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凯斯宾王子(2)

“哎呀，你这个笨蛋，”彼得说（他变得出奇地兴奋），“难道没看出来？那是放贵族餐桌的平台，供国王和王公贵族们席坐。我想这话让别人听到，肯定都觉得你已经忘记了，我们自己也曾经是国王和女王，在我们的大厅里就坐在和那差不多的宝座上面。”

“在我们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之中，”苏珊用似梦似幻、平缓如歌的声音继续说道，“在纳尼亚大河的入海口处。我怎么会忘了呢？”

“要是一切都能重现该有多好啊！”露茜说，“我们可以假装现在就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里。这个大厅和我们过去举行宴会的那个大厅是非常相像的。”

“可惜的是没有筵席。”艾德蒙说，“要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看看我们的影子有多长，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天气没那么热了？”

“我们要在这里过夜的话，得点起一堆篝火。”彼得说，“我带着火柴呢。我们出去看看，是不是可以捡些干柴回来。”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就忙活开了。走到他们初次进入废墟穿过的那个果园，结果发现那里并不是一个捡柴火的好地方。他们尝试去城堡的另一边去找，由一个小小的边门走出大厅，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宫，一座座石圆丘和石洞，这些原来一定是走廊和小房间，不过现在却布满了荨麻和野生玫瑰。穿过这里，他们发现城墙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从豁口走出去，便进入了一片光线更暗、树木更高大的树林，在这片树林里他们找到了枯树枝、烂木头、烂棍子、干树叶，还有足够多的冷杉球果。他们一捆捆地来回搬运，直到平台上堆了好大一垛。在第五次出来时，他们找到了一口井，就在大厅的外面，掩映在杂草之中，不过把杂草清理走之后，他们发现这是口深井，井水干净清澈。

水井的周围还可以看到一条石砌小路的残余，路到中途戛然而止。接着，女孩子们出去摘些苹果来储备，男孩子们在平台上生起了篝火，紧靠着两面墙的犄角旮旯，他们觉得那是最舒适、最暖和的地方。把火点起来可费了不少劲，也浪费了很多火柴，不过最后终于点着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四个孩子面朝着篝火、背对着石墙坐了下来。他们尝试把一些苹果用木棍插着来烤。不过，烤苹果没有糖做调味品少了些滋味，而且太烫的时候没办法用手拿着吃，等放凉了再拿起来又没那么可口了。所以，他们只好生吃苹果来填饱肚子，艾德蒙还打趣地说，这样大家也就都意识到了，学校的饭菜还没有那么糟糕——“现在能给我一大片面包和一块黄油，我也是丝毫不介意了。”他还补充了一句。不过，一股探险的精神正在他们心中升腾起来，谁也没有真的想回到学校去。

吃掉了最后一个苹果，没过多久，苏珊出去到井边喝了几口水。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

“你们看，”苏珊的声音极其哽咽，“我在井边发现的。”她递给彼得，然后坐了下来。另外两个孩子觉得姐姐面色和声音看起来像是要哭了。艾德蒙和露茜急忙弯下身，去看彼得手里是什么——那是一个小小的、亮闪闪的东西，在篝火的照耀下发着光。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彼得说，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奇怪。接着，他递给了其他人。

现在大家都看清是什么了——这是象棋（国际象棋）里面一枚小小的马，和普通象棋大小差不多，不过非常沉，因为它是用纯金打造的，马头上的两只眼睛是两颗小小的红宝石，或者说是一颗，因为另一颗已经被敲掉了。

“哎呀！”露茜说，“这和以前我们做国王和女王时，在凯尔帕拉维尔经常玩的金棋子太像了！”

“振作点，苏。”彼得对妹妹苏珊说。

“可我忍不住，”苏珊说，“这颗棋子带回了——噢，那些美妙的时光。回想起来，我们和半羊人、善良的巨人一起下棋，海洋人在海里唱着歌，还有我那匹漂亮的骏马——还有——还有——”

“那么现在，”彼得完全换了一种语气说话，“该是我们兄妹四个开始动脑筋的时候了。”

“关于什么？”艾德蒙问。

“难道没有人猜一猜我们身在哪里吗？”彼得说。

“继续，继续，”露茜说，“这几个钟头以来，我总感觉有某种神秘的气息飘荡在这个地方。”“往下说，彼得，”艾德蒙说，“我们都听着呢。”

“我们待的地方就是凯尔帕拉维尔的废墟。”彼得说。

“可是，听我说，”艾德蒙接过话来，“我是说，你怎么判断出来的呢？这个地方已经被毁掉很多年了。看看那些长得高过门口的大树，看看这些石头。谁都能看出来，这里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居住了。”

