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偷走君心(2)
她的一句话刚落下，一旁的依兰已经吓得浑身发颤，夜婉凝的话无疑是在拔老虎身上的毛，而慕容千寻绝对是最猛的老虎，最嗜血的猎豹，最凶的猎鹰。
夜婉凝刚走出几步，身后的人又开了口，神色淡淡：“朕赏赐了你这么多东西，难道不知道谢恩？”
转过身，她不再是满面怒容，可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他十分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讥笑：“皇上这般赏赐，究竟是因为昨夜让我给皇上泄欲的酬劳……还是因为我娘家人又进宫了，所以要让我来陪皇上演一出戏？”
“你……”慕容千寻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的话噎住，心口堵得慌，真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
真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就在两人僵持中，胡林走来禀报道：“参见皇上，参见凝妃娘娘，皇上，镇国大将军已经进宫了。”
“呵呵！”夜婉凝冷冷笑出了声。果然是如她所料，否则他又岂会给她这么多首饰珠宝？即使是陪他睡了一夜，在他的心里，她这般低贱又怎能配拥有这么多名贵珠宝？
“皇上想让我戴哪个首饰去见我哥？是那玲珑金步摇还是白玉翡翠？又或者是那明珠项链？”她淡淡说着却是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慕容千寻负在身后的手早已紧紧攒着拳头，俊颜因牙齿紧紧地咬合而有些僵硬。
“你自己看着办吧。”半晌之后他才淡然开口，看不出他隐藏着的任何情绪。
见他转身离开，夜婉凝在身后“恭敬”地说道：“皇上慢走，臣妾随后就来，一定不会失了皇上的颜面。”
报复的话应该是畅快淋漓的，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口在隐隐作痛，可是她已经分不清那是之前的夜婉凝留下的情感，还是她真的没出息地因他而心痛了。
但是她宁愿是第一个可能。
慕容千寻背着身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抬腿离开月凝宫。他浓眉紧蹙坐上步辇，沉思了一路终开口问道：“夜将军有没有说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胡林跟随在一旁答道：“回皇上，夜将军没有说，只是要见皇上。”见慕容千寻不语，胡林又说道，“夜将军就是不爱说话，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奴才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只说是要亲自见了皇上才说，说起来这脾气还真够大的。”
慕容千寻眯着黑眸睨着远方，薄唇微启淡淡开口：“不爱说话才能守住心里的秘密。”
“秘密？”胡林眼睛立刻发亮。
“多事。”慕容千寻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好奇心。胡林立刻赔笑着连连点头。
南天殿
宫女给夜墨凝奉上了茶水，可是夜墨凝却是显得心事重重，慕容千寻坐下后面色平静地看向夜墨凝：“夜将军今日进宫不知有何要事？朕似乎没有听闻边塞有急报。”
夜墨凝不想拐弯抹角，他蹙了蹙眉起身走到殿中央，视线凝向慕容千寻，似乎在探寻些什么，末了，他抱拳颔首道：“皇上，微臣今日入宫的确有一事相问。”
“说。”慕容千寻拿起茶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皇上，不知凝儿现在何处？”
他那听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慕容千寻敛了敛眉，手上的茶杯微微一滞，可随即便悠悠地将茶杯给一旁的胡林，神色依旧淡漠如初：“夜将军为何突然问起了令妹？”
夜墨凝抿了抿唇，随后抬眸看向慕容千寻，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怀疑，“微臣只是想知道凝儿一切可安好。”
慕容千寻闻言低沉笑起：“夜将军何时变得如此风趣，特地让胡林把朕叫回来，就是为了问令妹的境况？夜将军好浓的闲情雅致。”
夜墨凝今日对慕容千寻的说话语气不知因何变了，好似跟慕容千寻杠上了：“微臣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只是想问皇上，凝儿自入宫以后一切可安好？”
“夜将军，这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吗？”他没有薄怒，可就是这么沉沉的一语便可让人胆战心惊。而他也没有直接回答夜墨凝的话，所以更加让夜墨凝起疑。
“正因为您是皇上，所以微臣才用这样的态度，否则……”夜墨凝想要说些什么警告的话，可是一想到夜婉凝在他的手上，所以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被夜墨凝这么一改常态的嚣张态度一激，慕容千寻虽没有立即大发雷霆，却也重重地将掌心落在了桌面上，发出了让人心惊的响声。
“若朕不是皇上，你又打算如何？”慕容千寻紧蹙着浓眉问道。
夜墨凝沉默了片刻终究开口道：“凝儿是微臣唯一的妹妹，若是她有什么事，微臣哪怕是赔上这条命也会为凝儿讨个公道。”
