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总会在你以为快要失去的时候,再度出现在你面前。(1)
1.
秦漫月从来没有想过,时隔三年,她会这样猝不及防地再见到谭展飞。
在闷热潮湿的夏天,天地还包裹在黑色的幕布之下,月色清辉,他一抬眼,冰冷的双目就锁住了她,目光疏离而陌生,仿佛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只是去世界的某个地方游玩,看尽繁花,尘世流年,像候鸟倦怠了世俗,终于漫不经心地回到她的面前。
可此刻他依然华贵冷然,带着成熟好看的女伴,站在她的面前。
谭展飞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伴,与他有过绯闻的女人不计其数,曾经的白萧、现在的卓清雅,他身上的王者气息,冷峻而淡漠的目光,无论站在谁的身侧,都是那样醒目养眼。
当她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苏小从大厅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说:“大小姐,谭先生,你们两个主人家怎么双双消失了?宾客们都在找你们。”
主人家……苏小的出现又给了秦漫月一个重重的打击,谭展飞与卓清雅,真的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后来还是卓清雅先开的口,她冲秦漫月抱歉地一笑:“秦小姐,我们先进去了,今天本来想好好与你聊一聊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过两日我会请你上我们家来小聚,务必赏光。”
秦漫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卓清雅已经拉着谭展飞匆匆离去。
大厅里金色的光线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两个动人的背影离秦漫月越来越远。谭展飞回过头来,轻轻地望了她一眼。
那道目光里包含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千言万语仿佛都凝结在这匆匆的一眼中。秦漫月无从分辨究竟包含了什么。
花花从里面跑了出来,并没有注意秦漫月僵硬的表情,只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说:“漫月姐,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好帅好Man的男人。那长相、那气质比男明星还有范儿。”
秦漫月被大厅的金光刺痛了双眼,终于回过神来:“走吧。”
“漫月姐,你怎么了?”花花这才发现秦漫月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我送你回学校。”
开车的时候秦漫月不受控制地闯了好几次红灯,花花吓得一直在她旁边惊叫连连。
“漫月姐你怎么了?表演极品飞车吗?”
好不容易到达清榕大学的门口,花花像获得新生一样,火速跳下车。
秦漫月坐在车上,打开车窗,夏天的热风吹到她的脸上,她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刚才所见的人的的确确是谭展飞,拥有那样霸气而冷漠的眼神的,怎么可能会是别人?
他没有和她说话,虽然他给了她一个缠绵炙热的吻,可是他却说他认错人了。
他那样客气,那样疏远,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嗅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这个谭展飞太陌生了,陌生到让她发慌,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探寻,可是仿佛并不认识她。
秦漫月迅速拿出电话拨打了婉珍的号码,接电话的是Rain,他开着扬声器说:“婉珍在做面膜,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啊,她能听见。”
她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谭展飞回来了,我看到他了。”窗外的风不停地吹进车内,明明是夏天,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全身冰凉。
“什么?”婉珍连脸上的面膜都顾不上了,冲过来抢过电话,“你再说一遍?”
“谭展飞回来了。”秦漫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却掩不住心底的失落,“可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2.
巴洛克风格的房间,物品在橘红色的光线下显得诡异而奇特。
谭展飞手捧一杯黑咖啡,站立在窗户边,挺拔的身材像是一座雕像,完美的五官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下,却无法掩盖他傲然的气质。
他远远地望着这座城市的夜景,努力地想要想起关于这座城市中的一切,可是很遗憾,他怎样也无法想起来那些仿佛很重要的画面。
三年前,当他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苏黎世一家私人医院里,他询问了眼前给他倒水的女人,才得知他是被卓清雅从海里救上来的。
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他脑中有血块,因为受到水压的影响不得不立刻开刀,好在手术很成功,再加上卓清雅的悉心照顾,他虽然经受了不少痛苦,却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由于手术伤到了脑部的某些神经,意外地将他过去的记忆给删除了,他想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好了之后,他无处可去,卓清雅通过自己的关系给他弄来了新的身份并且安排他到她父亲的意大利成衣制品公司上班。他的才华很快在工作中突显出来,一间本来不太景气的公司被他做得有声有色,短短三年时间,就成了全欧洲有名的成衣品牌。
他受到了卓清雅父亲的器重,升任他为总公司的经理,让他协助卓清雅打理公司。
这样看似不错的人生本来并没有什么值得追忆的过往,只是他常常会在夜里梦见一个女孩笑着朝他跑过来,她的笑声动人,清脆而温柔地萦绕在他耳畔,他从背后抱着她,她长长的青丝落在他的手腕上,转过头来,撒娇般一遍遍地问他:“你爱不爱我?”
