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柏林之路(精装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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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决战于南方:1943.2-1943.3

从沃罗涅日到高加索山麓,德军防线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加之深信战略主动权已落入红军手中,苏军统帅部遂计划歼灭位于乌克兰的75个德军师。最高统帅部把解放乌克兰的任务交给三个方面军——沃罗涅日方面军、西南方面军和南方面军,乌克兰是苏联第二大政治单位,仅次于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沃罗涅日方面军将夺取乌克兰东北部,包括哈尔科夫,其左翼部队(第40、第69集团军和坦克第3集团军)的目标是哈尔科夫,右翼部队(第60和第38集团军)分别指向库尔斯克和奥博扬(Oboyan);方面军的最终目标是雷利斯克(Rylsk)至列别金(Lebedin)再至波尔塔瓦(Poltava)一线。乌克兰东部,包括顿巴斯在内,由西南方面军和南方面军解放。瓦图京的西南方面军司令部将发挥主要作用,投入第6集团军和近卫第1集团军,以“快速集群”从旧别利斯克(Starobelsk)出击,穿过斯拉维扬斯克(Slavyansk)赶往马里乌波尔(Mariupol),从西面对盘踞在顿巴斯的德军实施侧翼迂回,并将其牵制在亚速海,与此同时,南方面军将沿海岸线向西推进,直奔马里乌波尔。接下来便轮到德国“中央”集团军群,歼灭该集团军群的计划已于1月底完成,苏军将投入五个方面军,发起一场规模庞大的攻势。该计划的基本思想是以布良斯克方面军和西方面军的左翼部队消灭奥廖尔(Orel)地区的德国第2装甲集团军。待中央方面军(由罗科索夫斯基调离斯大林格勒的师组建而成)发起进攻后,获得预备力量加强的苏军新锐部队就将穿过布良斯克,赶往斯摩棱斯克,突入德军后方,然后,加里宁方面军和西方面军就将包围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主力,再将其消灭。与此同时,在北面,西北方面军的部队将歼灭盘踞在杰米扬斯克(Demyansk)地区的敌人,确保强有力的快速部队进入正在抗击列宁格勒方面军和沃尔霍夫方面军的德国部队的后方。1943年2月初,各方面军司令员都已了解计划的大致情形,遵照所接到的命令,他们开始进行作战准备。

南方的这场战役被认为是一场追击,旨在调集沃罗涅日方面军、西南方面军和南方面军的部队,抢在春季化冻到来前抵达第聂伯河(切尔尼戈夫至赫尔松一线)。最高统帅部2月6日的指令中,将沃罗涅日方面军的战略目标设定为利戈夫(Lgov)—格卢霍夫(Glukhov)—切尔尼戈夫(Chernigov)一线(右翼)和波尔塔瓦—克列缅丘格(Kremenchug)一线(左翼),瓦图京得到的指示是“防止敌人撤往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Dnepropetrovsk)和扎波罗热(Zaporozhe)”,同时,“将敌人的顿涅茨集团赶入克里木,封闭彼列科普(Perekop)和锡瓦什湖(Sivash)接近地,从而将(敌人的)顿涅茨集团与敌人在乌克兰的残部隔开”。肃清顿巴斯后,西南方面军将进抵克列缅丘格至尼科波尔(Nikopol)一线的第聂伯河,而南方面军的部队将投入该河下游地区。南面,德军顽强奋战以确保畅通的“罗斯托夫山口”正被缓慢而又稳定地封闭。尽管如此,德国第1装甲集团军还是全身而退,进入“顿河”集团军群辖内,而A集团军群撤往库班,进入塔曼半岛,40万人马(包括第1装甲集团军辖下的第50步兵师和第13装甲师)与主战场相隔离,尽管他们对苏军后方构成了一定的威胁,同时也确保了克里木半岛的防御。基于这些因素,苏军统帅部在1月底准备对新罗西斯克和克拉斯诺达尔展开进攻,战役发起时间定在2月初。

瓦图京的西南方面军和戈利科夫的沃罗涅日方面军在数日内分别发起了大规模攻势:瓦图京在1月29日,戈利科夫则在2月2日。西南方面军发起顿巴斯战役,从西面对德国“顿河”集团军群展开侧翼纵深迂回,方面军辖4个集团军(由北至南:第6集团军、近卫第1集团军、近卫第3集团军和坦克第5集团军)和1个空军集团军(空军第17集团军,约300架飞机),外加M.M.波波夫中将指挥的“方面军快速集群”(4个坦克军、3个步兵师、2个独立坦克旅和一些滑雪单位,共计137辆坦克),共29个步兵师、6个坦克军、1个机械化军、1个骑兵军和3个独立坦克旅。1月29日早上,哈里托诺夫的第6集团军从旧别利斯克西北方发起进攻,直扑巴拉克列亚(Balakleya);次日,列柳申科的近卫第1集团军译注:此时的近卫第1集团军是第三次组建,司令员应为库兹涅佐夫中将。从西南方冲向红利曼(Krasnyi Liman),没过几个小时,波波夫的快速集群便从第6集团军与近卫第1集团军之间投入战斗,他们朝西南方而去,目标直指红军城(Krasn oarmiesk)—沃尔诺瓦哈(Volnovakha)—马里乌波尔,意图切断德军逃离顿巴斯的通道。2月2日,V.I.库兹涅佐夫译注:应为列柳申科。的近卫第3集团军在伏罗希洛夫格勒以东跨过顿涅茨河。当日清晨6点,沃罗涅日与伏罗希洛夫格勒之间,德军防线被撕开的大缺口上,戈利科夫的左翼部队(第40、第69集团军和坦克第3集团军)发起“星”行动的第一阶段攻势,目标直指库尔斯克—别尔哥罗德—哈尔科夫。第40集团军将朝“别尔哥罗德—哈尔科夫”这个大方向攻击前进,从西北方迂回哈尔科夫,第69集团军将穿过沃尔昌斯克(Volchansk),直接进攻哈尔科夫,坦克第3集团军(哈里托诺夫的第6集团军位于其左侧)将从西南方对哈尔科夫实施侧翼迂回。第69集团军是在独立步兵第18军基础上新组建的部队,司令员是M.I.卡扎科夫,济科夫少将(独立步兵第18军军长)担任副司令员。与其他苏军部队一样,上个月遭受的损失给该集团军造成了影响,士兵们疲惫不堪,部队实力“耗损严重”,弹药和补给不足。

就在戈利科夫的左翼和中央部队从旧奥斯科尔(Staryi Oskol)—瓦卢伊基(Valyuiki)地区发起攻击,直奔哈尔科夫之际,I.D.切尔尼亚霍夫斯基少将的第60集团军沿卡斯托尔诺耶—库尔斯克铁路线向左突击,他的目标是库尔斯克。切尔尼亚霍夫斯基把他的集团军分成两个突击群,其中的一个辖2个步兵师和1个坦克旅,从北面包抄库尔斯克,另一个只辖1个步兵师,从南面实施侧翼迂回。莫斯卡连科的第40集团军奉命在2月1日前做好准备,以便对别尔哥罗德发起进攻并冲向哈尔科夫,但2月3日清晨,只有第一梯队集结在进攻出发线上,包括坦克第4军在内的其他部队仍在实施重组。截至2月5日,冲向库尔斯克的切尔尼亚霍夫斯基进展顺利。2月3日上午9点,莫斯卡连科把已经集结起来的师投入进攻,但克拉夫钦科的坦克第4军与前进路线上被围的德军部队纠缠在了一起,坦克燃料和弹药的耗尽又使他们的进攻进一步放缓。戈利科夫把主要突击力量集中于左侧,华西列夫斯基在那里监督着对哈尔科夫发起的进攻,2月4日,雷巴尔科的先头坦克部队已到达北顿涅茨河,但武装党卫队“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装甲师的存在使他们无法从行进中立即转入渡河行动。雷巴尔科不得不在佩切涅吉(Pechen gi)—丘古耶夫(Chuguev)地域实施强渡,高耸的西岸牢牢控制在德国人手中。正面进攻只造成了人员和坦克的严重损失,数量有限的弹药也被白白消耗。直到2月10日科普斯托夫少将的坦克第15军和津科维奇少将的坦克第12军夺取佩切涅吉和丘古耶夫,雷巴尔科这才粉碎了正面德军的抵抗,尽管苏军从东北方和西南方的侧翼迂回已对哈尔科夫构成严重威胁。莫斯卡连科的第40集团军2月9日抵达别尔哥罗德,卡扎科夫的第69集团军也穿过了沃尔昌斯克;他们随后冲过北顿涅茨河冰面,没用24小时便到达掩护着哈尔科夫的内环防线,而在西南方,位于雷巴尔科侧翼的骑兵部队已穿过安德烈耶夫卡(An dreyevka),正向梅列法(Merefa)逼近。

哈尔科夫是个大奖,这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也是苏联第四大城市,苏军全速向其逼近,不仅让党卫队装甲军和“兰茨”集团军级支队处在危险中,甚至还造成了更严重的威胁,这一次,他们正在德军南翼部队与“中央”集团军群之间的防线上撕开一个更大的缺口。到2月15日中午,苏军已从三个方向(西面、北面和东南面)包围了哈尔科夫。当天晚上,他们冲入城内。尽管兰茨将军下达了禁令,但党卫队装甲军还是撤离哈尔科夫,逃出了即将合拢的包围圈。2月16日,哈尔科夫落入苏军手中,B集团军群与“顿河”集团军群(该集团军群随后更名为“南方”集团军群,接掌了被打得支离破碎的B集团军群,从而与“中央”集团军群相毗邻)之间被撕开一个100英里的缺口。

2月份的整个上半月,瓦图京一直在稳步扩大右翼部队的作战范围,他们跨过利西昌斯克(Lisichansk)—斯拉维扬斯克(Slavyansk)一线,向西面和南面散开,瞄准了第聂伯河上的渡口。两周内,从旧别利斯克发起进攻的右翼部队(第6集团军、近卫第1集团军和波波夫的“快速集群”,共计14个步兵师、2个步兵旅、4个坦克军和3个坦克旅)已逼近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和红军城地区。位于左翼的近卫第3集团军和坦克第5集团军正在伏罗希洛夫格勒西面,沿下戈尔斯科耶(Nizhne Gorskoe)—阿斯塔霍沃(Astakhovo)地区作战。南面,南方面军终于把顿河上的罗斯托夫拿下,从而堵住了“罗斯托夫山口”,目前正在追击撤往米乌斯河(Mius)防线的“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在苏军的作战序列表上,德国“顿河”集团军群的18个师被确认,他们沿斯拉维扬斯克—塔甘罗格(Taganrog)一线排列,抗击着瓦图京的左翼和南方面军,但从哈尔科夫南面的兹米耶夫(Zmiev)到斯拉维扬斯克,“兰茨”集团军级支队与第1装甲集团军之间存在一个宽达200英里的缺口,防御力量极其薄弱。

堵住第聂伯河渡口,从而切断德军南翼部队,这一前景看上去令人眼花缭乱。北面,在哈尔科夫,戈利科夫2月17日正式下达命令,以雷巴尔科的坦克第3集团军为先锋,向波尔塔瓦推进。总参谋部已向戈利科夫介绍了左翼瓦图京部队的进展情况(他的目标是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并问戈利科夫能为此提供怎样的支援。戈利科夫回答说,沃罗涅日方面军将全速发起对波尔塔瓦和克列缅丘格的进攻,以此来支援西南方面军。至于瓦图京,他决定以第6集团军来加强进攻的力度,该集团军先赶往扎波罗热,然后再冲向梅利托波尔(Melitopol)。哈里托诺夫的第6集团军目前由2个步兵军(步兵第15军和近卫步兵第4军)组成,另外还配属了一个“快速集群”,该集群在洛佐瓦亚(Lozovaya)以2个坦克军(坦克第25军和近卫坦克第1军)和1个骑兵军(近卫骑兵第1军)组建而成,共计150辆坦克。波波夫的“方面军快速集群”下辖4个军(坦克第3、第10、第18军和近卫坦克第4军),目前的实力只剩下13000人和53辆可投入战斗的坦克。由于战斗损失和机械故障,西南方面军的半数坦克力量已无法使用,方面军坦克预备队的267辆坦克也在其中。波波夫的“快速集群”在两天内损失了90辆坦克,现在将对两个方向发起突击——先冲向斯大林诺(Stalin o),然后赶往马里乌波尔。与此同时,库兹涅佐夫的近卫第1集团军将部分部队调拨给哈里托诺夫和波波夫,并以剩下的部队控制斯拉维扬斯克—下戈尔斯科耶一线;近卫第3集团军和坦克第5集团军向西赶往斯大林诺,而南方面军的部队也将从东南方发起进攻。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与天气的赛跑,与枯竭的力量和德军顽强抵抗的赛跑,这场迅猛的冲刺将缝合顿巴斯“口袋”,并在第聂伯河将袋口扎紧。

1943年2月,苏军冲向哈尔科夫

瓦图京已于2月12日决定扩大他的攻势。戈利科夫也把目光投向第聂伯河,尽管他麾下的许多师只剩下1000人,大炮寥寥无几,也许还有50门迫击炮,各级指挥员纷纷要求暂停进攻。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经历了一些庞大的战斗,收复了大量失地,所遇到的不过是敌人的一连串破坏,后撤中的德军炸毁了桥梁、建筑和机场,并尽可能地破坏铁路和公路线。但是,基于三个因素,瓦图京和戈利科夫决定扩大他们的攻势:对自身能力估计过高,对德军动向做出完全错误的解读,最高统帅部的批准。瓦图京早已投入他的预备力量。戈利科夫麾下的指挥员们指出目前面临的严重短缺问题,例如坦克第3集团军的2个坦克旅(坦克第88和第113旅)只剩下6辆坦克,但戈利科夫未加理会。两位方面军司令员认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追击后撤中的敌人,直至第聂伯河,对此,他们目前的兵力已经足够。

