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一名检察官的追梦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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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后的疯狂

时下,最能唤起人们紧迫感的广告语就是“现在进入倒计时”,什么奥运倒计时,高考倒计时等等,五花八门。当距离2007年的司法考试只有40天的时候,我也赶了个时髦,请了15天公休假,加上4个周末,进行了为期23天的封闭式学习。

倒不是因为之前的复习不到位,把考试的希望全部押在临阵磨枪上,而是因为前面的复习战线太长,总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往往是复习到后面,又淡忘了前面的知识,复习到前面的学科,又对前一轮中后面复习过的知识点记忆不太准确。在需要精确掌握知识点的司法考试面前,这样的状况,是不能保证考试万无一失的。所以,我需要在这倒计时日子里,进一步系统的强化记忆。

回到家里,我给自己写了个条幅:“不到长城非好汉,不达目的不出门”反贴在书房的门后。不到10平方米的屋子,一张书桌,上面满是教材和习题;一张电脑桌,放着应付司法考试专购的电脑;地上,一床席子一个枕头。在这里,整整23天,除了上厕所,我几乎没有出过那道小门。困了,睡在席子上;醒了,坐在桌子前;饿了,面包、豆浆、水果,有食欲时,也会扒拉几口老公送来的饭菜;渴了,矿泉水。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那二十几天,就是“高温高楼炼红心”,颇有“文革”口号的风格。就这么疯狂了20多天,我简直都不敢相信那个从早坐到晚的人会是我,除了一早一晚的“放风”,几乎没有观赏过蓝天,亲吻过大自然,甚至少有张开嘴巴说过话,所能感受的自然光亮,就是透过窗户,零零落落洒在窗帘上那一缕儿一缕儿的阳光。

现在回想起来,很难想象我是怎么在那里熬过那20多天的。事实上,我是个好动不好静的人,可是那段时间,我却表现出了无比的安静和沉稳。只记得,每天早上东方才刚刚露出点鱼肚白,我就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地从席子上弹跳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推开唯一的视觉屏障——纱窗,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在晨曦中都还是模模糊糊的影子,这重重的黑影更加衬托出城市里少有的安静,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博而有力的心跳声。从如此沉醉的一分钟回身现实,就端的像个练功的和尚,盘膝而坐30分钟,把第一天学习的知识点回忆一遍。可以说,一天中最爽心的时候,就是闭目回忆时。当一个个知识点被我从储存的记忆深处调出来回放时,感觉就像一下子从银行里取出了上百万钞票,一沓一沓的,油然生出许多成就感。少数遗忘的、模糊的,当场巩固,然后,就逼着自己走进书堆,跳进题海。

如果那也叫日子的话,最合适的冠名叫“非日子”。上午大脑最清醒,能坐在书桌前看几个小时不犯困,可是,坐久了,腰受不了,疼得直不起身体,转动、站立都很困难。没办法,只好坐着看一会儿,腰支撑不住了,就打开电脑躺下听课件,躺倦了,再坐起来看书。从早到晚,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动作,坐着和躺着。

当然,最痛苦的不是坐着和躺着,也不是腰,而是直接作用于硬凳上那巴掌大的地方,隔着一层薄布,一天要坐上十几个小时,那家伙真是相当的磨人!时间长了,屁股上那巴掌大的地方长疮、长疖子,一天要脱下几层皮,到后来皮烂肉破,坐凳子就像受刑具,钻心地疼。坐久了,痔疮也赶来凑热闹,让人体会到什么叫欲坐不能。

七月流火,八月火流。室外骄阳似火,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仿佛要把人间的水分烤干似的。我家住在八楼顶层,家里没有安装空调,难得的清爽就是早上七八点以前,晚上七八点以后,没有太阳的直射,我可以拉开窗帘,观赏一下落日霞光;可以开着窗户,呼吸一下大自然里草木风月的气息。

除了这些时间,就是我熬油的时候了,紧闭窗户,拉上窗帘,总是希望这两层东西能抵挡掉一部分热气。好在我耐热性比较强,置身常温33℃左右的房间,陪伴我一路走过的是一台旧电扇,虽然扇出来的都是热风,但总归是风。实在是热得不行,就往电扇叶子上撒冰冻凉水。还好,我终于撑过来了。