南天殿外的夜婉凝听到夜墨凝的话，心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慕容千寻的冷血，所以更加突出了夜墨凝的重情。她想进去，可是脚步却被生生定格住。躲在门外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她已失去了迈进去的勇气。每当夜墨凝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她那坚硬的外壳就会自动卸下。
夜墨凝，她的大哥，竟然愿意为她丢了性命……
见慕容千寻脸色一阵阵铁青，胡林伴着怒气上前说道：“夜将军，您这话可是严重了，凝妃娘娘好端端地在宫里，昨夜皇上陪了凝妃娘娘一宿，今日皇上还赏赐了许多珠宝首饰，您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
胡林巧妙一言却是让殿外的夜婉凝整颗心都凉得透彻，说来说去，送给她金银珠宝无非是为了现在这一刻能够有理可说，他慕容千寻究竟把她当成什么？
夜墨凝闻言却是百般不信，他与慕容千寻的争吵虽然不是第一次，可是从来都没有像这次一样用这样不恭不敬的态度，他毫无顾忌地上前一步开口质问：“珠宝首饰买不了凝儿的一生幸福，更何况，若是她过的安好，为何在回门时她的脖颈处有淤痕？”
“你是在怀疑朕对令妹动了手？”慕容千寻凉凉反问。
“难道不是吗？除了皇上，还有谁会对一个娘娘动手？”若不是今日听有人在议论凝妃娘娘不受宠还进过牢狱，联想到她回门时的淤痕，他也不敢相信慕容千寻竟然会对夜婉凝动手，毕竟朝中有他父亲为丞相，战场有他这个镇国大将军。
不过他始终还是低估了慕容千寻，他的狠绝也不是今日才有，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
南天殿内突然没了声响，夜婉凝猜想里面正僵持不下，原本不敢介入那样剑拔弩张的氛围，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慕容千寻那狠戾的神色，她心头一颤，脚下也立刻冲了进去。
“哥哥！”她走到夜墨凝跟前叫了一声，而里面的气氛果然降至了冰点，当夜婉凝冲进去的时候，夜墨凝回头看向她的神色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又扬起了她熟悉的笑容。
“凝儿……”夜墨凝上前叫着她，可是当他看到她手上的伤时，心如被刀锋划过，“你的手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虽然上了药，可是终究还是起了几个水泡，手指的纱布也还没有拆除，看上去就是遭罪了。
慕容千寻微眯着眸子看向夜婉凝，眼神中充斥着警告的神色，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夜婉凝并没有看他一眼，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夜墨凝身上。只见她在夜墨凝面前笑得很甜，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温暖笑容，也是从来不属于他的笑容，她在对着他时，不是讥笑就是奉承的假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笑。
夜婉凝看了看自己的手后反而安慰道：“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茶水烫伤了，哥哥怎么今天进宫了？”
夜墨凝闪了闪神后说道：“其实是因为……”
“因为特意来质问朕有没有亏待了朕的凝妃娘娘。”慕容千寻接上了话。
夜婉凝心中腹诽，何止是亏待，他居然还有脸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可是想到夜墨凝的处境和前程，夜婉凝只好硬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请皇上不要怪罪了我哥哥，他从小就对我这个妹妹疼爱有加，而且兄妹二人从未分离，妹妹突然进宫，做哥哥的自是牵挂。刚才哥哥若有得罪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能宽宏大量不要和哥哥计较才是。”
看着夜婉凝强颜欢笑是为了夜墨凝，慕容千寻心底更是恼火，可是脸上却是平静如湖：“既然凝儿求情，那朕自然不会和夜将军计较。”
“谢皇上。”夜婉凝对慕容千寻福了福身子，她也只不过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而已，可是慕容千寻似乎并没有想就此放过夜墨凝。
“不过……夜将军，朕不但是天子也是凝儿的夫君，她已经嫁给了朕就是朕的人，这管教妻子是丈夫的份内之事，希望夜将军不要逾矩。”
夜婉凝当下恨得牙痒，但终究是吞下了这口气，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不想牵连到无辜的夜墨凝。而夜墨凝紧了紧拳，却还是顾虑到夜婉凝而没有再说什么。
在夜墨凝离开之时，夜婉凝心头依依不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夜墨凝给了她家人的温暖，见他翻身上马，她突然朝他奔去，慕容千寻想要将她拉住，她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而夜墨凝看夜婉凝跑过来，立刻飞身下马，他双脚着地之时，夜婉凝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举动让慕容千寻眼眸一瞪，脸色瞬间铁青，而一旁的陆秋瞑和胡林倒抽了一口凉气，耳边传来慕容千寻指尖的脆响。
“哥哥，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还会不会对我这么好？”此刻，夜婉凝的嗓音早已沙哑。