苏军的确已发现德军装甲和机械化部队有所动作,但并未引起太大的恐慌。2月10日—26日期间,西南方面军由参谋长S.P.伊万诺夫中将和高级情报官罗戈夫少将会签的情报报告记录下德军在2月17日后集结于克拉斯诺达尔和红军城地域,但苏军对此得出的结论是,德国人试图清理路线,以便“将部队从顿巴斯撤往第聂伯河”。瓦图京本人赞同这个判断,但他用这个观点来证明进一步扩大进攻行动的合理性时,波波夫(方面军副司令员)和库兹涅佐夫(近卫第1集团军司令员)却提出强烈反对。沃罗涅日方面军的戈利科夫也上当受骗了,逃离哈尔科夫的敌军同样集中在波尔塔瓦东南方的克拉斯诺格勒(Krasnograd),肯定正撤往波尔塔瓦,也许是为了守住沃尔斯克拉河(Vorskla)防线。波尔塔瓦未发现大股敌军,也没有发现通过公路和铁路从西面而来的敌人。游击队和特工人员发来的情报与之相符。2月21日,斯大林命令总参作战部副部长A.N.博戈柳博夫中将弄清楚顿巴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的参谋人员,以及总参谋部的情报人员,都持相同的观点(因为他们得到的是同样的情报),都认为德军正撤往第聂伯河。博戈柳博夫从南方面军参谋长瓦连尼科夫少将处获悉:“据可靠情报表明,昨日(2月20日),源源不断的敌军队伍正撤离顿巴斯。”

苏军的三个方面军都已获得德军动向的重要情报。2月19日下午和2月20日拂晓,苏军侦察机报告,大批德军装甲部队集结在克拉斯诺格勒地区,敌人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也有所动作,看上去似乎是敌装甲部队在红军城东南方重组。集结的德军恰好横跨在瓦图京右翼部队的前进路线上,但这些行动却被方面军司令部解读为德军装甲部队意图掩护其主力撤出顿巴斯。2月20日16点,瓦图京的参谋长S.P.伊万诺夫中将签署了一份态势评估,断言德军装甲部队的调动(苏军侦察机已发现德军第48装甲军辖下的各个师位于波克罗夫斯科耶与斯大林诺之间70英里的地段上)是敌人继续撤离顿巴斯并逃向扎波罗热的铁证。有什么样的愿望就有什么样的想法。出于这个原因,哈里托诺夫继续前进的命令在2月20日保持不变,而在一天前,瓦图京已明令波波夫和他的“快速集群”全速前进,尽管波波夫的坦克力量日益萎缩,获得的补给也为数寥寥。

德军装甲部队的确在行动,但不是什么掩护后撤。发起反击的计划已于2月19日确定,这些装甲师将投入到进攻中,时间定在第二天。对似乎正将德军南翼砍为碎片的苏军部队而言,这显然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危机;但曼施泰因这场反击战的目的是斩断苏军向第聂伯河渡口的推进,恢复第聂伯河与顿涅茨河之间的态势,然后(视情况而定)再收复哈尔科夫。曼施泰因已将第4装甲集团军司令部移至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从而“对准了”第1装甲集团军与“肯普夫”集团军级支队(原“兰茨”集团军级支队)之间的缺口;第4装甲集团军分为两个突击群,一个位于克拉斯诺格勒附近,由党卫队装甲军构成,另一个位于红军城西面,由第48装甲军辖下的2个师组成,而第1装甲集团军则把第40装甲军集结在南面。与此同时,已在三处被刺穿的米乌斯河防线,必须尽一切可能顽强据守。

2月20日清晨,曼施泰因的装甲“铁剪”投入行动。武装党卫队装甲部队从克拉斯诺格勒发起对哈里托诺夫第6集团军右翼的打击,与此同时,第40装甲军向北冲去,对波波夫“快速集群”展开攻击。瓦图京曾下令将该集群配属给哈里托诺夫的第6集团军,德军轰炸机对其实施轰炸时,这个“快速集群”仍集结在巴甫洛格勒(Pavlograd)地区。德军装甲部队近在咫尺,波波夫却发现自己身处窘境,他这个“方面军快速集群”下辖3个坦克军,却只能拼凑出25辆坦克。2月21日夜间,波波夫向瓦图京发出紧急呼吁,请求批准他把部队撤至红军城北面20英里后的一道防线上,但瓦图京没有批准他的要求,因为“这与分配给快速集群的任务以及该集群所面临的态势截然相反,敌人正尽一切可能加快撤离顿巴斯并逃向第聂伯河”。瓦图京断然禁止后撤,并坚持要求完成“进攻任务”,从而切断敌人向西逃窜的道路。哈里托诺夫的右翼遭到党卫队装甲师的攻击,情况并不比波波夫更好,但他接到的命令是于2月21日—22日夜间赶至第聂伯河西北面15英里处的第聂伯罗捷尔任斯克(Dneprodzerzhinsk),夺取该镇和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并控制住一座登陆场;与此同时,快速部队将赶至扎波罗热,做好对梅利托波尔发起进攻的准备。2月21日晚,在哈里托诺夫与瓦图京的交流中,这些命令再次被确认。哈里托诺夫正准备执行自己所接到的命令,他的先头部队却遭遇到了厄运。坦克第25军的一个师赶往扎波罗热,由于缺乏燃料,只能停滞在距离该镇不到10英里处,而坦克第25军的主力也在离第6集团军主力部队50英里处停了下来,燃料和弹药都出现严重短缺,就在这时,德军第48装甲军从东面冲向巴甫洛格勒,切断了该城脆弱的交通线。

态势的变化并未对苏军指挥部门产生影响。瓦图京命令他的部队在这场最终攻势中继续前进,尽管这些部队很快便耗尽了力量并迅速落入到危险中。2月21日,总参谋部的博戈柳博夫命令南方面军的马利诺夫斯基加快速度——“瓦图京的部队正以飞快的步伐全速前进:他的右翼越过了巴甫洛格勒,左翼的停顿是因为您的方面军没有采取积极行动”——近卫机械化第3军已突破米乌斯河,却发现自己在马特韦耶夫库尔干(Matveyev Kurgan)落入到危险的境地,最终遭到包围。2月22日,德军第48装甲军投入战斗,从红军城西面25英里处朝巴甫洛格勒方向发起攻击,瓦图京右翼的态势变得岌岌可危。哈里托诺夫的一些部队,例如步兵第106旅和步兵第267师,已在包围圈中苦战。哈里托诺夫的4个军落入陷阱:近卫坦克第1军和近卫步兵第4军向东后撤,坦克第25军分散在通往扎波罗热的道路上,波波夫带着他的“快速集群”拼死奋战,设法拖缓德军第40装甲军的前进步伐并向西北方后撤,这支“方面军快速集群”的残部竭力阻挡着通往巴尔文科沃(Barvenkovo)的道路。

2月21日夜间,戈利科夫主动命令卡扎科夫的第69集团军和雷巴尔科的坦克第3集团军(目前正向西赶往第聂伯河)做好转身向南的准备,以便将他们投入到正在哈尔科夫南面对哈里托诺夫发起打击的德军装甲部队的侧翼;卡扎科夫的第69集团军将从博戈杜霍夫(Bogodukhov)以南向克拉斯诺格勒发起进攻,雷巴尔科也将展开攻击,穿过梅列法以西地区赶往这里。苏军这两个集团军辖下的部队转身向南,沿着平行的道路行进,但速度非常缓慢,他们没有任何坦克力量的支援,缺乏弹药和加强,就连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很少,有的只是从当地征召来的新兵——这些新兵仍穿着农民的服装。没过48小时,卡扎科夫和雷巴尔科的部队遭遇到德军“大德意志”师的几个团,苏军这场反扑才停顿下来,戈利科夫下达了重新向西推进的命令,曼施泰因对此不太关心,因为他已阻止了苏军大多数危险的推进。2月23日—24日夜间,瓦图京在提交给最高统帅部的报告中承认,他的右翼出现了危险的态势——3个德军师以400辆坦克对巴甫洛格勒发起进攻,他们还从克拉斯诺格勒地区展开攻击,目标似乎是洛佐瓦亚。尽管如此,瓦图京仍提及“敌顿巴斯集团正在前线的中央地段不断后撤”。为完成这场攻势的最后阶段,方面军已组建起突击部队,但目前严重缺乏反坦克预备力量,瓦图京不得不命令近卫第1集团军的库兹涅佐夫将近卫步兵第6军从斯拉维扬斯克调至巴尔文科沃—洛佐瓦亚地域,阻挡德军的推进。

随着时间的推移,态势愈发恶化。2月24日,哈里托诺夫第6集团军辖内的数支部队在包围圈内苦战,但只有坦克第25军(由于缺乏燃料,大多数坦克已无法开动)接到了向北撤退的命令。波波夫的“快速集群”退往巴尔文科沃,与近卫步兵第6军(隶属于近卫第1集团军)的两个师会合,坚守洛佐瓦亚—斯拉维扬斯克防线,尽管这个“快速集群”最近获得了补充,但实力已大不如前,只剩下35辆T-34和15辆T-70轻型坦克。继续进攻的一切希望荡然无存,可直到2月25日,瓦图京才命令他的右翼部队转入防御,并向最高统帅部提交了一份透露实情的报告。由于遭受到严重损失,迫切需要获得援兵,所以必须向最高统帅部坦承实情,这一点无可避免。尤为重要的是,坦克部队急需增加维修设施;方面军所有维修单位都已跟随各坦克军一同行动,因此完全无法对后方的坦克进行修理,部分原因是答应提供给方面军的两个机动坦克维修车间没能到来。

在巴尔文科沃,杂乱无章的苏军部队(都是右翼的残部)试图挡住正朝西北方攻击前进、冲向北顿涅茨河的德国第40装甲军;波波夫集群的残部和被严重削弱的近卫第1集团军——近卫坦克第13旅和近卫坦克第4军(共计50辆坦克,由于缺乏燃料,大多数坦克很快便停顿下来)、坦克第10和第18军的残部、坦克第3军的2个旅、3个步兵师的部分部队以及2个滑雪营——坚守到2月28日下午,德军坦克终于突破至顿涅茨河。当晚,苏军最高统帅部从戈利科夫左翼抽调出雷巴尔科的坦克第3集团军,将其交给瓦图京指挥,以便对猛攻第6集团军的德军装甲部队发起反击。这个计划几乎从一开始就失败了。雷巴尔科试图发起这场反击时,被德国人的轰炸机和坦克逮住,已遭到削弱的坦克第3集团军损失惨重。截至3月2日夜间,奉命发起进攻的苏军部队陷入了包围圈,只有近卫骑兵第6军设法突出重围,但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3月4日前,雷巴尔科的坦克集团军只剩下50辆坦克,几乎被彻底包围。他们绝望地朝着哈尔科夫西南方突围,但在后撤过程中,坦克第3集团军暴露出了第69集团军的侧翼。一直以来,第6集团军和近卫第1集团军不断遭到德军进攻的重创,撤到了安德烈耶夫卡(伊久姆西北方)与红利曼(伊久姆东南方)之间的顿涅茨河,冰冻的河面使苏军部队得以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但他们的损失相当严重——第6集团军遭到重创,近卫第1集团军被严重削弱,4个坦克军(坦克第25、第3、第10军和近卫坦克第4军)几乎全军覆没,数个坦克旅和步兵部队在人员和装备上严重受损。

德军这场反击的第二阶段是向北冲向戈利科夫的左翼和哈尔科夫,正在全速行进中,他们不仅要跟俄国人,还要跟春季化冻赛跑。3月7日,德国第4装甲集团军从克拉斯诺格勒地区向北发起进攻,3月8日—9日,他们在苏军第69集团军与坦克第3集团军之间冲开一个20英里的缺口,苏军步兵师拼死奋战,阻挡着德军的推进。捷克斯洛伐克独立第1营配属给雷巴尔科的集团军,该营有979人,1942年2月组建于奥伦堡州的布祖卢克(Buzuluk),由卢德维克·斯沃博达指挥。斯沃博达的部下在苏军近卫步兵第62和第25师之间进入哈尔科夫西南方的阵地。武装党卫队“骷髅”师和“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为了洗去先前在哈尔科夫遭遇失败的耻辱,打算从南面冲入这座城市,这是最直接的路径。但是,哈尔科夫西面,通往阿赫特尔卡(Akhtyrka)和波尔塔瓦的道路上,排列着过度延伸其攻势的苏军师,曼施泰因希望将这些苏军部队一网打尽,尽管戈利科夫已于3月2日将这些师收拢,命令他们向东撤退。3月10日,德军进入哈尔科夫北郊,武装党卫队装甲军转向城市东面,横跨在通往顿涅茨河的逃生通道上。3月12日,德军夺取罗根(Rogan),有效地切断了苏军坦克第3集团军,而“大德意志”师的部队穿过苏军第69集团军与坦克第3集团军之间30英里的缺口,朝东北方的别尔哥罗德(Belgorod)冲去,从而使库尔斯克处在威胁下,并制造出德军突入苏军中央方面军后方的威胁,另外,如果奥廖尔地区的德军也杀出的话,库尔斯克西面的苏军部队很有可能遭到包围。

德军冲向别尔哥罗德,这使增援沃罗涅日方面军成了一个极为迫切的问题。中央方面军的罗科索夫斯基奉命将第21集团军调至库尔斯克南面,“不得迟于3月13日”;第64集团军奉命调离斯大林格勒地区,而卡图科夫的坦克第1集团军接到了堵住德军攻势的命令。眼下,卡扎科夫的第69集团军不得不挡住党卫队的推进,他们正试图将第69集团军与莫斯卡连科的第40集团军分隔开。但卡扎科夫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辖下的部队,每个师的兵力已不到1000人,有一个师(步兵第340师)只剩下275人;第69集团军没有坦克,大炮也不足100门。为守住第69集团军与第40集团军之间的结合部,戈利科夫抽调两个坦克军(坦克第3军和近卫坦克第2军),投入第69集团军所在区域,后一个军拥有170多辆坦克。3月18日,在夜色的掩护下,卡扎科夫的部队撤出别尔哥罗德,但令卡扎科夫恼火的是,近卫坦克第2军并未抓住机会从侧翼对武装党卫队装甲部队发起攻击,该军军部留在顿涅茨河东岸,通过电台指挥辖下的各个旅,没有利用好眼前的机会。随着第69集团军退过顿涅茨河,第21集团军转至别尔哥罗德北面,坦克第1集团军集结在奥博扬,第64集团军转移至顿涅茨河防线,就此构成“库尔斯克突出部”的南部防御。一周内,战线稳定在了别尔哥罗德至丘古耶夫之间的顿涅茨河上,也稳定在了从顿涅茨河进一步下降至米乌斯河的西南方面军防线上。