“我知道，”彼得说，“那正是令人费解的地方。不过，我们眼下先抛开那方面不说。我想一个点一个点地逐一分析。第一点，这个大厅的形状和大小与凯尔帕拉维尔的大厅完全一致。只要想象一下上面有屋顶，把草地换成彩色的石子路，想象墙上有挂毯，你就会看到我们王宫的宴会大厅。”

没有人说话。

“第二点，”彼得继续说，“城堡水井的位置也和我们的水井一样，在大厅的南面一点，井口的大小和形状也毫无差别。”

依然没有人说话。

“第三点，苏珊刚刚找到了我们以前玩的旧棋子——或者说完全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西。”

还是没有人应声。

“第四点，你们还记不记得——就在卡乐门国王的使节到来之前的那一天，我们在凯尔帕拉维尔的北门之外栽种果树？树神之中最伟大的一个，果树女神波摩娜亲自在地上施了好的魔法。还有，是鼹鼠这些非常能干的小家伙们挖开了树坑。你们难道忘了吗，那个风趣的莉莉格拉乌，领头的鼹鼠，倚在他的铁锹上说，‘相信我，国王陛下，将来有一天你们会很高兴有这些果树的’。谢天谢地，他是对的。”

“我记得！我记得！”露茜拍着手说。

“可是你听我说，彼得。”艾德蒙说，“这肯定全是胡说。首先，我们没有正对着大门口种植果园。我们可没有那么傻。”

“哦，当然不是，”彼得说，“不过，那些树长成之后就把枝叶伸到了门口。”

“另外一点，”艾德蒙说，“凯尔帕拉维尔不是坐落在一个岛上。”

“是的，我也在怀疑这一点。可是，它是一个——叫什么来着，哦，半岛，很接近一个岛屿。难道它在我们那个时代之后就不会变成一座孤岛吗？没准儿有人挖了一条海峡出来。”

“可是你得等一下！”艾德蒙说，“你一直不停地说自从我们那个时代。但是，我们从纳尼亚回来，这才不过一年之前的事啊。而你想要说明的是，一年的工夫，城堡就已经倾塌，茂密的森林长了起来，我们自己亲手栽种的小树苗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古老的大果园，老天知道还有些什么变化。这全都是不可能的。”

“我想到了一件事，”露茜说，“如果这是凯尔帕拉维尔，那么这个平台的这一边就应该有个门口的。实际上，我们现在背对着的就应该是那个门口。你们知道的——它可以向下通往藏宝室。”

“我想这里应该没有那扇门。”彼得说着，站了起来。

他们身后这堵墙挂满了常春藤。

“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答案。”艾德蒙说，他拿起一根准备好要放进篝火堆上的棍子，然后开始敲这堵常春藤墙面。木棍当当地敲击在石块上，接着又当当几下，突然间，传来一种非常不同的隆隆声，是打在空心木头上的声音。

“哎呀，老天！”艾德蒙喊了一句。

“我们得把这些常春藤清走。”彼得说。

“噢，我们还是先别管这些了。”苏珊说，“我们明天早上再试也可以啊。如果我们要在这儿过夜的话，我可不希望我后背有一扇敞开的门，那么一个大黑洞在身后，什么东西都有可能从里面出来，还会有一股潮湿的霉气出来。眼瞅着天就要黑了。”

“苏珊！你怎么可以这样？”露茜面带责备地瞥了苏珊一眼。不过，两个男孩子非常激动，根本没注意到苏珊的劝告。他们用手拽青藤，用彼得的小折刀使劲儿地割，结果小刀子都被弄断了。接下来又用艾德蒙的小刀。没用多久，他们坐着的那块地方就被常春藤盖满了；最后，他们终于把门清理了出来。

“很显然，它被锁住了。”彼得说。

“不过这些木头全都腐烂了。”艾德蒙说，“不用费劲我们就能把它拉开碎成块，还能顺便多弄点儿柴火出来。来吧。”

这一动手才知道，比他们估计的时间要长很多，门还没拆下来，大厅里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头顶上出现了一两颗星星。男孩们站在木头碎片上，把手上的污渍擦掉，眼睛盯着自己双手打开的这条冰冷、黑暗的通路，这时，不只是苏珊，其他人也感觉到了冻得有点发抖。

“我现在需要一个火把。”彼得说。

“哦，要那干什么？”苏珊说，“艾德蒙不是说——”

“我现在可不那么说了，”艾德蒙打断了她，“我现在还不能理解，不过以后我们总会弄明白的。我猜你是想下去看看，是不是啊，彼得？”

