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的改装(4)
以上所列举的两个梦(内容均为亲人的死亡)均可列于“典型的梦”之列。并且下面我要再举一个新例子,以重申我的主张:“不管梦的内容乍看是多么的不幸,其结果仍为‘愿望的实现’。”这个梦,本来也是拿来反驳我的理论的,但并不是一个病人所提供的梦,而来自于我的法学界的朋友。他突然告诉我:“我梦见我挽着一个妇女的手,在我家门口附近散步,这时有一辆关着门的马车,停在街旁,突然闪出一个人,走到我面前,出示他的刑警身份,要求我同他一起去警局,当时,我仅要求他给我一些时间处理完一些事务,再跟他走……”这法学家问我:“难道你能说我内心希望被警员拘捕吗?”我只得承认:“这当然不可能,但你可要想清楚他们是以什么罪名来拘拿你的。”——“我记得是杀婴罪。”——“杀婴罪?但你当然知道,只有母亲才能对初生的婴儿下手的啊!”他尴尬地回答道:“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于是,我再问他:“你在哪种状况下做这个梦的呢?在前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不愿意再往下说了,这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假如你不说,那我只好告诉你,这梦是永远解不开的!”——“好吧!我就告诉你吧!那天晚上我并非在家睡觉。我是与一个我深爱的女人一起睡的。而且,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我们又发生了一次关系,而后我又睡着了。也就在那时,才做了刚才我说的那个梦。”——“这个女人结婚了吗?”——“是的!”——“你并不希望她怀孕吧?”——“是的!这样会致使我们双方都身败名裂的!”——“那么,你们从未做过正常的性交吧?”——“我每次都留意在射精前就出来。”——“那么我是否能这样推想,那天晚上你俩都非常谨慎地做那事。然而,清晨再来的那次你却没有确实做到避孕吧?”——“嗯!也许是这样!”——“所以,我还是说这梦亦是愿望的实现,从这个梦,你能够告诉自己,你并没有生下孩子或是你已经将它杀死了。我还可以很容易地道出某些相关的地方。你可能还记得,几天前,我们曾经谈论过结婚的烦恼,而找到一个最荒谬的矛盾就是,性交时做什么避孕的办法都可以,然而卵子受精形成胎儿以后,不论何种形式的补救办法,都将构成刑法上的犯罪。此时,我们也曾谈到,这都是从中古世纪形成的“胎儿已具备灵魂”的理论才致使今日这种谋杀罪名的成立。当然,你也知道雷诺曾有一首诗《死者的幸福》,就将杀婴和避孕讽咏成同样的罪行吧。”——“呀!多奇怪;那天早上我曾想到过雷诺这首诗呢!”——“好!那么,我要再告诉你梦中另一个附带的愿望实现。你不是说你梦见携着一位妇女的手路过你家门口吗?你心里事实上是希望能名正言顺地带她走进你家去,并不必像现在那样偷偷摸摸地在她家偷欢。实际上,这个梦的本质——愿望的实现,即使虽是以不愉快的形式来遮掩,我们还可能再找出不仅一种情况的说明。在我对焦虑心理症的病因所作的报导中,我曾谈到“中止性交”是形成神经质恐惧的原因之一。以此看来,你经过若干次这样的性交,心中已充满不愉快的影子,由此导致了你所做的梦,甚至还利用不愉快的心境来伪装你意愿的实现。与此同时,你所提到的“杀婴罪”也尚待讨论。何以这种只有女人才做的罪行,会出现在你身上呢?”——“我会坦白告诉你。几年前我遇到过相似的问题,我和一位少女发生关系,而致使她怀孕。因为名誉关系,她默默地自己去打胎,实际上,打胎前我真的是一点不知情的。然而,事后我却一直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旦东窗事发,我该如何是好?”——“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你这回忆也说明了另一理由,让你由于一次‘中断性交’没做好,引起了这样大的忐忑不安。”
一位年轻的大夫,因为听了我上述那个梦的分析后颇表赞同,并对自己昨晚的梦,用这种分析手段作了一番讲解给我听。他说他在做梦的前一天填报了他的收入数目。此时他收入甚微,因此,他就据实地填报。然而,他在梦中却梦见朋友告诉他,税务委员们对他的收入申报数字表示怀疑,认为他以多报少,以此逃税,所以要罚以重金。实际上这梦不过是掩饰了他的一大意愿——期望成为收入丰厚的名医,这同时又让我回忆起在某个故事中的一位陷入爱河却不能自拔的小姐,当人家劝她决不可嫁给坏脾气的家伙,否则婚后她会挨揍时,她却坚持回答:“我却愿他会揍我!”她对婚姻的强烈意愿到令她在婚前就已经考虑到这些不幸,并且甚至还将它作为愿望呢!