这场事关德军整个南翼集团生死的赛跑已临近尾声。从曼施泰因的角度看,苏军向第聂伯河渡口的推进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截断,如果那些渡口落入苏军手中,他的集团军群很快会因为缺乏燃料而全军覆没。从苏军一方看,他们试图肃清顿巴斯地域,并以经历过激战后严重受损的部队赶至第聂伯河,但2月中旬后,他们对一系列侦察报告的严重误读导致这番冒险沦为一场灾难,戈利科夫和瓦图京马不停蹄地冲向西面和西南面。2月下旬,甚至在德军对哈里托诺夫和波波夫发起打击之际,戈利科夫还通知第69集团军的卡扎科夫:“距离第聂伯河还有200—230英里,春季化冻再有30—35天就将到来。您可以由此得出自己的结论并做出估测。”卡扎科夫得出的结论和原先一样,解放哈尔科夫后,应该暂时停止作战行动。更加重要的是,斯大林格勒地区的敌军被歼灭后,腾出的苏军部队为执行新任务所进行的重新部署;罗科索夫斯基的顿河方面军被调至沃罗涅日西北面,构成了中央方面军的基础力量,被部署在沃罗涅日方面军与布良斯克方面军之间,如果把这股力量部署至戈利科夫与瓦图京方面军之间,就能为苏军冲向第聂伯河的行动提供更加强大的实力,而这场行动主要由瓦图京的右翼部队承担。

从地图上看,截至1943年3月,德国人恢复了顿涅茨河—米乌斯河防线,但态势已发生重大(如果不能说彻底的话)变化。5个集团军(4个盟国集团军和强大的第6集团军)已从德军作战序列中被抹去。这是一场重创。3月下旬,卡扎科夫、雷巴尔科、波波夫和库兹涅佐夫最终杀开血路逃离德军的攻击后,双方的战线稳定在顿涅茨河和米乌斯河上,苏军控制着几座登陆场,在戈利科夫的防区,其南面最终形成了库尔斯克突出部。在春季化冻的泥泞中,苏军牢牢地据守着这个突出部。


“真正的斗争刚刚开始……”2月23日,斯大林在红军日下达的训令中发出这一提醒,但在其他方面,他对红军的冬季攻势做出了热情洋溢的赞扬,根据斯大林的统计,这场攻势给德国及其仆从国军队造成近百万人的伤亡,其技术装备的损失也令人咋舌。苏联红军已成为一支基干军队,部队技艺娴熟,作战经验丰富,指挥员掌握了“现代军事艺术”。德国国防军被东线的激烈战事打得焦头烂额,已然丧失他们在1941年拥有的质量,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此完结。尽管敌人遭到重创,但控制在他们手中的苏联领土必须夺回,不经过一场斗争,他们绝不会放弃他们的既得利益。

尽管如此,随着苏联军队向西突击并前伸了150多英里,毫无疑问,“对敌人的大举驱逐”现在已经开始。后方,苏联的工厂正将大批武器装备和弹药运送给前线部队。可对于盟国的援助(或盟军在西部沙漠和北非取得的胜利),苏联方面只字未提。相反,斯大林抛出了措辞生硬的声明,指出苏联单独承担了战争的重负。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让斯大林格勒的胜利显得更加辉煌。1942年12月,斯大林再次提出第二战场的问题,他施加压力,要求在“1943年春季予以开辟”。1943年1月26日,卡萨布兰卡会议的决定传达给斯大林,并未满足他明确“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问题的要求,这个行动意味着跨越海峡、对法国北部发起一场大规模海上入侵。1月26日,斯大林通过电报获知,强大的盟军部队正在集结,会“尽快重新进入欧洲大陆”。1月30日,在发给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的电报中,斯大林问及“具体的行动计划及发起时间”,并宣布苏联红军将“结束我们的冬季战役,情况允许的话,会是在2月份上半月”,尽管命令刚刚下达,苏军将于2月中旬发起一场庞大的攻势。2月9日,丘吉尔给斯大林发去电报,回答了“具体作战行动”的问题——突尼斯东部、西西里岛、地中海东部的进一步作战行动以及“为8月份发起跨海峡进攻”所做的准备。一周后(2月16日),斯大林做出回复,尽管措辞平和,却带有一丝谴责和抱怨:12月底,“出于某种原因”,英美军队在突尼斯的作战行动“暂停下来”,致使27个德军师(包括5个装甲师)被调至东线;“换句话说,苏联没有得到援助……我们得到的是,希特勒松了口气,由于英美军队在突尼斯放缓了行动,他得以抽调更多的部队来对付苏联”。电报结尾处,斯大林炫耀地宣布了苏联取得的一场重大胜利:“今天早上,我们的军队收复了哈尔科夫。”

就斯大林继续进攻的声明而言,苏联的五个方面军——西北方面军、加里宁方面军、西方面军、布良斯克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即将发起一场庞大的新攻势,相关指令正在拟定,斯大林思考电报措辞时,命令已被下达。苏军的目标雄心勃勃,其本质是对1942年进攻模式的重复:在奥廖尔地区歼灭德国第2集团军;包围德国“中央”集团军群;歼灭盘踞在杰米扬斯克的德军;将一支强有力的快速部队投入“北方”集团军群后方。沃罗涅日方面军朝西南方冲向库尔斯克和哈尔科夫,布良斯克方面军奔向奥廖尔之际,两个方面军侧翼之间的缺口由罗科索夫斯基的中央方面军加以封闭,斯大林格勒的德军投降后,他立即飞赴莫斯科,接受关于他这个新组建的方面军下一步作战行动的指示。中央方面军在顿河方面军的基础上组建而成,包括第21、第65集团军和空军第16集团军(原顿河方面军所属部队),外加从最高统帅部预备队抽调的第70集团军和坦克第2集团军。A.G.罗金中将指挥的坦克第2集团军是一支新部队,1943年1月15日遵照最高统帅部的命令组建而成,该集团军辖2个坦克军(帕韦尔金少将的坦克第16军和拉扎列夫少将的坦克第11军)和一些支援部队。罗科索夫斯基的部队必须做好2月15日发起进攻的准备,朝“戈梅利—斯摩棱斯克”方向对德国第2集团军发起纵深迂回行动;但各部队的调动只得到10天时间,这被证明远远不够,因为只有一条公路和一条铁路线可用。卡车和马匹的短缺意味着苏军步兵只能用自己的肩膀扛运他们的重机枪和反坦克武器甚至是迫击炮,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弹药由当地居民从一个村子搬运至下一个村子。大炮和人员分头而行,拖车和火炮牵引车与大炮相脱离,在斯大林格勒地域,150多个后勤或补给单位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火车,而火车只能把他们送至方面军辖区内的希格雷(Shchigry)。罗金坦克第2集团军的部署区域位于法捷日(Fatezh),必须行进150英里,队伍穿行在积雪和暴风雪中,为了保持对部队的控制,罗金派出轻型飞机实施空中观察,并以这种方式指引坦克前进。2月12日夜间,为首的坦克驶离了方面军辖区,可直到2月24日,第65集团军、坦克第2集团军和近卫骑兵第2军才完成集结,而第21和第70集团军此刻仍在路上。

列伊捷尔的布良斯克方面军已于2月12日以第13和第48集团军发起进攻,左翼部队试图从南面和东南面对奥廖尔实施侧翼迂回。经过12天的苦战,这两个集团军前进了大约15英里,到达诺沃西利(Novosil)—小阿尔汉格尔斯克(Maloarkhangelsk)—罗日杰斯特文诺耶(Rozhdestvennoe)一线,从而使进攻正面朝向北方,此刻,索科洛夫斯基西方面军辖下的巴格拉米扬第16集团军也已发起进攻。从北面对奥廖尔—布良斯克展开的攻击突破德军第一道防线后,巴格拉米扬的部队进展甚微,第16集团军推进了大约7英里后遭到2个德军师的阻击,很快便停顿下来。对于这一结果,巴格拉米扬后来将责任归咎于索科洛夫斯基,说他没能为这场行动提供必要的兵力。列伊捷尔的布良斯克方面军从南面发起进攻,到目前为止也只取得了15英里的进展,而且遭遇到了德军援兵的抵抗,这些援兵从维亚济马(Vyazma)和勒热夫(Rzhev)被调至奥廖尔;据苏联方面统计,7个新调来的德军师部署在奥廖尔以南。

在这个结合部,罗科索夫斯基中央方面军辖下的部队进行着准备工作,尽可能地向库尔斯克北面部署。最初的计划时间表要求罗科索夫斯基2月15日发起进攻,现在修改为2月25日。按照原先的计划,中央方面军应该穿过布良斯克直奔斯摩棱斯克,然后与西方面军和加里宁方面军相配合,歼灭被包围的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主力。根据斯大林的指示,布良斯克方面军被解除了夺取布良斯克的任务(这个任务移交给中央方面军):列伊捷尔必须集中力量解放奥廖尔,并歼灭德国第2装甲集团军的侧翼部队。2月26日早上,罗科索夫斯基的第65集团军和坦克第2集团军与一个“骑兵—步兵”集群(主要由近卫骑兵第2军组成,由V.V.克留科夫少将指挥)朝布良斯克方向发起进攻。罗金的坦克集团军(获得3个步兵师和1个步兵旅的加强)将在斯瓦帕河(Svap)突破德军防御,坦克部队冲入德军“中央”与“奥廖尔”集团之间的缺口,然后赶往布良斯克东南方的波切普(Pochep)—乌涅恰(Un ech),以便与从北面而来的西方面军部队相配合,包围盘踞在奥廖尔的德国军队。巴托夫的第65集团军将以辖内的6个师从右侧发起攻击。与巴托夫相邻的是新组建的第70集团军,集团军司令员是年轻、缺乏经验的塔拉索夫少将,他这个集团军主要由前边防战士组建而成。由于缺乏弹药和食物补给,该集团军经历了一番困苦才赶至前线,许多士兵已忍饥挨饿了一段时间,塔拉索夫赶至巴托夫的司令部,请求第65集团军尽可能提供帮助。塔拉索夫接到的命令是2月26日8点发起进攻。罗科索夫斯基还有一些坏消息要告诉巴托夫:由于德军在南面发起反击,第21集团军被抽调,无法跟随巴托夫一同投入进攻。为支援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中央方面军的大批空军力量也被调往南面。正如罗科索夫斯基所指出的那样,“他们把‘顿河的小伙子们’撒得到处都是”。

左翼,罗科索夫斯基展开的攻势起初非常顺利,桑科夫斯基上校的旅突破了德军的防御。先是摩托化步兵和骑兵,然后是罗金坦克第2集团军的主力,他们穿过这个缺口,迅速推进了大约30英里。罗金和克留科夫对德军一个未获得加强的区域充分加以利用,可没过几天,随着新锐援兵的到达,德国人的抵抗明显变得顽强起来;3月7日,坦克第2集团军接到命令,将其进攻方向和右翼部队转向东北方,布良斯克西南面的卡拉切夫(Karachev)方向,而此刻,苏军坦克已耗尽燃料和弹药,并急需大修。没过48小时,罗金的坦克部队便与德军第45和第72步兵师展开激战。克留科夫率领他的“骑兵-步兵”集群赶往西北方,3月10日在诺夫哥罗德谢韦尔斯基(Novgorod-Severskii)地域抵达杰斯纳河(Desn a),这场渗透深达60英里,形成了一个相当大的突出部。但苏军指挥部所希望的情况没有发生,德军并未撤离奥廖尔地区。相反,强大的德军部队(据苏军估计多达6个师)对克留科夫的快速集群发起反击。

其他地区的形势也发生了危险的恶化。最高统帅部调整了发给罗科索夫斯基的指令,要求中央方面军与布良斯克方面军左翼部队相配合,对奥廖尔发起进攻(罗科索夫斯基直言不讳地告诉斯大林,他的方面军无法执行原命令中如此庞大的攻势行动),但派去进攻奥廖尔的部队,第21集团军,被匆匆调至奥博扬,置于沃罗涅日方面军辖下。3月12日,为加强“奥廖尔—布良斯克”地区的作战指挥,最高统帅部撤销了布良斯克方面军,除第61集团军转隶西方面军外,布良斯克方面军辖下的部队大多调拨给了罗科索夫斯基。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克留科夫和桑科夫斯基的部队遭到德军从南北两面发起的猛烈攻击,被迫撤向谢夫河(Sev),克留科夫带着最后一批后卫部队转移至东岸。克留科夫慨叹他的部队耗尽了燃料、弹药和粮草;桑科夫斯基则对他的旅太过分散恼怒不已,他麾下的几个营散布在一个宽大的正面上。坦克第2集团军军事委员会调查了从杰斯纳河后撤的原因——克留科夫和桑科夫斯基“自愿退役”。由于后者在作战行动中隶属巴托夫的第65集团军,这起事件必须由代表方面军军事委员会的调查委员会审查,军事调查法庭正式设立,其结论是:这场后撤不可避免。罗科索夫斯基对此表示支持,并特地书写了报告:“同意该结论。没有将此事移交战地军事法庭的依据。”截至3月21日,中央方面军已转入防御,其防线从姆岑斯克(Mtsensk)延伸,穿过诺沃西利直至布良采沃(Bryan tsevo)、谢夫斯克(Sevsk)和雷利斯克(Rylsk)——这是库尔斯克突出部的北面。

2月下旬,盖伦(东线外军处)完成了东线一项重要的情报调查,报告中指出,俄国人当前的目标是消灭德国第17集团军(库班)、第1装甲集团军和“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顿巴斯),还想在拉多加湖南部的战役中赢得胜利。对“中央”集团军群发起一场大规模攻势显然也是苏军意图的一部分,但在德军两翼都达成突破是没有希望的。刺穿德军中央防线的尝试遭到失败,苏军未能实现任何决定性突破,尽管他们在“奥廖尔—布良斯克”地区发起了持续进攻,不仅使第2装甲集团军无法与第4装甲集团军协同作战,还迫使德军指挥部从维亚济马—勒热夫抽调援兵,迄今为止,据守该地区的德国军队一直是一柄直指苏联心脏的匕首。16个德军师被调离维亚济马—勒热夫,投入到奥廖尔和库尔斯克。2月27日,为避免遭到苏军从南面而来的侧翼包抄,并尽量降低被合围的危险,德国第9集团军奉命向西撤退,加里宁方面军和西方面军的部队紧追不舍。3月3日,苏联红军收复勒热夫,却发现这座城市已被战火和德国人无情的爆破夷为平地,德军在身后留下的是一片废墟、大规模屠杀和被裹挟出境的劳工。一个个村庄被焚毁,一座座建筑被炸平,一段段铁轨被铁路专用破坏设备系统性拆除。三周来,苏联红军跨过了厚厚的淤泥,穿过了被破坏地区,越过了堆积起来阻挠他们前进的障碍物;3月12日,又一座可怕的废墟——维亚济马——获得了解放。10天后,战线稳定在里布舍沃(Ribshevo,斯摩棱斯克北面30英里处)—萨福诺沃(Safonovo,亚尔采沃东面20英里处)—米利亚季诺(Milyatino,尤赫诺夫西南方30英里处)。战线朝西面的斯摩棱斯克方向前伸了50英里,并缩短了100多英里,这使苏军得以将2个集团军和1个机械化军转入预备队,并用腾出来的师在西方面军和加里宁方面军组建起第二梯队。

