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滑盖手机
这些天就这么一直陪着赵小米,逛街,去女子生活馆,去美发店,偶尔去歌厅唱歌,去茶馆品茶,看似很快乐的一些事,做起来却发现原来那不是快乐,那只是一个女人在感到孤独和忧伤的时候,用身体寻找的一种热爱。虽然那个人不是我,我却像她一样没有得到快乐。可是,我觉得快乐很简单,一句话,一个微笑,或者在孤单的时候玩自己心爱的手机,这都是快乐,相反有些看似快乐的,却成了一种忧伤。
趁着没找工作之前有空,我想把原来的手机号码换了,让那些不需要想起我的人忘了我,让自己不想记住的人不再想起。手机是两年前买的,现在看起来有点旧,但还能用,是我在大学里参加文学比赛,获一等奖用奖金从学校外边的地摊上买来的,是一台二手机,虽然它不是新的,但我挺喜欢它粉红的外壳和它的滑盖,所以一直用到现在,依然没舍得把它丢掉。
赵小米知道我要去上手机号,本来打算陪我一起去,但刚出门下到楼下,她接到一个电话后,她跟我说她有事,就让我一个人出去了,她重新回了楼上。我独自走出小区,沿着那条两旁种有梧桐树的水泥路一直往前走,走了很远才找到一个上手机号的小店,把号换上,不知道我的第一个电话该打给谁。想了想,一边走一边拨了一个号码,那是小镇上我一个邻居家的,电话响了四五遍才有人接,接电话的是邻居婶子。我告诉那个婶子说:“婶子,我是小白,麻烦你叫我奶奶接电话。”婶子一听是我,就在电话中说:“是小白呀,真有出息,念完大学去城里了,我这就去叫你奶奶。”不一会儿,婶子回来说:“你家门锁着,不知你奶奶上哪去了,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等她回来转告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听听奶奶的声音,听婶子说奶奶不在家,就说:“没事,就想给她打个电话。”婶子说:“小白,你在城里放心,我要是有空就去帮你看看你奶奶她老人家。”我忙说:“那先谢谢婶子。”然后就挂了电话。这个世界上,奶奶是我唯一最亲的人,想她惦记她都是由衷的情不自禁。说明无论我身在哪里,我不孤单。
回来路过一座报刊亭,顺便买了几份报纸,说不定能在上面找到适合我的工作。没事了,然后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走了回去。进了小区,我边看报纸边等电梯,电梯下来了,门打开来,刚想进电梯,忽然被走出电梯的那个人碰了一下,将我手上的报纸和滑盖手机碰落下来,重重地摔在电梯口,一看,手机在地上成了两块,我心里一慌,正想骂那人几句,抬起头来,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休闲装,不像是故意的,我也就没有把话骂出声来。他看看我,再看看电梯口被摔坏的手机,赶忙弯下腰去将报纸和手机捡起来,发现手机已经有些旧,就递给我说:“对不起,不小心碰着你将你的手机摔坏了,我看这手机也很旧了,要不,我赔你钱去买一个新的?”我接过来说:“算了吧,我喜欢它,我自己拿去修修好了。”那个男人就不好意思的走出电梯,我拿着那被摔坏的手机,有那么一点伤心,正要上楼,那个男人又折了回来,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接过来,没在意看便塞进口袋里,然后上楼去。
回到楼上,按了两遍门铃,赵小米才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帮我开门:“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看着她湿漉漉的身子:“都还没吃中饭呢,今天你干嘛这么早洗澡?”赵小米一边回浴室一边回话:“见你出去了,没事,洗洗澡,觉得舒服。”后来我发现她的床上乱乱的,我猜测在我刚才出去的那会,一定是那个男人来过这里,所以我不再问她,我坐到沙发上,想看看手机到底还能不能用,试了好几遍,都开不了机,看来我心爱的手机被那个男人就这么摔坏了,想起来就生气。赵小米洗完澡出来,见我在弄手机,就问我手机怎么了,我气愤着回她的话:“摔坏了,上楼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不小心摔坏的。”赵小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赶紧一句:“改天我陪你上街买个新的回来。”我并没有再想到什么,只是说:“我还是先拿去修修,实在不能用了再说。”赵小米说:“那么旧了,干嘛还拿去修?”其实我也知道它很旧很旧了,可终究它是我喜欢的,一直一直。就说:“我喜欢它,都舍不得丢掉它。”赵小米坐在镜子前吹头发:“不就一只手机,用得着对它有感情吗?”我想了想,反问她:“难道就只能对人有感情呀?”赵小米把头发吹干,然后扎起来:“我也没说只能对人有感情,有些人你对他有感情,他对你没感情,所以别动不动就感情感情的。”透过镜子,我看她一眼:“谁对你没感情?”赵小米很直白:“当然是男人。”从前,我也遇到过一个男孩,现在他消失了,看来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决不能轻易对一个男人动感情。