可他却看不清她的脸。
他伸手想摸一摸她,可是她又张牙舞爪地打他,狠狠地说:“我恨你,你这个魔鬼。”
谭展飞醒来的时候满身是汗,窗外夜色正浓,一切都陌生而荒芜,仿佛他心里有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缺失了。
这三年来,他不断努力地配合治疗,就是想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可是所有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不清,片段零零碎碎,带着恨,带着痛,带着道不明的悲苦。他很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是那午夜梦回里总会出现的画面,那样冷清又甜蜜的面孔,反复在他眼前重现。他的内心告诉他,那些日子,他舍不得遗忘。
他找人从私家侦探那里得到了他过去的资料,看到了许多关于自己曾经的背景和故事,特别是关于当年害他落水的女人秦漫月。
此刻谭展飞的另一只手捏着一张两年前的报纸,报道的是城中富豪谭展飞破产落难的消息,右下角有几张女人的照片,他却一眼就看到了最不起眼的秦漫月。
那是一张模糊的、面容不清的照片,黑色的长发微微带着卷,素净精致的一张脸透着一股安静的落寞。
所有的八卦报纸都写着他当年之所以会从一个超级富商失足落马,全是因为秦漫月的欺骗和出卖。
她为了报父亲的仇,假意接近他,最终找出了他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却在他落水后良心发现,花了三年时间为他奔走打官司,最后获得上亿资产。
当所有人都在惊叹她的上亿身家之时,她居然将到手的上亿资产以谭展飞的名义捐给了慈善机构。
这是他这么多年得到的全部的消息,经过无数次的推敲,不像是虚假的。
她害他差点死掉,却又帮他洗脱罪名,否则他现在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回国。
她真的如报纸上所说的是良心发现吗?
谭展飞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此时,有人在门外敲门。
他并没有理会,没过一会儿,门被人轻轻地打开,穿着意大利进口棉布睡衣的卓清雅拿着一小瓶精油走了进来。
“就知道你还没睡。”卓清雅微笑着,熟练地把床头的精油灯打开,将精油倒了进去。
“这种事你没必要帮我做。”谭展飞看着她道。
“我都习惯了。”卓清雅盖上瓶盖。谭展飞手术之后总是容易失眠,她用了很多方法,最后才发现他对薰衣草的气味特别喜欢,自此之后,她会定期来为他添加精油。
卓清雅走到谭展飞面前:“又喝咖啡?晚上失眠,到时候头又要疼了。”
“偶尔才喝一次。”他放下杯子,像是迟疑着,却还是开口,“为什么要让她负责酒会上的花?”
卓清雅知道谭展飞说的是秦漫月。
“她花店的生意不好。”
“你调查她?”他有些不悦。
“这是巧合,我只是调查我弟弟的近况,你知道的,他与我们断绝关系已经很多年了,我没有想到现在与他交好的女人是秦漫月。”
“他们是男女朋友?”谭展飞的目光突然一紧。
“卓然这三年一直在陪她打官司,在她身边照顾她。”卓清雅看着谭展飞,“我想他们应该是男女朋友。”
她发现谭展飞在听到“他们应该是男女朋友”的时候,眼睛闪过一道可怕的光。
“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光是陆家公子陆均璨,后来是你,现在是我弟弟。”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谭展飞打断她的话,不想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哎,我知道怎么劝你都没有用,你也不喜欢我掺和你的事情,可我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再次被她欺骗。”
“我有分寸。”谭展飞沉沉地回答。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一年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和我一起回意大利。”卓清雅叹了口气,走到房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我这周末会把秦漫月和卓然约到家里来吃饭,你可以……可以和她聊聊。”
“清雅,谢谢你。”谭展飞的声音带着感激。
虽然卓清雅一直很不支持谭展飞回来找秦漫月,可只要是他的事情,她不管多难都会为他办到,包括他要回来,她就跟着他回来。
卓清雅脸上的笑容苦涩,却不再说什么,只是开了门走了出去。
在意大利的时候,她就一直劝阻谭展飞,让他不要再想过去,可是他想起的事越多,他就越想知道当年他落水的真相。他看了那么多的资料,知道了关于自己的很多很多的事情,但碍于他之前的身份不方便回国。
可是一年前,当他得知秦漫月帮他打完官司并以胜诉告终时,他那颗本来不再悸动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知道她无法再劝说他,正巧借着这次回国拓展业务的机会,和谭展飞一起回到清榕。
从回国的第一天,她就开始担忧,她故意借着酒会的由头订花,她想看看,这个当年和谭展飞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当她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姿色,甚至比她想象中平凡简单得多,她怎么看,都不明白谭展飞当年为什么会被她迷惑。