北面的态势也大为缓解。“火花”战役打破了列宁格勒包围圈,该战役最终获得胜利,列宁格勒方面军与沃尔霍夫方面军连接起来,在德军封锁线上打开了一条7英里的通道。1943年1月12日9点30分,M.P.杜哈诺夫少将的第67集团军从包围圈内发起进攻,这场突击由西向东;强渡涅瓦河(Neva)后,第67集团军将在莫斯科夫斯卡亚(Moskovskaya)—杜布罗夫斯卡亚(Dubrovskaya)—施吕瑟尔堡(Schlusselburg)地域突破德军防御,然后向东攻击前进,与沃尔霍夫方面军向西发起进攻的V.Z.罗曼诺夫斯基中将的突击第2集团军取得会合。1942年12月的整个下半月,杜哈诺夫的第67集团军都在进行强化训练,以执行跨过涅瓦河冰面,冲入德军固定防御阵地的艰巨任务。12月25日,指挥员们召开会议(出席会议的包括日丹诺夫、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员戈沃罗夫以及最高统帅部协调员华西列夫斯基上将),研讨突击演习中出现的问题。直到1943年1月份第一周,各个团才开始在托克索夫斯基训练场(Toksovskii grounds)接受特别训练,学习如何穿越苏军炮兵投掷下的“火墙”。第67集团军没有实战经验,但他们接受的任务却是一场攻坚战,因此训练是必不可少的。1月11日晚,突击部队与步兵第11旅交换阵地,进入了出发线;1月12日夜间,第67集团军第一梯队的余部进入阵地,清晨8点,突击群列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9点30分,286门大炮轰鸣起来,这场炮击持续了140分钟,11点50分,喀秋莎火箭炮实施一轮齐射后,杜哈诺夫的突击部队冲上涅瓦河冰面。就在这个寒冷、清澈的早晨,罗曼诺夫斯基的突击第2集团军也从东面沃尔霍夫方面军的阵地上发起了进攻。

德国人的强化阵地布设在冰冻的沼泽和遍地积雪的树林中,经过六天激战,苏军终于在两个方面军之间冲开了一条通道。1月18日上午9点30分,施吕瑟尔堡东南方,列宁格勒方面军辖下的步兵第123旅在第一工人新村与沃尔霍夫方面军步兵第372师的先头部队取得会合。在稍南面的第五工人新村,列宁格勒方面军与沃尔霍夫方面军的部队也实现了会师;18日,施吕瑟尔堡的德军被肃清,傍晚前,据守在拉多加湖南岸的德国军队被清除。列宁格勒与苏联腹地的陆上交通得到恢复。他们立即开始修建一条18英里长的铁路,穿过这条通道,从施吕瑟尔堡直达波利亚内(Polyany)。2月6日,第一列火车吐着蒸汽出现在铁道上,不过,这条铁路线仍在德军炮火射程内,“通道”被证明是一条危险的路线,充满了死亡陷阱。火车运来了煤,煤意味着工厂获得了更多的动力,城市也将得到更多的电力供应。拉多加湖上的“冰道”(增加了一条燃油输送管),面对德国人的轰炸和布雷,继续运送着必要的补给物资,但随着新铁路线的建成,更多物资得以运入城内。围困造成的饥饿夺走了大批列宁格勒人的生命——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现在这种状况有所缓解,但苏军打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试图夺取姆加(Mga),从而打开列宁格勒至沃尔霍夫一线,可是,由于德军将预备力量集结在锡尼亚维诺(Sin yavino)地区,苏军的尝试失败了。拉多加湖南面的这条通道必须保持畅通,为此,苏军强化了村庄和暴露在外的区域,以此来抗击德军再次对列宁格勒实施全面封锁的一切企图。

再往南,利曼湖(limen)下方,斯摩棱斯克北面,“杰米扬斯克突出部”插入西北方面军战区内(该方面军目前由铁木辛哥元帅指挥)。1942年间,苏军试图歼灭被包围在杰米扬斯克的德军,但行动失败了;德军打开“拉穆舍沃(Ramushevo)通道”,与被困的守军取得会合。现在,苏军再次打算消灭杰米扬斯克突出部内德国第16集团军的几个师。苏军最高统帅部的构想是,以第27集团军和突击第1集团军切断“拉穆舍沃通道”,然后投入第11、第34和第53集团军消灭这个包围圈;同时,霍津中将指挥的一个新集群(包括重新组建的坦克第1集团军和第68集团军)将于1月底集结在奥斯塔什科夫(Ostashkov)地区,从那里穿过突击第1集团军打开的缺口,转向索利齐(Soltsy),冲向西北方的卢加河(Luga),进入包围列宁格勒的德国第18集团军的侧翼和后方。铁木辛哥的攻势应该在2月中旬发起,尽管第11和第53集团军2月15日就展开了进攻,但第27集团军和突击第1集团军发起的主要突击严重滞后。库罗奇金的加里宁方面军译注:加里宁方面军司令员是普尔卡耶夫上将;库罗奇金曾在铁木辛哥之前、科涅夫之后担任过西北方面军司令员。在1月份时解放了大卢基(Velikie Luki),目前正以突击第3集团军向北攻击前进。

两天后,苏军对杰米扬斯克发起进攻,突出部内的16个德军师开始撤离,这必然导致大批部队集中在突出部“瓶颈”处,那里正是第27集团军和突击第1集团军希望切断的地方。第27集团军直到2月23日才发起突击,三天后,突击第1集团军投入战斗,利用这段时间,德军逃离了突出部;没过两天(2月28日),苏军抵达洛瓦季河(Lovat),杰米扬斯克突出部被消除。冲入德国第18集团军后方的构想不得不放弃。朱可夫元帅怒不可遏,但已无济于事。策划进攻行动期间,他以“最高统帅部代表”的身份,与炮兵元帅沃罗诺夫一同视察了特别令他愤怒的部队指挥员;这些指挥员坐在杰米扬斯克对面,就这样消耗了半年多时间,却对地形一无所知,除了从报纸上读到“据一名被俘的德军军士交代……”这样的消息外,他们对德军的部署情况毫无了解;司令部人员远离自己的部队,甚至没有跟位于德诺(Dno)的游击司令部保持联系,因而没有交流彼此掌握的情报;指挥员们总是将目光盯向后方(那里的确存在着很大的混乱和短缺,特别是坦克部队,短缺情况尤为严重)。霍津将军的“特别集群”和卡图科夫坦克第1集团军辖内的坦克刚刚到达出发阵地便陷入了满是积雪的沼泽中,几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在派出拖车将那些坦克拖曳出来的过程中,卡图科夫接到了放弃进攻的命令,没过一个小时,他又接到后续命令,让他把坦克运往铁路转运点。3月初,在奥斯塔什科夫与安德烈亚波尔(An dreapol)之间的各个火车站,卡图科夫的各个旅将他们的坦克送上平板货车,目的地不明,但相关指令要求他们“刻不容缓”。实际上,卡图科夫的坦克第1集团军正火速赶往库尔斯克。与此同时,西北方面军接到了修改后的任务——夺取旧鲁萨(Staraya Russa)并突破至波利斯季河(Polist);3月4日,流产的进攻重新发起,苏军前进大约8英里后到达列季亚河(Redya),3月17日晚,这场进攻终于陷入了停顿。

随着三月份泥泞期的到来,苏军1942—1943年的冬季攻势也告一段落。从波罗的海到黑海,整个苏德战线已大幅度缩短: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条直线,尽管在北方的列宁格勒和南方的顿涅茨河—米乌斯河一线出现了弯曲。最显著的特点是苏军占据的库尔斯克突出部,这个庞大的突出部伸向西面。德军放弃了他们在格扎茨克(Gzhatsk)—维亚济马—勒热夫的平台;杰米扬斯克突出部已被清空。苏军没能歼灭德军南翼,尽管就差一点点。如果罗科索夫斯基的顿河方面军在瓦图京身旁投入战斗,斯大林孜孜以求的决定性胜利可能已经获得。尽管如此,红军四个月的作战结果还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斯大林格勒地区德军庞大的打击力量被消灭;德国第6集团军遭到包围后全军覆没,德国第4装甲集团军、罗马尼亚第3和第4集团军、意大利第8集团军的部分部队也被歼灭,这改变了南翼的态势;德国A集团军群在高加索地区遭到重创,B集团军群被苏军的三个方面军(布良斯克方面军、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打得支离破碎;第2装甲集团军在奥廖尔地域损失惨重。苏联红军共粉碎了敌人的100余个师(约占东线敌军总兵力的43%):68个德国师、19个罗马尼亚师、10个匈牙利师和10个意大利师被彻底歼灭。德军高级指挥官的损失陡增,在斯大林格勒,20多名将军被俘(其中包括一名元帅),另有17人阵亡。意大利损失了185000人,匈牙利的损失约为140000人,而阵亡、负伤、被俘和失踪的罗马尼亚人超过25万。俄国人声称,1942年12月至1943年3月,他们总共消灭了100万敌人;1943年3月1日,德国方面估算,他们在东线的兵力缺少47万人。北方,列宁格勒再次与其他地区建立起陆地连接;南方,与中央地带的主要铁路和水路交通已重新恢复。怀着斯大林格勒战役获胜的兴奋,苏联红军仓促投入到一场庞大的攻势中。1942年犯下的巨大错误——分散兵力——被再次重复(苏军统帅部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顿巴斯),不过,尽管苏联各方面的资源已捉襟见肘,它仍令德国国防军及其仆从国军队遭受到了过去从未经历过的重创。


2月中旬,德军南翼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希特勒赶至“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视察,借此机会,曼施泰因提醒元首不仅要关注军事救援这一当务之急,还要考虑东线即将发起的夏季战役。2月17日在扎波罗热“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内开始的这场会谈一直持续到2月19日,当天,苏军坦克第25军的先头部队一路冲向第聂伯河,距离扎波罗热已不到50英里。当日下午,希特勒的专机飞离,曼施泰因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考虑到下一步作战行动,曼施泰因和他的参谋人员已向希特勒提交了一份涵盖德军进攻行动的“构想”,他在这份构想中提出,要么先发制人,要么伺机对苏军的攻势进行打击。曼施泰因估计,俄国人会从南面和北面对顿巴斯发起进攻,他希望把部队撤至第聂伯河,将强大的装甲部队集结在哈尔科夫西面,先歼灭该地区的敌人,然后再冲向正赶往第聂伯河的苏军部队之侧翼。这样一场“拖刀计”将把苏军切断,牵制住他们,并将其歼灭在亚速海沿岸。但这个计划需要做出太多“后撤”,希特勒拒绝接受。第二个方案的目标是苏军盘踞的库尔斯克突出部,该突出部使红军占据了有利位置,他们可以对“中央”集团军群和“南方”集团军群的侧翼发起攻击。春季化冻结束后展开一场快速打击将使俄国人措手不及,从而切断这个突出部,歼灭重整中的苏军坦克部队。对库尔斯克突出部的这场大规模攻势最终形成了“堡垒”战役。

尽管曼施泰因希望扩大3月份的哈尔科夫反击战,突入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后方,切断库尔斯克突出部,完成斯大林后来所说的“一场德国人的斯大林格勒”,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中央”集团军群宣称,他们无法从北面为任何一场大规模行动提供配合。3月份下半月,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已转入防御,阻挡德军在别尔哥罗德和哈尔科夫东南方的推进。新锐部队从杰米扬斯克沼泽地调来,卡图科夫的坦克第1集团军集结在奥博扬地域;从最高统帅部预备队抽调出来的第64集团军排列在北顿涅茨河;第21集团军位于别尔哥罗德北面15英里处。再往南,雷巴尔科坦克第3集团军的三个战斗群已于3月17日前在哈尔科夫东南方突破德军包围圈,并在距离丘古耶夫不远处到达北顿涅茨河东岸,在那里,坦克第3集团军的残部被纳入西南方面军。就在德军坦克穿越泥泞之际,苏军已在别尔哥罗德—沃尔昌斯克—丘古耶夫地域布置好防御。

庞大的突出部(其面积相当于半个英国)既呈现出危险态势,也提供了机会。尽管苏军所处的位置能向南面和北面发起打击,但德国人控制的奥廖尔突出部(北面)和哈尔科夫—别尔哥罗德突出部(南面)也使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处在危险中。3月底,苏军的情报数据强调了其危险性,据统计,德军在奥廖尔、别尔哥罗德和哈尔科夫地区拥有40个步兵师、20个装甲师、1个摩托化师和1个骑兵师,哈尔科夫地区驻有一个强大的突击集群——“大德意志”师、武装党卫队“警卫旗队”师、“骷髅”师和“帝国”师。这些德军师的部署——15—17个步兵师、7—8个装甲师面对着中央方面军,12—13个步兵师、4个装甲师在别尔哥罗德面对着沃罗涅日方面军,7—9个步兵师、9个装甲师(其中包括6个党卫队装甲师)面对着西南方面军——在苏联人看来是德军发起一场进攻的明确迹象。斯大林已为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构思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他的头一个想法是用这两个方面军对戈梅利和哈尔科夫发起进攻,强渡第聂伯河,从而为重新夺回顿巴斯和白俄罗斯奠定基础。可是,德军布设在突出部两侧的力量极其强大,这个计划根本无法以如此简单的方式实施。4月初,斯大林、最高统帅部、总参谋部和各方面军司令员不得不拟定新计划来解决这种令人不安、深具危险的态势。

重要的决定是让德国人先动手。尽管斯大林一直希望能先发制人,但这个危险的偏好受到劝阻,瓦图京强有力的观点似乎取得了胜利(而且深具影响力)。苏军针对库尔斯克以及与之相关的复杂作战行动所做的计划从三个前提着手:


1.发起一场攻势破坏德军的进攻是毫无意义的。

2.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将严格保持防御状态,并在防御战中消耗敌人,但当敌人的进攻丧失威力时,他们应转入一场决定性的反击。

