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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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而后动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讲到这里,我们首先需要了解“豫”和“跲”两个字的含义。“豫”字,包含从容优裕,以及事先要有备无患的意义;“跲”字,有并足难行的意义。至于“困”字和“疚”字的意义,大家都知道,不必另作解释。“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这是说凡是做人处世,事先必须要有周详的准备,到了行事的时候,便可悠游自在,顺理成章;就算遇到纷扰变动,也不惊不乱,能如此,则可以建功立业。如果事先没有预备周详,冒昧从事,就会劳而无功或功败垂成而作废。这不但是处世的首先原则,就以做人来讲,一个人从幼年接受教育开始,直到后来的一生,也必须随时随地“学而时习之”,才能有成。因此可知,一切教育和学问,也都是为了“豫则立,不豫则废”的作用。

“言前定则不跲”,这是教诫我们讲话的修养,尤其是在位当权的人,不可信口开河,随便乱说。必须事先谨慎思考,做到言而有信,能说必能行,说到必定做到。如果说了不算数,或者随便应付,或是自己说过就忘了,那就等于自己右脚踩着左脚,结果是寸步难行,走不通的。“事前定则不困”,这是说凡做任何一件事,事先必须知道或成或败,以及其优点和缺点,有正面必有反面等作用,然后确定计划,防患未然,这样才不会遭遇太多太大的困难。

“行前定则不疚”,凡是一个人有任何举动,或做任何事,都叫作行为,尤其是从政者或其他建功立业的人,都需要事先有预定的抉择,尽量减少后悔,以免事后内疚。甚之,一个普通的人,对于生活衣食等平常行事,也是如此。“道前定则不穷”,这里所说的“道”字,是指做人处世准则的“道”,也可以比喻为开一条道路的道,事先也是要有周全的准备和计划,才不会走到穷途末路或水尽山穷,无法回头。总之,这里所说有关做人处世的言语、行为的道理,统统都是从“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的原则出发。“豫”字的意义,也就是《中庸》的“从容中道”,以及“君子而时中”的大机大用。先要能把握到“豫”字的学养,才可能切入“知至而后意诚”的修身要妙。因此,下文对诚意和修身的关键,就提出反复的辨证。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本节的原文,又出现“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两句,似乎是前文的重复,所以朱注便把上文两句删去,只保留在这一节里。但我们却认为,上文这两句的重点,是说明由上对下尊贤之礼;而本节里的次序,却是由个人修养的本位说起,做到下学而上达,恰与上文有上下正反照应的作用。即使是千古以来的衍文,也并没有差错,所以不妨保持原样,“多闻阙疑”,照旧可以理解得通。

这句话是说,普通一个人,如果不能做到下学而上达,得不到在位者的知遇,就不能施展平生学养与抱负,当然更无法由从政而治国利民了。但野有遗贤,也不能说完全是在上位者的错,应当自我反省,是否自己平常就未被人信任揄扬?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朋友(社会)信任揄扬?由于自己对父母亲属没有做到合于人伦之道的孝顺品行,所以得不到朋友(社会)的赞许和信任。

在周秦之先,选择士类,首重孝行。即如首先实行选举取士的西汉武帝时期,也是秉承孔孟之教,以孝和廉为基本选拔贤才的标准。所以到了明清时代,把考取的举人称作“孝廉”,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人为什么做不到孝于父母、和顺家人的德行呢?由于不能自我反省,没有做到真正的至诚。为什么不能做到至诚呢?因为不明白怎样才是“止于至善”的学养,所以就达不到“诚乎身”的境界了。

讲到这里,我们已经可以明白了解《中庸》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是说天人之际性命互通的基本原理,也就是由天道的天性,互通于人道的人性说起,然后说明在学养到达“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中和境界时,便是“内明”性天风月的第一义谛。然后依性起修,“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则可以从事“外用”于治国平天下的功勋事业了。这是《中庸》全文直指见性的前提,是从人道修心养性开始,再返合于天性自然之道的德行。到此为止,应该是《中庸》的“上论”。

接着下文,是说明如何才能下学而上达,实证天人之际的大机大用,那就需要从反身而诚做起,才能达到复性境界的真正造诣。由这里开始,可说是《中庸》的“下论”。那么,所谓的诚至和至诚,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这便是《中庸》所阐说的“至诚无息”,内明与外用兼得的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