卓清雅走后,谭展飞躺在床上,闻着室内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来缓解他的头疼。熟悉的味道一点点钻入他的鼻中,混杂在清榕城的空气里,终于让谭展飞的心中有了一丝平静。
他看着天花板,想起晚上自己失控的样子,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见到她,在他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走到他的身旁,她抬眼的瞬间,明亮的眼眸像一只惊慌的小鹿,跌跌撞撞地跃入他的眼中。
三年来无数次对着秦漫月的照片发愣,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见面真人,那样不真实,却在他心里涌起了一片潮水,像是出于本能一般,他一下子就亲吻了她的唇,那样热烈与疯狂,像是对思念的释放。
他感到了她的挣扎和拒绝,他有些恼怒,甚至是报复地在她吃惊的时候冷漠地看着她说:“抱歉,我刚刚认错人了。”
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觉得有点熟悉,有点亲切,还有一点想要永远抱在怀中的占有欲。
这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那种感觉和他与卓清雅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卓清雅带给他的永远是温暖与关怀,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要保护她,有责任对她好。
可是面对秦漫月,他只想占有她。
三年来毫无波澜的内心,第一次有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疯狂跳动。
3.
“失忆?这么狗血?拜托,你以为是在演韩国偶像剧啊!老公你这资料靠不靠谱,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开玩笑呢?”婉珍的声音无论在哪里都是这么高的分贝。
别说婉珍不相信,秦漫月看着Rain递过来的关于谭展飞这三年来的资料,她都无法相信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
此刻婉珍的家里聚集了五个人,卓然、Rain和秦漫月,果果在一旁和新买的球玩耍,时不时地停下来好奇地张望。
她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妈妈一惊一乍的。
“是的,这是我搜集到的关于谭展飞这几年在意大利的一些消息,他虽然挽救了卓家的成衣公司,可是他平时太过低调,也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脸,所以根本找不到他的照片,并且他换了名字,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谭展飞。”
“这谭富豪够可以的,失踪了三年,原来是在意大利帮别人打理家族生意,害我们在这儿巴巴地替他担心,他倒好,美女金钱一个都不少。”婉珍叫嚷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的意思是,我姐在三年前救了落水的谭展飞,而我们却还在苦苦地寻找这个人?”卓然也惊讶地说。
“好像是这么回事。”婉珍睨了他一眼,“都怪你啦,一直不和你家老头子和好,要不然说不定早看见谭展飞了。”
“怪我干什么?我都和他们断绝来往了。”卓然摊摊手,靠在沙发上,“这样也好,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回来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件好事。”
“好事你个头,人家都失忆了,难道你要漫月现在冲上去说,你好,我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你快回到我身边吧。蠢不蠢?”
“婉珍,漫月是喊我们来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泼凉水的。”卓然没好气地看着她。
“我又没有要泼凉水,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了,你们,没看到漫月一句话都没有说吗?”Rain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絮叨。
他们这才注意到坐在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的秦漫月,此刻她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资料发愣,仿佛别人和她说话,她都完全听不进去。
难怪她觉得谭展飞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难怪她觉得谭展飞和她说话时很陌生,难怪她觉得有那么多不对的地方,原来他失忆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没有回来找她,可是就算他没有失忆,他真的还会来找她吗?
她曾经那样真真实实地报复过他,害得他成为过街老鼠,害他一无所有,他真的会原谅她吗?
她用力地绞着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卓清雅让我周六去他们家吃饭。”半晌后秦漫月才说话。
“我姐什么意思?竟然也叫了你?”卓然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