3.布良斯克方面军和西方面军应做好对奥廖尔发起进攻的准备。


还有许多斯大林不得不为之深思的情报。1943年的整个春季,顶级间谍“露西”为他提供了德国国防军统帅部的每日决策(“中央”承认从这些情报中受惠,这些情报不仅包括1月份高加索地区的情况,还涉及从欧洲调往东线的德军师的详细状况),1942年冬季期间,苏联情报部门还派出一个由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情报人员组成的“特别小组”,进入到苏联南部的敌占区。N.I.库兹涅佐夫也在这些人当中,他装扮成德军中尉库尔特·齐贝特,掌握了臭名昭著的科赫的秘密,科赫是纳粹派驻乌克兰的帝国专员,他的总部设在罗夫诺;毫无疑问,库兹涅佐夫向上级呈交了“堡垒”作战的情报(稍晚些时候,他无意中发现德国人正计划在年底的德黑兰会议上刺杀“三巨头”)。

尽管3月后的战场上出现了整个战争期间时间最长的一段“沉寂”,但双方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场决定性厮杀加紧准备。苏军的作战计划逐渐成形,各项信息被纳入到这幅庞大的“拼图”中。苏联最高统帅部被说服了,红军的确可以先发制人,但这一次苏军的意图是先化解德军的打击,然后再发起自己的攻势。夏秋季攻势的战略目标是将德军逼退至斯摩棱斯克到索日河(Sozh)再到第聂伯河中下游地区一线,粉碎德国人的“东墙”防御体系,歼灭盘踞在库班的德军;苏军的主要突击将朝西南方向发起,以解放乌克兰东部和顿巴斯工业区。第二场攻势将对准正西面,以解放白俄罗斯东部并歼灭德国“中央”集团军群。分析战场情报数据,可以对德军即将发起的行动做出一些预测。德军精锐装甲师的集结,几乎可以肯定是其进攻意图的一种迹象,德国人这次发起的攻势,不会是一场沿宽大正面展开的进攻,而是“沿一个方向发起的一场有限打击”。库尔斯克肯定是这场打击的核心。苏军打算在防御作战结束后朝西南方发起一场大规模进攻,有充分的理由将苏军部队集结在这片区域;在很短的时间里,红军近半数(40%)步兵部队,连同最高统帅部预备队,获得现有坦克力量加强后,进入到库尔斯克突出部。一年前,苏军总参谋部曾要求实施一场战略防御,斯大林原则上接受了,但在实践中又将其推翻。现在,最高统帅部严密防御的指令下达给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后,骰子无可挽回地投了下去,人员、车辆、弹药、飞机、大炮、坦克、自行火炮和工兵源源不断地涌入突出部。连同各种配置在内的防御工事完成时,其长度相当于从莫斯科到伊尔库茨克(Irkutsk)的距离。4月初,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都已获得第一批援兵:沃罗涅日方面军各部队的实力得以恢复,并获得了4个步兵师和坦克第1集团军的加强;中央方面军得到1个坦克军(坦克第2集团军被调入预备队)和6个步兵师。1943年4月1日,这两个方面军总共拥有1200辆坦克,两个月后,这个数字增加了两倍。随着苏联坦克和自行火炮的产量达到每个月2000余辆(飞机2500架),俄国人已赢得军工生产战。曼施泰因曾就此提醒过希特勒——推迟“堡垒”作战意味着会有60多个新近获得装备的苏军坦克旅出现在战线上。

4月初,朱可夫元帅对沃罗涅日方面军进行了广泛的巡视和仔细检查,瓦图京已被调到该方面军担任司令员。这番视察的一个直接结果是近卫步兵第52师得到了加强,朱可夫觉得这个师所处的位置尤为脆弱,但一项更大的任务正在进行中,中央方面军、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共同展开了地面和空中侦察,以了解敌人的实力,并对其预备力量做出估测。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和总参谋部负责分析侦察结果,4月8日,朱可夫认为所掌握的情报足以向斯大林提交一份重要的战略评估,这是苏军策划作战行动过程中的一份关键性文件[朱可夫,Vosp(2),第139—141页]:


瓦西里耶夫同志(斯大林)

1943年4月8日5时30分

谨就1943年春夏季敌人可能的行动和近期我军的防御作战问题提出我的看法和设想。

1.敌人在1942年—1943年的冬季战役中遭受到惨重的损失,显然不可能在开春前建立起庞大的预备队,重新发起进攻以夺取高加索并前出至伏尔加河地域,以便深远迂回莫斯科。

由于预备队数量有限,1943年春季和夏初,敌人将不得不在较窄的正面展开进攻,并严格分阶段完成任务,1943年会战的基本目标是夺占莫斯科。

根据敌人在我中央方面军、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当面的部署情况,我认为,敌人将对这三个方面军发起主攻,以粉碎该方向上的我军,从而获得沿最近的路线迂回莫斯科的机动自由。

2.显然,敌人在第一阶段最大限度地集中其兵力后(其中包括13—15个坦克师),将在大量航空兵的支援下,以其奥廖尔—克罗梅集团从东北方迂回库尔斯克,以其别尔哥罗德—哈尔科夫集团从东南方迂回库尔斯克。

敌人为切断我方防线而实施的辅助突击,预计会从西面的沃罗日巴地域(谢伊姆河和普肖尔河之间),从西南方冲向库尔斯克。敌人将企图以这次进攻粉碎并合围我第13、第70、第65、第60、第38、第40和第21集团军。

敌人在这个阶段的最终目标必定是前出至科罗恰河—科罗恰—季姆—季姆河—德罗斯科沃一线。

3.在第二阶段,敌人会试图经瓦卢伊基—乌拉佐沃这一总方向前出至西南方面军的翼侧和后方。与此同时,敌人可能从利西昌斯克地域向北对斯瓦托沃、乌拉佐沃实施相向突击。

在其余地段,敌人会试图前出至利夫内、卡斯托尔诺耶、旧奥斯科尔和新奥斯科尔一线。

4.在第三阶段,经重组后,敌人很可能力图前伸至利斯基、沃罗涅日、叶列茨一线,并依靠东南方向上的掩护,经拉年堡、里亚日斯克、梁赞组织从东南方对莫斯科的迂回突击。

5.应当预计到,敌人今年的进攻行动将主要依靠其坦克师和航空兵,因为其步兵实施进攻行动的能力要比去年弱得多。

目前,在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当面,敌人部署了大约12个坦克师,如果再从其他地段调来3—4个坦克师,那么,对我库尔斯克集团发起进攻的敌坦克师可能多达15—16个,坦克总数约为2500辆。

6.为了在防御中挫败敌人,除加强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对坦克防御的措施外,我们必须尽快从次要地段抽调30个反坦克炮兵团,作为最高统帅部预备队部署在受到严重威胁的方向上,并将所有自行火炮团集中在利夫内—卡斯托尔诺耶—旧奥斯科尔地段。最好现在就能将这些自行火炮团中的一部分加强给罗科索夫斯基和瓦图京,并尽量多集中一些航空兵在最高统帅部预备队中,以便用航空兵的密集突击配合坦克和步兵部队粉碎敌人的进攻,从而摧毁其进攻计划。

我不熟悉我方战役预备队的最新配置情况,但我认为最好将其配置在叶夫列莫夫、利夫内、卡斯托尔诺耶、新奥斯科尔、瓦卢伊基、罗索什、利斯基、沃罗涅日、叶列茨地域。

这将使预备队的主力进入到叶列茨、沃罗涅日地域。而纵深内的预备队则应配置在里亚日斯克、拉年堡、米丘林斯克、坦波夫地域。

在图拉、斯大林诺戈尔斯克地域,必须有1个预备队集团军。

我认为,我军为先发制人而于近期转入进攻是不妥当的。最好等到我们在防御中消耗了敌人并打掉敌人的坦克后,再投入新锐预备队,转入全面进攻,彻底粉碎敌人的主力。

康斯坦丁诺夫(朱可夫)


不久后,华西列夫斯基来到沃罗涅日方面军司令部,两位元帅一同拟定了最高统帅部关于预备队配属和组建草原方面军的草案。

4月11日晚,朱可夫赶至莫斯科,准备参加最高统帅部12日晚召开的会议,对于这次会议,斯大林指示准备好所有作战态势图以及各种必要的计算和建议。从4月12日早上起,朱可夫元帅、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和安东诺夫将军便忙着准备斯大林要求的各种文件和地图。方面军司令员们也已提交了他们的评估和作战计划,中央方面军4月10日递交了参谋长马利宁中将的报告,沃罗涅日方面军的计划在4月12日当天呈交。对德军意图的这些估测在很大程度上符合朱可夫元帅最初的评估,但在莫斯科,三位苏军高级将领必须为斯大林制订出最终评估报告。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所持的观点是,德军将对某个主要战略方向发起进攻,最危险的地域是库尔斯克。德军统帅部准备“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突破,歼灭苏军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从而使整个战略态势再次变得有利于德军。

4月12日晚,斯大林会见了他的指挥员们,并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听取了他们的报告和评估。德军的主要打击力量都围绕库尔斯克突出部集结,斯大林对此判断表示赞同,但最让他担心的仍是“莫斯科方向”。会议得出的结论是,为防范各种可能性,必须在各“主要方向”开始建立纵深梯次配置的防御体系,但首先是在库尔斯克地域。在这个决定的基础上,各方面军司令员接到了初步指令,总参谋部着手将最高统帅部战略预备队系统性地集结至遭受威胁的地域。因此,一个决定在4月中旬前做出:苏联红军将实施一场有计划的防御作战,随后再发起一场精心部署的攻势。方面军司令员瓦图京和罗科索夫斯基也提交了他们更加广泛的评估,他们俩都赞同后发制人。瓦图京在4月12日呈交的报告中阐述了他对德军意图的看法:


敌人的企图是从别尔哥罗德—鲍里索夫卡地域向东北方并从奥廖尔地域向东南方发起向心突击,目的是合围位于别尔哥罗德至库尔斯克一线以西的我军部队。

尔后,预计敌人将从东南方对我西南方面军的翼侧和后方实施突击,随后向北面攻击前进。但也不能排除这样一种可能,即在本年内敌人会放弃向东南方进攻的计划,而是在完成从别尔哥罗德和奥廖尔地域实施的向心突击后,再向东北方进攻,以迂回莫斯科。(IVOVSS,3,第246页)


敌人会严重依赖于大规模空中打击和坦克突袭,因此,策划空中行动粉碎德国人的机场并部署地面部队应对敌坦克的大举突袭是明智之举。待防御作战消耗了敌人,苏军将在“有利时刻”转入一场“旨在歼灭德军部队”的反击,消灭盘踞在乌克兰的敌人,从而打垮“德国军队中最为活跃的部分”。中央方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在他的“sluzhebnaya zapiska”(备忘录)中也提出了类似看法——德国人的进攻将从别尔哥罗德—哈尔科夫及奥廖尔地域发起,如果德军取得成功,将对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的后方造成严重威胁。苏联红军目前的主要任务必须是一场精心准备的防御作战;为了给防御提供有效的作战纵深,一支强有力的预备队(至少由2—3个集团军组成)必须部署在库尔斯克东面。

4月份临近结束时,遵循最高统帅部的初步指示,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完成了实施防御作战的基本部署。但斯大林仍然惴惴不安,甚至对这场大规模防御战的结果持悲观态度。在最高统帅部5月8日的指令中,斯大林给中央方面军、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司令部下达了严格的命令,要求他们继续保持充分准备状态,以迎战德军的进攻,但他也在考虑发起一场破坏性进攻。尽管瓦图京坚持认为需要继续加强防御,但在一份报告中,他向斯大林提出建议,沃罗涅日方面军可以对别尔哥罗德—哈尔科夫的德军集结地发起破坏性进攻;朱可夫元帅、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和安东诺夫将军在提交给斯大林的联合意见中迅速否决了这个提议。但这并没能消除斯大林的疑虑,显然,他的思绪仍沉浸在1941年和1942年灾难性的防御作战中。

就在斯大林动摇不定之际,苏联红军正忙着掘壕据守。在中央方面军的防区内,罗科索夫斯基指出,最大的威胁会来自右翼,德国人将沿奥廖尔—库尔斯克方向发动进攻,扑向南面或东南面。德军对其他地域发起进攻都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威胁,因为苏军有足够的兵力对付其进攻,并能守住自己的防区。即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一些苏军部队有可能被切断,但也不会被敌人歼灭。由于主要威胁肯定来自右侧的波内里(Pon yr)—佐洛图希诺(Zolomkhino)—库尔斯克方向,罗科索夫斯基提出将其主力沿一条50英里的防线部署在那里,3个集团军(第48、第13和第70集团军)充当第一梯队。普霍夫的第13集团军(第48集团军位于其右侧,第70集团军位于其左侧)据守着一段16英里长的防线,第一梯队是2个步兵军(步兵第29和第15军),前伸的4个步兵师(步兵第15、第81、第148和第8师)充当步兵军的第一梯队,另外2个步兵师(步兵第307和第74师)担任第二梯队。第13集团军的第二梯队由2个近卫步兵军(近卫步兵第17和第18军)、6个步兵师和1个坦克团组成。相邻的第48和第70集团军同样部署了两个梯队,另外,罗科索夫斯基还将罗金的坦克第2集团军部署在法捷日,担任预备梯队。中央方面军剩下的100英里防线(位于突出部的前端隆起处)上,部署了2个集团军(第65和第60集团军),方面军预备队由近卫步兵第18军、2个坦克军(坦克第9和第19军)和1个反坦克炮兵团构成。最高统帅部还提供了空军第16集团军作为空中支援。

