持生活,或者去西部在边境地区重新开始。现在当他们失去工作的时候,他们孤立无援。绝望之中,他们转向唯一有义务帮他们在盲目运作的经济社会下纠正不公平事件的机构寻求援助:他们转向了政府。他们怎样才能去认同这样一个——就他们所能看见的全部而言——没有给予他们面包、反而是石头的政府呢?
资本主义制度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以至于它已经不能按照它以前习惯的方式运作了。而这样的后果对于失业的人来说太过于残酷,以至于不可承受。事态正在进行中,赫伯特·胡佛也将是受害者之一,连同他一直固执而悲情地宣传着的传统经济理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