“说什么傻话？”她胸口的绵软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而她的话也让他身子一僵，他手上微颤将她拉开距离道，“凝儿怎么会不是我妹妹？”
“如果不是呢？”她又问。
夜墨凝疑惑地看着她，家里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她真正的身世，她又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可是看着她期待着的眼神，他还是于心不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不管是不是，哥哥一定会护妹妹周全，若是护不了，哥哥愿意随妹妹上天入地。”
夜婉凝颤了颤眉心中苦涩，眼眸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滚烫的眼泪即将要落下的一刻，她将头深深埋入他的怀里，不愿让他看到她的软弱，不想他再做无谓的牺牲。
贴在他的胸口，她低哑着开口：“哥哥，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希望你为我牺牲。”
夜墨凝刚要问什么，突然身前一空，夜婉凝被一双有力的手拽了过去，伴着她一声惊呼，她整个身子已经撞进了慕容千寻的怀中。
“凝儿，不要随便对别人投怀送抱知道吗？”他的语气没有强硬，甚至带着宠溺，可就是那眼角露出的一丝笑意，让夜婉凝感觉从头凉到脚底。她想要挣脱，可是又怕自己的激烈反应会惹怒到他，到时候倒霉的可能是夜墨凝，于是她只好僵硬着身子被他揽着。
夜墨凝最终纵身上马离开了皇宫，夜婉凝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如果说在这个冷月国她有想守护的人的话，或许现在只有夜墨凝和依兰。
“人都走远了，还这么依依不舍？”一声讥讽的话来自于慕容千寻之口。
夜婉凝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回头瞪着他没好气道：“我对自己的哥哥依依不舍也不可以吗？”不是她不愿意忍，是她根本无法忍，他的嘲讽他的讥笑让她感觉如刺在喉。
慕容千寻脸色一沉，他伸手再次将她拉入怀中警告道：“你以后不准用刚才那样的眼神看任何男人。”
“放手！”她想要挣扎，可是发现根本无法挣脱他那有力的臂膀，最后只得咬牙切齿地怒道，“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连我怎么看人都管，凭什么？”
“就凭你是朕的妃子，朕就有权规定你的一切言行举止，包括你的眼神。”他冷颜蹙眉，虽是警告的话，可是说出口时却依旧是那么低缓沉稳，不过就是他这样的态度，才让她更加感觉心头慌乱。
冷风中，他揽着她的柳腰低眸凝视着她，而她蹙着娥眉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竟是有些晃神。
“皇上，臣妾找了您好久，原来您在这儿啊！”一声不合时宜的娇媚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慕容千寻的手臂放松了力道，夜婉凝一个激灵从他的怀中离开。馨妃看了她一眼冷嗤了一声后便靠到了慕容千寻的怀里，而慕容千寻也十分自然地抬起手臂放在她的背脊上。那个位置是刚才他强行让自己靠上去的地方，可是转眼间的功夫却又换作了另一个女人。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捉奸在场的情妇，而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晃神十分可笑，她竟然以为他那么说是因为吃醋因为在意。想这后宫之中，从来都是嫔妃争风吃醋，又怎会有君王吃醋的道理？吃醋是因为心中有爱，而君王心中有爱者能有几人？那杨贵妃再得宠，还不是死在梨花树下？
她抿了抿唇没有言语，视线缓缓从他们身上转移到了别处。而她的每一个神色都被慕容千寻看在眼里，他敛了敛眉神色意味深长。而她此时站在风中望着别处的模样是如此扣人心弦，冷风袭来吹动着她鬓角的几缕青丝，好似有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感，他竟是失了神。
“皇上……”见他不说话一直看着夜婉凝，馨妃撅着嘴撒娇着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皇上，今夜可一定要来臣妾这儿啊，要不然臣妾睡不着。”
夜婉凝不屑冷嗤。
慕容千寻将肩上的双手拉下后放在手心低声道：“今夜公务繁忙，昨夜堆积的奏折要今夜批阅。”
昨夜堆积的？夜婉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这能怪谁？她原来睡得好好的，是那头色狼溜进她的寝宫？还是个无耻到极致的色狼。
馨妃软声细语却是开始委屈起来：“皇上，臣妾一向怕冷，若是没有皇上抱着臣妾睡觉，臣妾会得风寒的。”
夜婉凝再也受不了了，即使被责罚，她也无法呆在这个让她作呕的地方。
回到月凝宫，夜婉凝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还在寒风中温存，虽然不想去在意，可是为何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甩了甩头视线落在了那个白玉茶杯上，她惊愕地发现，茶杯竟然缺了个口，而那缺了的碎片正好落在盘内。
“谁动了这个茶杯？”她问道。
依兰上前看了一眼后答道：“早晨就看见这个茶杯是这个样子了，没有人动过，而且这里也没有别人，除了昨夜……”她的话说到一半后便忍了下去，昨夜有谁？只有慕容千寻。
夜婉凝当然知道依兰的言下之意，她拿起那碎片简直恨不得用这个碎片在他那犹如城墙般厚的脸上划上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