沃罗涅日方面军司令员瓦图京报告说,三个方向最有可能遭到敌人的进攻:从别尔哥罗德以西地域至奥博扬,或至科罗恰(Korocha),或是再次从沃尔昌斯克以西地域至新奥斯科尔。为此,方面军主力将部署在中间和左翼,60英里长的防线由2个近卫集团军(近卫第6和第7集团军)据守。奇斯佳科夫的近卫第6集团军(原顿河方面军的第21集团军)负责掩护奥博扬,其防线约为30英里,第一梯队部署了4个步兵师(步兵第71、第67、第375师和近卫步兵第52师),并获得1个坦克旅和2个坦克团的加强;第二梯队由3个近卫步兵师(近卫步兵第90、第51和第89师)和1个坦克旅构成。位于其左侧的是另一支经历过斯大林格勒战役的部队——舒米洛夫的近卫第7集团军(原第64集团军),该集团军在25英里的防线上部署了4个近卫步兵师(近卫步兵第81、第78、第72和第36师)和1个坦克团作为第一梯队,充当第二梯队的是3个步兵师(步兵第73、第213师和近卫步兵第15师)、2个坦克旅和2个坦克团。部署在近卫第6、第7集团军身后的是卡图科夫的坦克第1集团军(辖坦克第31、第6军和机械化第3军),该集团军掩护着奥博扬—库尔斯克接近地,而第69集团军掩护着别尔哥罗德—科罗恰以及沃尔昌斯克—新奥斯科尔接近地。剩下的2个集团军(第40和第38集团军)据守方面军的正面和右翼。卡图科夫的坦克第1集团军(辖3个军)和第69集团军(5个师)构成了第二梯队,方面军预备队由3个军、近卫步兵第35军(辖3个师)和近卫坦克第5军组成。瓦图京手上共有35个师,其中18个师分配给第二梯队或集团军和方面军的预备队。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身后,在罗科索夫斯基建议的防线上,集结了一支实力强大的战略预备队;草原军区已于4月15日组建,六周后,他们将被改编为草原方面军,草原军区的第一任司令员是指挥过西南方面军“快速集群”的波波夫将军。科涅夫上将随后接掌了实力不断扩充壮大的草原方面军,该方面军最终由4个步兵集团军(包括近卫第4和近卫第5集团军在内)、1个坦克集团军(罗特米斯特罗夫的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1个空军集团军(空军第5集团军)和6个预备队军(近卫坦克第4军、坦克第10军、近卫机械化第1军、近卫骑兵第5军、骑兵第7和第3军)构成。这是苏军最高统帅部在整个战争期间集结起来的最强大的战略预备力量。

遵照最高统帅部的命令,炮兵部队也源源不断地进入突出部内。八周后,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得到了20000门大炮和迫击炮,6000多门反坦克炮和920个M-13喀秋莎火箭炮连也已就位。实际上,随着92个最高统帅部预备炮兵团被调入,该方面军总共加强了10000门大炮和迫击炮。普霍夫的第13集团军掩护着奥廖尔—库尔斯克铁路线,他们得到了大规模火力加强,炮兵第4军(700门大炮)被调拨给该集团军,半数预备炮兵团分配给中央方面军。至于高射炮,共计有9个高射炮师、40个团、17个营和5个连部署在整个突出部内,重机枪遍布各防御区域,以便对空中目标发起打击。地面上,苏军工兵埋设了40000枚地雷。空中,红军的3个空军集团军可以投入3500架飞机(2000架歼击机、800架强击机和700架轰炸机,有些是从“战略航空力量”中抽调的);光是中央方面军的防区内便修建了11座机场,5月初之前,鲁坚科空军第16集团军的加强中队已趁着黄昏靠前部署,另外还建立了40个假机场和基地,以此来迷惑敌人的侦察。苏军歼击机中队在黄昏的掩护下,以300英尺的低空飞行三五成群地靠前部署;白天,只有轰炸机飞回位于后方的机场。

地面上依然保持着沉寂,但空中的战斗很快变得激烈起来,5月中旬前,德国空军集结起他们的战斗机,飞至库尔斯克、叶列茨、希格雷、卡斯托尔诺耶和其他铁路枢纽上空。随着这种渗透越来越向东,莫斯科的防空体系对德军轰炸机提高了警惕,高尔基(Gorkii)也引发了同样的震动。为了在前线地域抗击敌人的空袭,苏联空军的大批歼击机紧急升空。空军第16集团军竭力保卫着库尔斯克的天空,尽管俄国人欣慰地看见敌人的轰炸机将炸弹投向突出部内的假机场。但是,突出部内的空中防御和侦察行动仅仅是苏联空军在1943年初春执行的作战行动中的一部分;遵照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数个空军集团军为争夺制空权投入到激战中,北高加索方面军辖内的2个空军集团军(空军第4和第5集团军)展开了一场空战,该方面军打算歼灭盘踞在库班的德军残部,并消灭塔曼登陆场。对于这场初期空中攻势,苏军最高统帅部投入了乌沙科夫少将的轰炸机第2军,图皮科夫少将的远程轰炸机(ADD)第6军也将加入其中,攻势将于4月底打响。苏联空军的各个中队配备了一些美制战机(“波士顿”轰炸机和“空中飞蛇”战斗机),还有些“喷火”式战机,但主要装备的还是苏制飞机,包括新型的雅克-7B和拉-5歼击机。协调空中行动、掩护地面作战的任务委托给了诺维科夫(负责南线空中作战行动的最高统帅部代表,现在已晋升为空军元帅)。交战双方投入的战机多达1000架,空战的速度渐渐加快。4月28日,在库班上空,德军轰炸机对苏军地面部队和目标发起打击,300架苏军歼击机迎战,激烈的空战一直持续到5月10日。

库尔斯克突出部内的老百姓被动员起来挖掘所有指挥员都认为必不可少的防御工事,4月份,105000人投入其中,几周后达到300000人。3月底,德军坦克部队冲来时,苏军士兵隐蔽到仓促修建的工事中,但在4月份,突出部内的工事已通过高度系统化的方式得到改建和发展。留在突出部内的百姓是个大问题——显然,这里即将成为一场重大战役的战场,是否应该对他们进行疏散?库尔斯克州党委向罗科索夫斯基提出建议,应该疏散平民百姓,其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也应该运走;中央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决定不实施疏散,因为这种疏散可能会对部队的士气造成影响。百姓们待在原处,他们中的许多人参与了挖掘战壕和炮位的工作(尽管防御工事主体系的修建任务仍由部队完成)。突出部内的各步兵集团军都建立起了三个防御区,其中的两个(主要防御地带和第二防御地带)构成了战术防御区,纵深达10英里,第三个防御区被称为“集团军后方防御地带”。这种防御体系的基础是堑壕和交通壕。各方面军也设立起被称为“方面军防御阵地”的三道防线,防御纵深达30英里,在某些特定方向,防御纵深达到50英里。除了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建设的工事,草原方面军也在当地居民的协助下修建了两道后方防线。总之,突出部内共有八道防线,梯次纵深达100多英里。最牢固的工事修建在主防线上,纵深约为3英里,由战壕体系相连接的两三处阵地反过来也与交通壕相连接,并配有火力点。

主防线前端布设了铁丝网、地雷、炸药和防坦克壕;在关键地段,每公里防线的地面上还埋有1500颗反坦克地雷和1700颗反步兵雷。火力营和支撑点以循环的方式排列,特别留意对各部队结合部的掩护。反坦克防御以“反坦克支撑点”(PTOP)为基础,以棋盘风格布设在突出部内,每隔半英里便有一处;每个PTOP配有5门反坦克炮、5支反坦克枪、一个工兵分队和一个班的冲锋枪手,有些地方还配备了坦克和自行火炮。在某些情况下,“反坦克地域”由团级防区的PTOP连接而成。整个反坦克防御还将获得“快速障碍设置队”的支援,这些支队由一个获得冲锋枪手加强的工兵营组成,是一个机械化单位,随时准备投入到敌坦克的必经之路上。对一些地段的防御设施进行强化,这取决于方面军司令部的作战计划。罗科索夫斯基选择了三个可能性(敌人有可能发起进攻的地段),瓦图京选择了四个。部队的调动、炮兵的部署以及空中力量的作战区域,都根据不同的可能性做出策划。(中央方面军第一阶段的防御作战根据2号可能性实施,各步兵部队指挥员对此非常了解,因为第48集团军的P.L.罗曼年科中将、第13集团军的N.P.普霍夫中将、第70集团军的I.V.加拉宁中将都参与了作战计划的拟定工作。)

修建防御工事之际,各加强师的官兵投入到了一场大规模训练中,半数以上的课目用于夜间作战演练;各级指挥部人员也参加训练。步兵和炮兵们研究了德军虎式坦克的技术特点;各单位修建了靶场,训练炮手们打击坦克。部署在主要防御地带上的部队依次撤出,在后方相同的地形上接受训练。各步兵师举行任务简报,以便审查整个防御部署情况,简报由方面军军事委员会组织,集团军司令员通常会带着他的参谋人员出席。训练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与此同时,苏军为确保后方的良好秩序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高度依赖沃罗涅日—卡斯托尔诺耶—库尔斯克和库尔斯克—叶列茨铁路线,这两条铁路线都在德军后撤期间遭到了大规模破坏;桥梁——尤其是顿河上的桥梁——已被炸毁,维修设施也遭到了破坏。50万节车皮运送着人员和物资进入突出部,铁路线已恢复正常,但必须确保它们不再受到空袭的进一步破坏,于是,高射炮连部署到桥梁旁,“勤务旅”带着备用钢轨和设备守在有可能遭受空袭的地方,而“机动高射炮伏击”单位沿铁路线部署,以阻击敌人的轰炸机。

可是,苏军在兵力方面得到的补充没能像新装备那么慷慨。许多进入突出部的增援部队由当地征召的新兵组成,因而急需训练;罗科索夫斯基麾下的各个师,平均人数为5000—6000人,只有一个军(近卫步兵第17军)辖内各师的平均兵力达到7000人。方面军和集团军战地医院将适合参加战斗的人员梳理出来,用他们加强各个师。战术区域的防御分配给分成两个梯队部署的步兵军(两个步兵师位于主要防御地带,一个师占据第二防御地带),但各步兵军战时编制的不足使他们无法做到全面部署。尽管独立坦克旅和自行火炮团拆散后被分配到各步兵师,为其提供支援或战术预备力量,但各步兵集团军获得坦克和反坦克炮兵预备队的情况很少见。这些分散部署的坦克使每公里防线上的坦克数量达到5—7辆。主力坦克部队正在接收装备或进行训练,他们获得了新型T-34、重型KV-85坦克以及SU-122和SU-152自行火炮。

为打好库尔斯克战役,斯大林集结起来的不仅仅是数量,还包括质量。为此次战役派出的“最高统帅部代表”是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元帅;马林科夫担任国防委员会(GKO)代表,他的主要职责是与非作战区域保持联系,尽管调集资源的任务也很重要。库尔斯克突出部内的步兵集团军大多是久经沙场的部队,许多都参加过斯大林格勒战役,例如那些司令员——巴托夫、奇斯佳科夫、舒米洛夫、扎多夫。经验丰富的瓦图京已接替戈利科夫指挥沃罗涅日方面军;目前,波波夫上将指挥着预备队方面军,但5月份时,他被调至布良斯克方面军接替列伊捷尔上将,科涅夫上将终于接掌了草原方面军(原“预备队方面军”)的指挥权,该方面军6月份开始全面运作。科涅夫从最高统帅部得到明确指示,必须确保他的集团军、军、师指挥员不仅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还要有一些在和平时期训练军队的经历。由于前线继续保持沉寂,草原方面军便加紧训练,因为斯大林认为应该这样;指挥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的罗特米斯特罗夫中将(他在战前是斯大林机械化与摩托化军事学院的一名教员),负责训练科涅夫麾下的坦克部队。1943年的库尔斯克战役(以及复杂的相关行动)实际上代表着“36级学员”们的最终毕业,他们是1936年新成立的总参军事学院的第一期学员,首批毕业生中包括华西列夫斯基、安东诺夫、M.V.扎哈罗夫、瓦图京、巴格拉米扬。人事任免非常重要,两个变化促使情况朝好的一面发生转变,一个是免去鲁缅采夫国防委员会人事部长的职务,另一个是免去夏坚科的训练部长职务,当初这两个灾难性的任命都给苏联红军造成过极大的损害。

由于安东诺夫在岁末年初实施的制度,此时的总参谋部也得以稳定下来。斯大林亲自确定了总参谋部的昼夜工作制,安东诺夫一昼夜要守在自己的岗位上17—18个小时,但可以从早上6点休息到12点,而什捷缅科(作战部长)可以从14点休息到18点。总参谋部每天向斯大林汇报三次,当面或通过电话。第一次是在上午10点至11点,通常由什捷缅科用电话汇报,第二次是在傍晚16点至17点,由安东诺夫汇报。夜间的汇报需要安东诺夫和什捷缅科在20万分之一比例尺的地图上标明每个方面军的情况,并将各个军、师——有时候也包括团——的态势标注清楚,接到电话后,他们就驱车赶至克里姆林宫作战室的最高统帅部或是斯大林的乡间别墅(离莫斯科不太远)。有一次在克里姆林宫,他们穿过一间小小的贴身警卫室,在斯大林的秘书波斯克列贝舍夫的带领下,走进斯大林的办公室:


斯大林办公室的左面放着一张长桌,我们把地图在桌子上摊开,分别汇报了各方面军的情况,从当时有重大战事发生的地方讲起。汇报时,我们不需要预先写好的笔记,因为各种情况都记在我们的脑中,而且都已标在地图上。桌子后方的角落处摆放着一个硕大的地球仪。(什捷缅科,《战争期间的苏军总参谋部》,第120—121页)


这是安东诺夫和什捷缅科经常遇到的场面;会议在凌晨3点左右结束,参加会议的通常包括沃罗诺夫元帅、装甲机械化部队司令员费多连科、总军械部部长雅科夫列夫、总后勤部部长赫鲁廖夫、空军司令员诺维科夫以及中央政治局委员们。

汇报结束后,接下来便是拟定最高统帅部的指令。斯大林的做法是,对于所有方面军、集团军、坦克和机械化军,用其指挥员的名字来称呼,而对各个师只称呼其番号;一旦返回总参谋部,所有命令必须重新整理成正规用语。斯大林会亲自口述最高统帅部的命令,由什捷缅科记录下来;然后,什捷缅科诵读一遍,修改个别地方后,这些命令便被直接送至不远处的通讯中心。

对于德军盘踞的奥廖尔突出部,斯大林倾向于发起先敌突击。4月份时,列伊捷尔的布良斯克方面军接到指示,要求他做好向奥廖尔发起进攻的准备,最高统帅部建议投入3个方面军(西方面军、布良斯克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发起一场向心攻击,由布良斯克方面军担任主攻。西方面军使用其左翼的近卫第11集团军(原巴格拉米扬的第16集团军),罗科索夫斯基投入他的右翼部队。计划被正式制订出来,但很快便跟不上事态的变化了,直到6月份,费多连科上将还亲自过问此事,他审核了使用雷巴尔科坦克第3集团军发起进攻的提议。3月份时该集团军在哈尔科夫南面遭到重创,此时尚未彻底恢复——坦克组员都是刚刚分配来的,集团军辖内的3个军(坦克第12和第15军、机械化第2军)仍在重建中。费多连科建议修改计划,并将其呈交最高统帅部,他认为这份计划会得到批准。在此期间,M.M.波波夫上将接掌了布良斯克方面军;沃尔霍夫方面军副司令员费久宁斯基,在1月份的战斗中腿部负伤,现在被派往南方,担任波波夫的副司令员;梅赫利斯(经历了在刻赤的糟糕表现后,他显然变得老练多了)担任军事委员会委员。波波夫发现这个方面军的“防御已经过时……他们将自己埋入到地下”,但会见各级指挥员时,他发现他们斗志高昂。