20多个刻骨铭心的日日夜夜,我都浸泡在苦涩的汗水里,像是一个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不知疲倦地旋转,每天除去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加饮食,就在紧张、热烈、急促的旋律中煎熬,过着人不是人的日子。直到我认为自己积累的知识足以应付考试,才在封闭后的第二十三个夜晚,开上车环绕着十堰市城区转了一圈。来到人民公园的大门口,我抓着紧锁的铁大门,把脸紧紧地贴在用钢管焊接的大门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园内飘出的充满花草香味的空气,好像要透过这个端口,吸尽公园里的空气,弥补封闭期间对大自然中空气的缺失。离开公园,我又来到市中心的广场,环绕着广场狂奔着,就像一匹回到草原上的野马,直到跑不动为止。这时,大汗淋漓的我,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轻松与昨日的沉重犹如世纪之隔。

过惯了这种紧张的日子,以至于,在考试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适应不了现实中的松懈,老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人好像没了精神,四肢酸软浑身乏力,像犯了瘾的“瘾君子”一样,没精打采,坐卧不安,哈欠连天,好长时间调整不过来。

唉!真是奇怪,身在其中时,也是怨声载道,巴望着早一刻脱离苦海。过上几天清闲的日子,等到真正从那种人非人、鬼非鬼的境况中解脱出来,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仅仅是转化间的不适应?还是骨子里更适合那种生活方式?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让我想不通的是,自从2009年我家换了住房,安装了空调以后,进入夏天,几乎是天天开着空调,是热到极致需要开空调吗?不是,是已经开过空调了,尝到了那种清凉的味道,即便是一般化的炎热,也不能忍了,确切地说,是不愿忍了。热不热是一码事,开不开空调好像又是一码事,白天开,夜晚开,天热开,天不热,睡觉时盖着被子也要开,好像不用空调反倒是一种浪费,一种落后。日夜开着空调,让我忘了是什么季节,人也好像成了“反季节蔬菜”,失去了本味儿。

有一种情形叫“回不去了”,说的是一个乡下老太太,添孙子了,儿子想把妈妈接到城里带孩子,可是习惯了农村生活的妈妈说什么都不愿到城里住,说住不惯城市的楼房。后来,看到儿子实在是请不到保姆,孙子没有人照顾,才勉强来到儿子的家里。好不容易等孙子上了幼儿园,老太太就急急忙忙回到农村居家,才住了几天,又跑回儿子的家,说什么都不习惯农村的居处了。人啊,从较差的环境向好的环境过度容易,但是反过来就难了。

如今,我常常想:如果在炎炎夏日,让我重新回到那间没有空调的房间,锁上二十几天,不知道会不会无病无灾地从那里走出来!

记不得是个什么小报曾这样报道:女人爱唠叨,不是天性,是习惯。因为女人多数爱吃零食,不吃的时候就爱说。还有一点就是,成了家的女人在家里承担着教育子女、安排家务等活计,相比男人,动嘴的机会也多了许多,嘴巴动作惯了,久而久之,形成了唠叨。我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但是,当我从封闭了二十几天的书房里出来时,我彻底相信了。这二十几天,我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没有说话的对象,没有说话的机会,没有说话的欲望,没有说话的时间。闭着嘴巴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从封闭的屋子里出来后,就不想说话,没有表达的欲望,包括家人跟我说话,能不回答的就不开口。

最病态的是:从那间屋子走出来的我,眼睛非常怪异,看书清清楚楚,看人迷迷糊糊,完全凭声音认人。考试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地去看专家门诊,检查后,医生拿着一把检验单告诉我说:“眼睛本身没有问题,而是心念过于集中在书本中,心里排斥其他事物进入视野,这种意念通过大脑反馈到眼睛里,眼随心意,所以眼睛自然而然也排斥字以外的任何事物。随着心里对书本的淡化,眼睛就会自动恢复正常”。结果,还真是那回事儿,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症状也慢慢消失了。

这段时间虽然和其他时光一样变成了流逝的岁月,却是我半生中最值得回味的日子,不只是那些曾经挥洒的汗水,曾经忍受的寂寞,曾经面临的崩溃,曾经付出的努力,成了我终身受益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今生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让我如此执著、心无旁骛地去追求、去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