要是我把这相似于“愿望的否认”或“隐忧的浮现”为内容的、乍看之下和我理论截然相反的梦,统称为“反愿望的梦”,那我在这些梦中能够归纳出两个原则。其中之一是我们日常清醒和梦境中都常常发生的,可是我们暂且把它留待以后再提。我们现在先说第一个原则,那就是他们的梦都具有祈盼“我是错了”的原因,所以,病人在治疗期间发生“阻抗”时,他们均有这种内容。事实上,我已有了足够的经验,每次只须我向病人说“梦是愿望的实现”,她们便会被引发这类“反愿望之梦”。我甚至确信,现在在读我这本书的读者,或许有这种与我理论不符的梦。至此,我想再次举一个我治疗病人时听到的一个梦,用来重申这原则的真谛。
一个姑娘,她的亲戚和她们所请教的专家们,都反对她继续接受我的治疗,而她仍坚持要来我的诊所就医,她做了这样一个梦:她家里人不允许她再来我这儿看病,于是,她提醒我说:“你曾经答应我,假如形势必要的话,你将免费治疗我。”而我回答:“我决不在意钱的问题!”用这个梦来作为“愿望的实现”的证明材料,并非一件轻易的事,但这一类的梦,通常可通过其中所含的次要问题的解决,来发掘主要问题的根源。她为何在梦中梦到我会说出那种话?其实,我从未说过那种话,而一个对她深具影响力的哥哥,曾对我做过这样的批评,所以,这个梦的目的是要解释她哥哥的话是对的,然而,她并不仅仅想在梦中证实她哥哥的话,她还把它作为生命的支柱,这也成了她生病的原因。
有一个依我的理论似乎难以解释的梦——一位叫斯塔克的医生的梦和他本人所作的解释。他梦见“自己左手食指头有初期梅毒感染”。
有人或许会认为这个梦的内容,除了不合乎愿望实现的原则以外,看来也非常合理无需再作任何解释。但是,假如你肯花费精力去探讨的话,你会发觉“初期感染”这个名词极近似于拉丁文的“初恋的爱人”,然而,用斯塔克本人的话来说:“这勾起了我以前情场上的失意,而且这梦完全是带有强烈感情愿望的实现。”
现在让我们再来谈一下另一个“反愿望之梦”所具的原则。实际上这个动机也是十分明显的。很多人在性体验中,或多或少有由“侵犯性”“虐待性”转变而成的相反的“被虐性”的成分。假如他们能不使肉体忍受痛苦来满足它的快感,并且能用谦逊、慈爱的牺牲态度来表现的话,我们便可称之为“理想的被虐待症”。非常明显,这类人的梦可能均是“反愿望之梦”。然而,对他们而言,这却恰恰是一种由衷的祈盼。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达成他们被虐待的趋向。这里还有个梦:一个年轻男人,早年时曾经常虐待他的哥哥(事实上他对哥哥始终有种近乎同性恋的倾向),然而成年以后,他顿悟前非,彻底改变他的态度,后来他做了以下的梦,其中包含三部分:(1)他被他哥哥欺负;(2)两个男人正在同性恋式地相互爱抚;(3)他的哥哥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变卖掉了。这最后一个梦使他从痛苦中醒了过来,但是这实际上是个被虐待者愿望满足的梦。这个梦可以如此解释:“假如哥哥真对我如此不好,不顾我的利益卖掉我的财物,那么,我就能够减轻我过去所做的、对不起他的种种感情上的罪恶感。”
我希望上述这些例子,能够充分证明——在没有任何更新的反对理由提出来以前——一个内容痛苦不堪忍受的梦,其实能够解析成是“愿望的实现”。(我并不认为他们已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之后的篇幅里,我将会再讨论到。)我们也不要认为在解析时发现到的,总“刚好”是一些令人平时不愿意想或不愿做的事,其实这种不愉快的感觉,就如我们平时对不愿意提起或不愿去做的事所产生的反感那样,是我们解开梦的谜底所必须克服的阻力。虽然我们提到了梦中的反感,但它并不表明梦里就没有愿望的存在,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一些不愿道出的愿望,甚至有些对自己也不肯承认。但是,我认为我们仍可以合理地将一切梦的不愉快性质与梦的改装放在一起想,由此,我们可以获得这样的结论:这些梦都是被改装过的,由于梦中的愿望通常受到严重压抑,因此愿望的实现均被改装到乍看之下无法辨认的地步。所以,我们也能够说,梦的改装其实是一种审查制度的作业。根据一切梦中不愉快的内容所分析出的结果,我拟出以下这个公式:“梦是一种(受抑制的)愿望(经过改装的)实现。”
最后,我认为还需要提一下与以这种痛苦为内容的梦稍微近似的“焦虑之梦”。假如把这类梦也算在愿望实现之列,估计对一般未受过梦析训练的人而言,它更难以被接受。
可是在此我能够简单谈谈焦虑之梦。事实上,这种梦并不是梦的解析的另一对象,它仅是以梦本身来表示出一般焦虑的内容罢了。我们梦中所感受的焦虑不过是梦的内容中所明白表示的那些念头而已。假如我们想对这种梦再作解析,那就会发觉梦中所表示的焦虑就如同恐惧症所产生的焦虑一样,它仅是由某种念头的存在而导致的焦虑。例如,从窗口掉下去是可能的,所以,一个人走近窗口时应该小心些。可是我们就不懂为何对这类恐惧症病人而言,靠近窗口竟会造成他们如此大的焦虑,甚至远远超过事实上所需要的小心。同样,对这种恐惧症的解释,也能够适用于焦虑之梦,这两者相同,焦虑都附着在来自另一来源的某种意念上。
因为梦中的焦虑与心理症焦虑关系密切,所以,现在我谈一下后者。在1895年,我曾经写了一篇关于焦虑心理症的短文,提出“心理症焦虑”起源于性生活,而且多由于它的原欲由正常的对象转移时无法发泄所致。此论点的正确性,经历了时间的考验,而由此我们能够得出这种结论:“焦虑之梦”的内容大多与性有关,也就是这种内容中所附的“性欲”转化而引发了“焦虑”,以后有机会我还将找若干个心理症病人的梦例来作分析,以证实此结论,而且最终当我要完成梦的理论时,我将会再次对这焦虑之梦作一番深入的思索,来指出它们也彻底符合愿望实现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