索科洛夫斯基西方面军的左翼,巴格拉米扬对部署给近卫第11集团军的进攻计划感到不太高兴。他这个集团军现在是一支实力强大的部队,拥有12个步兵师(3个军)、2个坦克军、4个坦克旅、4个最高统帅部预备队炮兵师,还有高射炮和工兵部队。巴格拉米扬相信,如果按照这个计划行事,近卫第11集团军的打击只会落到空处,应该分割包围奥廖尔突出部,但这意味着需要投入更多部队。巴格拉米扬的观点没能说服他的上级。5月初,索科洛夫斯基、列伊捷尔、巴格拉米扬和第61集团军司令员被召至最高统帅部,安东诺夫已将奥廖尔进攻计划提交上去。没有谁提出异议,斯大林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打算结束这场会晤,巴格拉米扬抓住机会提出反对意见。斯大林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令巴格拉米扬感到惊讶的是,他的不同观点被认为是修订作战计划的有效依据,索科洛夫斯基给他下达了新指示,要求近卫第11集团军在20天内做好发起进攻的准备。5月24日夜间,巴格拉米扬报告说近卫第11集团军已做好准备。可是,这场建议中的进攻被推迟了,因为斯大林正等着完成这样一种策略:先消耗德军的进攻,然后再发起自己的反击。反击的策划工作已完成,与库尔斯克防御战紧密相连,甚至比原先的计划更加庞大,两个方面军群将向两个方向实施突击,西方面军的左翼、布良斯克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将对奥廖尔发起打击,草原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将对别尔哥罗德—库尔斯克展开进攻。华西列夫斯基和沃罗诺夫协调前者的行动,朱可夫负责后者。

整个5月春光明媚的日子里,苏军的计划和协调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身处库尔斯克突出部内的红军士兵,不是忙着参加频繁进行的战术演练,就是和当地居民一同修建战壕、火力点和掩体;步兵指挥员们针对各种不同可能性对地形进行侦察,坦克指挥官们进行着行动演练;炮兵和工兵们吃力地布设着各种复杂的装备。5月初,紧张的气氛骤然加剧。5月2日,斯大林发出德军即将发起进攻的警报,命令各部队立即进入全面戒备状态。尽管德国人的确打算在5月上旬发动进攻,但这场进攻并未到来。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以便给各个装甲师配备更多的虎-2式坦克(68吨)、黑豹中型坦克和费迪南德88毫米自行火炮(“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和“大德意志”师在哈尔科夫战役中已使用过虎式装甲营作战)。苏军在突出部内和后方集结起T-34和新式的KV-85坦克,越来越多的自行火炮(SU-76、SU-122和SU-152)提供了机动中型和重型炮火支援。战役打响后,随着双方的激战到达高潮,库尔斯克战役被证明是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一场坦克战,钢铁怪兽的厮杀将大批人员和车辆消耗在一场令人震惊的、炽烈的噩梦中。战斗到来的前夕,突出部内的俄国人从未幻想过会以何种手段打击对方。

这场已进入第三年的战争,尽管它的可怕和痛苦并未衰减,但终于不再是一场原始的临时拼凑的战斗,也不再是斯大林为取得速胜而展开的猛冲,这两种打法都没能取得胜利。在2月份和五一劳动节的讲话中,斯大林强调指出,苏联红军正走向胜利,但评价目前所取得的成绩时(其中不乏对德军遭受的损失做出的标准性夸大),他坦率地承认,将德寇驱离苏联领土还需要更加激烈的战斗。库尔斯克战役即将到来时,俄国人完全不需要被提醒他们目前面对的是什么。战役打响前夕,红军总共拥有6442000名官兵,预备力量中还有93500名训练有素的指挥员。在装备方面,苏军拥有103085门大炮和迫击炮、9918辆坦克和自行火炮、8357架作战飞机——尽管半数以上的大炮和迫击炮仅为76和82毫米口径,三分之一的坦克部队由轻型坦克组成。一场巨大的努力带来了火力和机动性的大规模增加,人员方面略少些——这是一场赢得质量和数量优势的战斗。俄国人投入科学技术战是由他们的战场性质所决定的:英国的军事科研工作是想以先进的武器装备弥补兵力的不足,而与此不同,俄国人所做的努力是为了增加而不是替代纯粹的人力资源。

战争爆发的第二天,苏联科学院便投入到战时工作中;1941年7月,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在全体会议上宣布,向战时工作的过渡基本上已获得成功。通讯院士P.M.尼基福罗夫负责的地震研究所彻底投入到“防御工作”中,包括在乌拉尔地区从事庞大的探测工作,以寻找新的能源资源和原材料,研究莫斯科的防空体系和防空洞建设,同时发展“军事技术”,特别是飞机。一些科学家被派至各个工厂,为特殊项目提供咨询意见。院士格列本西科夫负责监督一座生产光学镜片的工厂的生产工作,并视察了被疏散的所有光学机械厂,指导其生产;科学院的物理、化学和技术研究所建议将工厂拆除,迁至东部后再重建。这些研究所的工作在他们自己的工厂内完成,但普通和无机化学研究所的分析试验室设在一个采用新方法生产铝的工厂内。1941年秋季,苏联发起了一项伟大的事业——科马罗夫的委员会“将动员乌拉尔地区的资源,将其用于国防目的”。国防委员会成立了一个由S.V.卡夫塔诺夫主持的“科学技术委员会”,以解决化学工业的问题,部分问题交给苏联科学化学学会处理。在东部新建立和刚刚疏散来的工厂内,苏联科学家们努力研究着大量“军事技术问题”;在马格尼托哥尔斯克(Magnitogorsk),K.I.布尔采夫和他的工程师们忙着改良坦克的装甲板;而野外的地质学家们扩大了勘察,成绩之一就是特罗菲穆克在巴什基尔(Bashkir)发现的大型油田。从1942年起,苏联的设计师们便不断地改进现有武器,同时还忙着设计新武器。Ya.I.巴兰和A.I.施莱科特改进了T-34坦克(1943年,这种坦克配备了85毫米主炮),工程师基普加特继续从事新式轻型坦克的设计工作,E.V.西尼尔希科夫利用T-34坦克的底盘制造出SU-122自行火炮,N.N.库兹涅佐夫设计出了威力更加强大的M-30喀秋莎火箭炮。德军步兵独享轻型自动武器的日子已一去不返。斯帕金设计出苏制“波波沙”,这种冲锋枪在苏军步兵中广泛配备,因此无论战场老兵还是初出茅庐的新兵,都成了一座行进中的军火库。杰格佳廖夫和托卡列夫继续推出一流步兵武器的改进型号。

尽管苏联在1942年下半年增加了飞机产量,但他们还需要更多的飞机,飞机的性能也需要改进。拉沃奇金的拉-5歼击机得到了改善,重量有所减轻;1943年,M-28-FN(FN指的是forsirovanie neposredstvennim,增压发动机)安装到拉-5歼击机上,以提高其性能,改进型战机作为拉-5FN投入服役。大批拉-5FN出现在库尔斯克战役中。拉-5FN进一步促成了拉-7的研发,这款战机配有3门20毫米机炮,飞行速度超过400英里/小时。雅科夫列夫的雅克-7歼击机(雅克-1的改进型)也在1942年经历了一番重大、迅速的改进,但现在,苏联国防委员会要求设计一款搭载37毫米大口径航空机炮的歼击机。于是,雅克-9以破纪录的速度应运而生,1943年5月投入量产;雅克-9还衍生出一款远程护航歼击机(去掉大口径机炮的雅克-9D),另外还有专门对付坦克的雅克-9T。在1942年一起空难中丧生的佩特利亚科夫早已推出他的双引擎轰炸机佩-2,尽管这是第一款无法执行俯冲轰炸任务的轰炸机;1943年下半年,这款飞机得到改进,飞行速度有所增加,并投入批量生产。图波列夫的双引擎轰炸机图-2,载弹量约为2吨,最大航程800英里,对原型机进行改进后也投入量产。遵照国防委员会的命令,伊柳辛着手改进伊尔-2这款著名的强击机,1943年2月,这款战机安装了AM-38f引擎和一门37毫米机炮。苏联航空发动机设计师们使发动机功率达到了2000匹马力(1943年后,他们超越了这个数据,只用了其他地方从事类似工作的一半时间便实现了增压技术)。雅科夫列夫的歼击机从V.N.利西岑主管的153工厂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伊柳辛的“坦克破坏者”从别尔扬斯基的18工厂下线,雅科夫列夫、伊柳辛和拉沃奇金的设计标志着苏联航空工业朝技术优势方向的大踏步前进。

地面上还有来自虎式和黑豹坦克的挑战。与飞机制造厂一样,苏联的坦克工厂内,大批坦克不断驶下生产线;车里雅宾斯克(Chelyabinsk)的基洛夫坦克工厂拥有64条生产线,T-34坦克上的炮塔是用金属冲压而成,而不是铸造的。T-34正在接受现代化改进,但在此期间,科廷的坦克设计组忙着研发一款新型重型坦克,这就是IS(约瑟夫·斯大林)坦克,1943年9月,这款坦克被制造出来。1942年10月,乌拉尔重型机械制造厂接到命令,要求他们在一个月内制造出一款自行火炮的原型车;1942年12月,国防委员会决定将其投入批量生产,这款自行火炮(SU-122)中的第一批于1943年1月交付前线。两个自行火炮团在沃尔霍夫方面军接受测试,最后,苏军共组建了30个自行火炮团。科罗夫工厂被要求在25天内制造出SU-152,1943年2月,这款自行火炮投入生产。总之,1943年共有21款新设计的坦克和自行火炮被制造出来,其中的6款(包括IS重型坦克)投入批量生产。库尔斯克战役打响时,苏军共有500辆自行火炮部署在新组建的团里(到年底时,这个数字还要增加两倍),这种武器更像是没有炮塔的坦克,其中最传统的是SU-76,这款自行火炮是在T-70底盘上安装了一门76.2毫米的火炮。

1942年夏季,国防委员会下令研发新型飞机、坦克和大炮的同时,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最终结果令其他的一切黯然失色——苏联科学家们将着手研发一枚原子弹。苏联科学家和科研机构的大疏散使基础研究工作难以为继;原子弹的研究以前一直集中在约费教授的镭学研究所,该研究所从列宁格勒整体迁到了喀山(Kazan)。战时的科研项目,等级最优先的是雷达,然后是舰船使用的反水雷设施,最后才是“铀弹”。1941年12月,格奥尔基·N.弗廖罗夫来到喀山寻找库尔恰托夫教授,希望说服他重新开始核试验项目,但由于库尔恰托夫不在那里(他当时病倒了),弗廖罗夫留下一张纸条,恳请他重启核试验项目,并与苏联物理学家约费和彼得·卡皮察进行了交谈,试图促成此事。在此期间,库尔恰托夫离开喀山赶往摩尔曼斯克,继续为苏联海军研发水雷;即便他愿意重启核试验项目,但对这样一项事业来说,喀山的困难实在太大,其结果很成问题。与此同时,德国和美国都在从事“超级武器”研发的消息传到了莫斯科;科学院院士约费、卡皮察、维尔纳德斯基和赫洛平被召至莫斯科商讨新武器的问题,而弗廖罗夫已于1942年6月写信给国防委员会,谈到着手研发“铀弹”的紧迫性。国防委员会控制着“科学技术委员会”,于是,弗廖罗夫奉命向卡夫塔诺夫汇报,同时,院士们被要求提出苏联核弹研发项目的负责人人选,他们选中了库尔恰托夫。库尔恰托夫对这个庞大的任务表现出了可以理解的敬畏,对原子弹的效能也不太相信;这个项目将耗费庞大的资源,而此刻的前线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

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研发工作开始了。弗廖罗夫在喀山启动了铀试验项目,而列宁格勒的特殊设备和铀被搬迁一空。德军对斯大林格勒发起进攻时,仍有人认为这种极为深奥的工作没什么意义,但1942年底,库尔恰托夫被任命为原子研究的负责人,并奉命在莫斯科开始了这项工作,他的防水雷设施和装甲板的研发任务宣告结束。原子研究项目被列为最高优先级,库尔恰托夫被赋予全权;他需要的人员从前线或工厂调来,国防委员会提供了一个特别工作组,从而使这个项目成为现实。在地震研究所内,库尔恰托夫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开始设计新的回旋加速器,后又转入无机化学研究所。哈尔科夫最终获得彻底解放后,1943年7月,苏联科学家们在这座城市设立起“1号实验室”,而库尔恰托夫正在莫斯科为建立全新的“2号实验室”寻找地方。尽管存在严重的困难,特别是要在敌人造成的废墟瓦砾中组织起研究工作,但是1943年至1944年,“原子弹项目”继续进行着——西涅利尼科夫在哈尔科夫,库尔恰托夫在莫斯科。同时,卡皮察和库尔恰托夫还在莫斯科举办了重要的研讨会,其中包括一场关于核裂变和连锁反应的秘密研讨会。

就在科学家们为长远目标而努力之际,士兵们不得不以现有的武器在战场上奋战。1943年夏季前,苏联红军处在大规模重组的阵痛中。苏军步兵已变成一座行进中的军火库,对于反坦克作战,他们没有其他装备;到1943年6月,他们拥有了1450000支反坦克步枪和21000具小口径反坦克武器(这个数字比1942年底翻了一番)。RPG-43反坦克手雷能炸毁一辆中型坦克。200多个最高统帅部预备炮兵团配备的主要是76毫米火炮。苏制反坦克炮的口碑甚好,就连隆美尔也曾在西部沙漠用缴获的苏制反坦克炮发挥过重要作用。45毫米和57毫米火炮得到了改进,并成为反坦克武器。此时,郭留诺夫重机枪也取代了过时的马克西姆重机枪,这种拖曳式武器在早些时候的战斗中表现得非常出色。