一起做好饭,吃完中饭,赵小米去房间睡午觉,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平常我很少看报纸的,因为总觉得那些新闻比小说里的情节发生得还离奇,没有多少生活感。所以我不看新闻,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比较适合我的工作。数十页报纸翻完,招聘广告倒是挺多,但不怎么有我觉得喜欢和合适的工作,只有一家文化传播公司招聘文案一职,感觉挺适合我的,条件要求也不算太高,于是想下午去那家公司看看,顺便把手机拿去修修。
我去房间把个人简历和大学生就业推荐书等东西整理好,准备出去,那时赵小米还在睡午觉,于是没叫醒她,一个人去了外面。我想,等她醒来发现我不在家,一定知道我是出去修手机了。
出来,我先找了一家修手机的小店,把手机放在那,等修好了晚一点回来的时候取,然后去报刊亭买来一张地图,沿着地图上的路线,搭公交车去找我要去的那家文化公司。城市有些大,有些陌生,要找到一个地方还真是不容易,我换了好几趟公交车,才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下了车,步行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那家公司。公司是在一座大厦的十楼,找到电梯,然后上了十楼。到那才知道,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办公室的那个人都收起了东西准备下班,我过去问了问她:“你好,我是来找工作的。”那个人就看看我:“不好意思我们要下班了,你明天再来吧。”我看着她,真有点无奈。锁门的时候,她见我还没走,就又说:“要不,你把你的资料和手机号留在这里,明天上班时我让我们领导看看,他们同意的话再通知你过来面试。”我看也只能这样了,就把资料和手机号留给她说:“那谢谢了。”
从那家公司下来,街上是下班回家的人流。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见我这么晚还不回去,赵小米心里一定会着急,便坐上一趟公交车往回赶,换了几趟车,结果发现走错地方了,天黑起来,心里生出一些害怕来。只好给赵小米打电话,可那号码存在手机里,我一急就不怎么想得起来了,只记得前面几位数,没办法,也只好去找电话亭试试,看能不能有好运气打通。
前面就有一家电话亭,可也准备锁门了,我看了看对那阿姨说:“阿姨,能不能等等,我有急事,想打个电话。”那阿姨见我是个女孩子,就说:“听口音你是外地人,那好吧。”于是赶紧拿起话筒,先试着拨了一串号码,是空号,再拨一个,无法接通,又拨一个,通了,可不是赵小米的声音,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喂喂喂。”我赶紧挂上,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以前曾听赵小米跟我说过,她喜欢选一个带她生日的手机号,那样容易想起来,不轻易忘记。我记得赵小米的生日,她的生日是三月二十八日。便又试着拨了一个号码,通了,一听,是我熟悉的声音:“谁呀?”我知道是赵小米,高兴起来:“小米姐,我是小白。”赵小米说:“上哪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我着急你呢。”我告诉她说:“我走错路了,找不到你那了。”赵小米担心地问:“在哪?我开车过去接你。”我转过脸,看了看,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转过脸来问了问看电话亭的阿姨,阿姨告诉了我,然后我告诉赵小米:“在香山路,对了,对面有一家中国银行,我就在对面的电话亭。”赵小米就说:“别乱走,你在那等着,我就过去。”然后挂上电话,付了钱。
那阿姨挺好,见我一个外地人,这么晚找不到地方,就从电话亭搬出一根小凳子,让我坐,她则靠着电话亭陪着我,没有下班。我有些不好意思:“阿姨,你还是先回去吧。”阿姨说:“不要紧的,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晚一点就晚一点。”
在等赵小米来接我的空隙,阿姨主动跟我说话:“你有二十岁的样子了吧?”我点点头。她就说:“原来我也有一个女儿,八岁那年患白血病离开了我,算起来要是还好好活着的话,个头应该跟你一样高了。”我突然仰起头来看她,她一直在看着我,那一刻从她的眼神,我像是看到了一个母亲的忧伤,那么的深,那么的沉。我认真听着,阿姨继续跟我说话:“现在,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没事的时候可以说说话。”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我以为她在思考,但她没有,她只想说到这里。她并没有对我提起她的男人,所以我想,她应该是孤独的。
大约半个钟头的样子,赵小米开车找到了这里。我跟阿姨说:“阿姨,谢谢你,我走了,你早点回去吧,以后有空一定来看你,我叫苏小白。”阿姨望着我进到车上,久久地没再说出一句话来。透过反光镜,我能望见她一直望着我,直到我远去,她才收起那根板凳,孤独地回去。
这时路灯已经亮起来,照亮眼前的城市。身后的那个阿姨仿佛也像一盏灯,照亮了我。
回到赵小米那,我忽然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我想起了什么呢?我想起了我心爱的滑盖手机,因为想起它,就可以让我在此时此刻忘记一些忧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