“我们必须得去看看。”彼得说，“打起精神来，苏珊。既然现在我们回到了纳尼亚，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可不好。你是这里的女王。再者说了，心里带着这么大一个谜团，谁也睡不着啊。”

他们打算用长木棍来当作火把，不过不是那么顺利。如果让燃烧的那一端向上，火就会熄灭，如果举着另一头又会把手烧焦，烟也会迷进眼睛里。最后，他们不得不用艾德蒙的手电筒来照亮；幸运的是，这是不到一周前的生日礼物，电池几乎还是新的。艾德蒙打着手电筒，走在头一个。后面跟着露茜，接下来是苏珊，彼得走在队尾。

“我来到了第一级台阶。”艾德蒙说。

“数一数多少级。”彼得说。

“一——二——三，”艾德蒙一边数着，一边小心地向下走，一直数到了十六。“现在到最底部了。”他大声告诉身后的人。

“这么看来一定是凯尔帕拉维尔了，”露茜说，“就是十六级台阶。”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兄妹四人簇拥着站在了楼梯的脚下。艾德蒙拿着手电筒慢慢地照了一圈。

“噢——”四个孩子齐声惊叹。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确实是他们当年统治纳尼亚做国王和女王时期凯尔帕拉维尔城堡中古老的藏宝室。中间有一条通向里侧的小路（如同花房里的小径），在路的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立着一套华丽的盔甲，就像武士在守卫着宝藏。路的两旁，这些盔甲之间，是摆满了奇珍异宝的架子——项链、手镯、耳环、金碗金碟、长长的象牙、胸针、冠冕、金链子，还有尚未打磨的石头堆得高高的，像是大理石或土豆一样堆放着，此外，钻石、红宝石、深红色的美玉、翡翠、黄玉、紫水晶等也是应有尽有。这些架子下面是橡木做的大箱子，用铁条固定住，挂着沉重的大锁。这下面极其寒冷、安静，他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些宝藏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要不是他们现在清楚身在何方，而且能记起大部分的东西的话，恐怕很难知道这些竟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个地方看上去已经被遗弃很久了，所以给人感觉有些荒凉，甚至有点骇人，以至于至少有一分钟没有人说任何话。

接下来很自然，他们开始四处走走，把东西捡起来看看，就如同遇到老朋友一样。如果你在那里的话，你大概会听到他们说着这样的话，“噢，瞧啊！我们的加冕戒指——你们还记得第一次戴上它吗？——呀，这就是那枚小胸针，我们都以为弄丢了呢——喂，这套盔甲不是你在孤寂群岛参加大赛时穿的那一套吗？——你还记不记得那是小矮人为我做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用那只角喝过水？——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

可是艾德蒙突然说：“喂，我说。我们不能浪费电池了，天知道，我们用到它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们倒不如拿上我们想要的，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们必须得带上这些礼物。”彼得说。因为很久以前，在纳尼亚的一次圣诞节，他和苏珊、露茜得到了各自的礼物，他们视这些礼物为珍宝，比整个王国都要珍贵。艾德蒙没有礼物，因为那个时候他没有和他的几位兄弟姐妹在一起。（这件事要怪就得怪他自己，你可以在另一本书里读到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同意彼得的建议，于是沿着那条路走向藏宝室另一头的那面墙，果然，他们的礼物还在墙上挂着呢。露茜的礼物最小了，因为那只是一个小瓶子。不过这个瓶子可不是用玻璃做的，而是用钻石做的，那里面还有大半瓶的神奇甘露酒呢，它可以治好任何的伤痛和疾病。露茜取下自己的礼物时，什么话都没说，看起来非常郑重，她把瓶子上的带子挂在肩上，又一次感觉到了瓶子就挂在自己的身旁，正如往日里一样。苏珊的礼物是一张弓、一袋箭和一只号角。那张弓还在，还有象牙白的箭袋，里面装满了用上等羽毛装饰的箭，可是——“噢，苏珊，”露茜说，“号角在哪里？”

“噢，糟糕，糟糕，糟糕，”苏珊想了一会儿说，“我记起来了。我最后一天还带着它，那天我们正追捕那头白鹿。它肯定是在我们跌跌撞撞回到另一个地方的时候弄丢了，我说的是英格兰。”

艾德蒙吹了声口哨。这个损失确实令人震惊，因为这是一个有魔力的号角，任何时候你只要吹响它，救援肯定就会来到，无论你身在何处。

“这种东西在这样一个地方迟早都会派上用场的。”艾德蒙说。

“不要紧，”苏珊说，“我还有这张弓呢。”说着，她把弓取了下来。

“弓弦会不会已经坏了，苏？”彼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