步兵和炮兵的编制也做出了重大修改。步兵部队里,各个旅被改编成师,军级编制被更加广泛地使用,以便于组织大规模攻势。炮兵部队里,反坦克炮兵团被改编为旅;为实施突破行动,榴弹炮团(配有新型的152和203毫米大炮)也被改编为旅;1942年底,26个炮兵师中的16个被改编成“突破炮兵师”,他们配有356门大炮(而不是168门)。1943年4月,“突破炮兵军”这个编制也被引入。“近卫迫击炮旅”设立于1942年11月,配备着喀秋莎火箭炮;到年底时,共出现了4个喀秋莎火箭炮师,每个师可以射出重达230吨的3840发火箭弹。1943年7月,国防委员会下达命令,各步兵集团军必须拥有3个炮兵团和1个迫击炮团组成的炮兵力量。

1942年—1943年的攻势中,由于缺乏卡车,苏联红军一直受到严重的妨碍。截至1943年中期,租借法案提供了183000辆卡车和吉普(截至1944年,总数为430000辆),部分缓解了红军卡车不足的窘况。每一次战役,无论是准备还是实施阶段,都受到了卡车不足的影响;各坦克部队需要更多的卡车。由于缺乏汽车,铁路线被利用到不堪重负的程度,就连小火车(只拖曳几节车厢)也被用于各种各样的用途。马拉大车队被广泛使用。必要的“补给物资”由以下这些基本物品组成——弹药、燃料和食物,重要性以此为序。“后勤管理”首次出现是在1941年8月,现在按照国防委员会1943年6月12日颁发的0379号训令予以重建,这基本上是所有后勤部门(包括红军医疗机构)的一个合并,由总后勤部长掌握,赫鲁廖夫一直担任着这个职务,并且还将继续担任下去。

1943年间,斯大林给赫鲁廖夫的管辖范围增添了新的“总部”——总汽车管理部(Glavn oe Avtomobiln oe Upravlenie)和总军用道路管理部(Glavnoe Dorozhnoe Upravlenie)。汽车管理部负责汽车的供应和维修,而军用道路管理部负责补给道路维护和通过公路运送物资的事宜。此番重组使赫鲁廖夫的后勤部获得了铁路管理部门(军事运输局)、公路运输部门(汽车和军用道路管理部)、军需总局(负责食物和衣物)、燃料供应局、军医和兽医局的管辖权。在方面军和集团军层面,管理链靠“后勤主管”维持,并以类似的组织结构运行,负责将各种补给物资供应给方面军和集团军。赫鲁廖夫的部下们提供并运送除了弹药、武器和特种军用装备以外的一切。弹药、步兵武器和大炮由雅科夫列夫的总军械部负责,该部的组织结构通过炮兵指挥链下降到营一级;费多连科的总装甲坦克部控制着坦克、装甲车辆的供应和维修;佩列瑟普金的总通信部负责通信设备的供应;各个部门就这样掌控着各自负责的事务。空军依靠他们自己的技术和后勤管理部门供应一切,但食物和常规补给物资仍由赫鲁廖夫的部门负责。

1943年,苏军后方人员的数量不到前线作战兵力的五分之一;截至1943年夏末,分配给总军用道路管理部的人员总计125000人,他们在86000公里的军用公路上忙碌着,各个“技术维修点”修理了185000辆汽车。在此期间,铁路上的人员增加了一倍。斯大林格勒大反攻的准备期间,固定的补给“定额”和弹药、燃料每日消耗量首次被提出,后来成为一种标准做法;各步兵师的弹药补给,各坦克部队的汽柴油补充,都按照定额配发。但这种“定额”并不总是能得到满足:当年2月,罗科索夫斯基为中央方面军的进攻行动做准备时获知了这一点——火车没能赶到,后方卸货点远离部队集结区,步兵们背负着沉重的武器和弹药长途跋涉,已无法携带更多的物资。除了带上自己的武器和弹药,苏军步兵往往还扛着炮弹进入前沿地带,马拉大车队则返回卸货点,运送师里的补给物资。卡车数量不足,铁路线的延伸不够,但面对地形、距离、遭到破坏和不够完善的交通线造成的巨大困难,苏军补给部门运送了数量惊人的物资,特别是在1943年夏季后发起的多重攻势中。在库尔斯克,苏军囤积了大批武器弹药,以击退德军的进攻。

在此期间,曾于1941—1942年间经受过战火洗礼,几乎损失殆尽的苏军坦克部队戏剧性地获得重生,并实现了规模化。1942年间,红军部队里一度再次出现过大规模坦克编队,但在南方庞大的战役中被打得支离破碎。随后,这种编制的命运一直悬而未决,但错的不是原则,而是他们的打法;1942年11月后,大规模编队得以保留,实力也获得增长。苏军坦克部队的一个重大缺陷是缺乏设备,这个问题正在解决,并得到了真正的发展。坦克内缺乏通讯电台(除了连长的战车,苏军连级部队的坦克里没有配备电台)使作战指挥成为一场噩梦,缺乏卡车也让苏军坦克师受到严重妨碍,在机械化部队里,由于运输工具不足,坦克无法与摩托化步兵协同作战。坦克“信徒”们沮丧不已,但他们并未气馁,而是找到费多连科这个盟友,尽管他过去持保留态度。作为总装甲坦克部部长,1942年,经历了夏季战役的惨败后,亲身参与过一个阶段战事的费多连科开始对红军坦克部队进行大规模重整。突然间引入大规模坦克部队(军级),就意味着必须找步兵指挥员(或是来自其他军种的指挥员)指挥这些部队,这种临时性举措导致了灾难性后果。费多连科的第一项改革是1942年10月16日下达的第305号令,订立了坦克作战的坚定原则,这些指令一直使用到1944年引入坦克和装甲部队作战条例为止。1942年秋季前,像罗特米斯特罗夫这种经验丰富的坦克军军长便认为“混编”部队(坦克和步兵)是错误的做法,必须组建全新的、完全由坦克构成的部队。费多连科并不赞同这种观点,但他却被其正确性说服。反过来,费多连科又在1942年底说服斯大林和国防委员会,应该组建单纯由坦克构成的“坦克集团军”(1—2个坦克军,外加1个机械化军)——与罗曼年科的坦克第5集团军不同,该集团军其实是配备了坦克的步兵集团军。相比之下,波波夫那种“方面军快速集群”更像是真正的坦克集群。而罗曼年科的“坦克集团军”是由2个坦克军、6个步兵师、1个骑兵军、1个独立坦克旅、1个摩托车团外加炮兵组成的。斯大林被说服了。1943年初,5个坦克集团军被组建起来,这是全新的坦克突击力量——卡图科夫的坦克第1集团军、罗金的坦克第2集团军、雷巴尔科的近卫坦克第3集团军、巴达诺夫的坦克第4集团军和罗特米斯特罗夫的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当时,各方面军辖内的坦克共计8500辆(截至1943年1月),400辆留作最高统帅部预备队,非作战地区还有4300辆。

T-34中型坦克的设计和性能都很出色,一直到战争结束,这款坦克都没有做过重大修改(德国研发的新式坦克借鉴了T-34的一些特点,德国工程师们发现,直接仿制T-34无法获得成功),是坦克集团军的标准配备。现在,新式重型坦克也已列装。自1942年秋季起,老式的KV-1被改造为KV-1S(配有更厚的装甲、一门76毫米主炮和三挺机枪),1943年夏季前,KV-1S添加上更厚的装甲板,换装一门85毫米主炮,成为KV-85。KV-1S的底盘,外加一门152毫米榴弹炮,就构成了SU-152,这款自行火炮的绰号是“猎人”。KV-85被用于对付德国人的虎-1式坦克,但苏军的新式重型主战坦克是IS-1,它使用了KV坦克的底盘,但对车体前部进行修改并安装了一个硕大的炮塔,这款配有85毫米主炮的坦克重达44吨。IS-2的出现很快让IS-1黯然失色;IS-2配有一门122毫米主炮、三挺机枪和一挺大口径高射机枪,坚固的装甲,低矮的车身,45吨重量,IS-2将速度、防护、威力和相对较轻的重量结合在了一起。1943年,苏联只生产出102辆IS-2,但1944年,2250辆IS-2驶下了工厂的生产线。在此期间,苏军统帅部下令组建特种坦克部队。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已出现过“近卫特种坦克突破团”,1943年,随着新式坦克的出现,不下18个“最高统帅部预备独立重型坦克突破团”迅速组建起来。

1943年,总装甲坦克部向米高扬抱怨说,他们没能通过租借法案获得“大量”坦克,目前交付的援助坦克中,中型坦克所占的比例不断下降,所以他们得到的主要是轻型坦克。1942年前,2000多辆美制坦克和2500多辆英制坦克运抵苏联;从1941年6月到1944年4月,苏联红军共获得3734辆美制坦克和4292辆英制坦克,以及1400辆从加拿大运来的坦克。这些坦克的性能并未给苏军统帅部留下深刻印象,特别是英制坦克,引来了一些苛刻的评论。苏联人使用的作战装备主要是他们自己工厂的产品。斯大林本人曾在1942年说过,与坦克相比,他更需要卡车。于是,卡车和吉普车源源不断地运抵苏联,以满足俄国人急切的需求。食物和石油制品也被大批交付,这为苏联的抵抗提供了支持。1943年中期前,美国人给苏联送去了90万吨钢铁、150万吨食物、13.8万辆卡车和吉普,另外还有军靴、工业设备和原材料——总之这是一份极为繁芜的军工购物清单,其中包括1.2万吨黄油,这是应苏联方面的要求专门运给正在军医院里疗伤的伤员的。援助物资交付的中断令斯大林深感愤怒,但不是针对坦克或飞机,而是针对食物和工业物资——金属(铝、钢坯、钢板、钢带、管材、铜和锌)、化学品和机床(截至1943年中期,运抵苏联的这些物资价值1.5亿美元)。

部队编制、武器的革新和现代化,证明苏军指挥员已学到许多东西(这不是简单的复制),他们寻求重大变化的强烈欲望也被激发了起来。实际上,苏军编制中出现了两支军队,一支以质量取胜,由精锐的坦克部队和近卫军组成,他们身后的另一支军队强调的是数量,构成了苏联红军的坚实队列。坦克部队终于从“支援步兵”这个任务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新组建的坦克集团军,在新式坦克的鼓舞下,将成为红军的先头部队和打击力量,而无须理会“协同推进”——在“协同推进”这个学说看来,将快速机动部队与行动缓慢的步兵部队绑缚在一起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另一些束缚还存在着,并已激恼一些高级将领,他们现在享受着“一人指挥制”(edin on achalie)的自由和胜利带来的威望,而斯大林则将这种威望小心翼翼地纳入到自己身上。军队被迫做出让步,大到那种“统一命令”,小到那些身穿标准军装、同样佩戴军衔的保卫官员。但仍有限制。斯大林希望他的军队“严格按照规矩行事”,现在正是这样做的。一些高级将领(戈尔多夫也在其中)开始从字面意义解读近期的趋势,他们认为现在应该把党的政治机构和隶属于这些机构的政工人员逐出军队。1943年6月,时任第33集团军司令员的戈尔多夫将军写信给斯大林和朱可夫,建议“取消各集团军内的军事委员会,这个机制已失去作用,并未带来任何好处”,政治部应该纳入军队人员中,取消他们与上级政治部门联系的权力,当地的军队报纸应由军方人员负责。这个建议似乎并未激怒斯大林;他已经亲自着手将党从军队中推开,尽管这符合他的目的,但仍显得粗暴蛮横,并一如既往地体现出他更喜欢使用内务人民委员会(NKVD)而不是党的机构来实施这种“控制”。1941年,一切似乎都将失去时,他把NKVD派至军队政委身后充当实际控制者,他一直使用秘密警察长期在大范围内监视指挥员和部队。集团军级的军事委员会(由司令员、参谋长和“政工人员”组成)并未像戈尔多夫建议的那样被正式取消,但正如一位被俘的苏军中将向德国审讯者交代的那样,军事委员会的运作越来越多地取决于指挥员本人的个性。这个机制看上去笨拙如初,但如果不将它真正地废弃,随着指挥员的权力不断增加,它也会变得灵活一些。不过,戈尔多夫在1943年6月所写的这封信依然是一份谜一般的文档,所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尽管这封信并未立即给他造成什么后果,但在1946年,他突然被撤销了职务译注:戈尔多夫不仅被撤职,还遭到了逮捕并被处决。但他倒霉的主要原因似乎是发牢骚说怪话;是否与他1943年的那些信件有关,正如埃里克森所写的那样,依然是个“谜”。。1943年和随后的岁月里,戈尔多夫提交了更多的建议,他不仅主张将党逐出军队,甚至要求实现军队国家化,建立一支“俄罗斯”军队,以此来消除共产主义留给军队的印记——这是斯大林决不容许的举动。

苏联红军目前正准备发起大规模攻势。5月末,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向托尔布欣和比留佐夫译注:这两人分别是南方面军司令员和参谋长。简单介绍了情况:很显然,德军已被削弱,苏联红军在“质量和数量上”均已超过敌人,苏军统帅部拥有发动大规模攻势的“可靠经验”,部队的纪律已得到加强,命令被执行,相应的组织已建立。军事机构和政党的衰落已成为历史。华西列夫斯基所说的基本正确,尽管稍有些过度乐观。从原子弹项目到东部轰鸣的工厂,以及对被解放地区的努力恢复,已使这个国家在经济上捉襟见肘,但她仍能制造出武器并提供补给物资。为此付出的代价骇人听闻,而且仍在不断上升,人员、武器和物资的损失极为巨大;这个国家的一部分毁于敌人可怕、贪婪的占领,另一部分由于战争而脱离了苏联当局。老人、妇女和青少年接替了那些已然消失的成年男子。在土地上(在那里,90%的卡车和三分之一的拖拉机被“动员”,用于运输和拖曳大炮),在工厂里,就连孩子每天也要从事几个小时的简单工作,以便让自己微薄的口粮得到少许增加。

1943年夏初,一个平衡点已然到达,交战双方都希望果断地将态势向有利于自己的一面扭转。俄国人现在不会输掉这场战争,而德国人几乎无法指望能获胜。前线之所以保持着相对的平静,是因为双方都在集结兵力,集中他们最先进的武器,具有深远意义的时刻正在到来。希特勒认为,对库尔斯克的进攻会带来一场胜利,会“像一座灯塔那样照亮全世界”,但他也向古德里安承认,这场重大攻势令他“恶心反胃”。最终,元首在6月16日决定,将于7月初发起“堡垒”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