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刘知府信敌害良 包知县替王投贼

话说湘王看了这封书，吓得面如土色，半晌方才开言道：“贵府此书，从何处得来的？”刘民敬道：“卑职与包知县正在守城，忽见流贼在外城射上来的。百姓拾着与臣观看，才晓得鲍三刚勾通流贼，卖国求荣，想害我们君臣之命。”王爷道：“这中事情，若依贵府主意，便怎样处？”刘知府道：“殿下为何倒问卑职？常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如今可将反贼治罪。他是武将，兵权在手，他若知此事，统领人马鼓噪起来，我君臣怎样招架得呢？臣等性命不足紧要，千岁倘有差池，金枝玉叶，落在贼手，岂不贻笑天下。趁他尚未知机，把他诱进王府，预先埋伏刀斧手，出其不意，拿住杀了此贼，方保无事。”湘王闻言道：“贵府言之有理。”登时传了四五十名御林军，领命埋伏停当。湘王即差官去召鲍三刚到来议事。包知县忙上前谏道：“千岁凡事须三思而行，莫中了贼人之计。”刘民敬在旁叫声：“包知县，你三番两次苦苦拦阻，莫非系一党同谋么？若再多言，先就拿住你。”包知县虽然清廉，若值太平时候还不怕他，如今离乱之时，强者必胜。孤身一人，有些差池，白白送了性命，有屈无处去伸。听见知府言语利害，只得哑口无言。

不多时，鲍三刚跟着差官进王府，想朝上打恭，湘王咳嗽一声，两廊伏兵齐出动手，不由分说，把鲍三刚捆绑。鲍三刚大叫：“千岁，你今拿我何故？乞说个明白，微臣死得瞑目。”湘王冷笑道：“鲍三刚，主上待你不薄，为何卖主求荣，私通流贼。你自作自受，还要问明么？”刘民敬接口骂道：“鲍三刚，你这欺心背主的奸贼。你与李闯，都是陕西人氏，那个贼将高迎祥，又是你姑母的外甥。待本府与你一个凭据。”说罢，把那封假书叫拿到他跟前观看。鲍三刚看了，高叫：“王爷，这是一封假书，不要冤屈了人。”包知县就插口道：“果然是假，快些分辩要紧。”刘民敬大怒，望着包知县把眼一丢，包知县就不敢多言。湘王就问：“现放着真正的信，怎么说是假的？”鲍三刚道：“王爷，你看此书，一来不是臣父笔迹，二来父与子书岂有写了名字之理，三来既要射与微臣，何不射往城上。此分明是计，千岁还要参详，赦放微臣才是。”刘民敬道：“鲍三刚不要强辩了。你的父亲笔迹，王爷何曾见过。书上写名，正是你父子的暗号。况且你是武官，自然守城，贼在外，如何知有本府兼管。幸亏得本府拾得此书，若落在你手，慢说是本府性命难保，这时候连王爷也坐不住这银安殿了。”鲍三刚道：“刘知府，我且问你，鲍某通同流贼，前日贼兵一到，兵权现在吾手，大开城门，把怀庆府献将出来，你等其奈我何？若有反心，怎等到今日。况且此书是流贼射进来的，如何轻易信他。你也是科甲出身，莫要中了贼计。”刘民敬道：“谁听你巧言舌辩。”叫声：“王爷，还不早除其害，等待何时？”湘王道：“贵府言之有理。”即吩咐御林军推出斩首。鲍老爷被推出辕门，一路上大叫道：“怀庆子民听真，我鲍三刚今中贼计，被刘民敬谗言，王爷将我处斩。你等须要保守城池，切不可以我枉死，便生旁心。若有仗义的，得便带一书信去榆林，安慰我父母妻子，我死在九泉之下，也沾你们的恩了。”那些街巷铺户百姓，听见鲍老爷之言，无不落泪，立刻罢市。

这个消息传到贼营，李岩乘马带领众头目，到城下观看，果见鲍副将的首级，在城上高挂示众。垛口的官兵喝道：“城下的流贼，你还看甚么？这就是鲍三刚的首级。如今内患已除，谅你们亦难攻破此城。知道利害的，趁早撤兵回去。”李岩闻言大笑道：“城上狗官听真，那封原是假书。今日杀了鲍三刚，中了我的妙计。城中没了主将，谅你这几个文武，亦不济事。若知利害，快把湘王献出便罢，稍有迟延，攻破城池，老少不留。”是时包知县在城上对刘知府道：“老大人，你听见了么？我说是封假书，坚执不信，果中贼计，屈杀良将，只怕此城有些难保。”刘民敬此时心中悔恨，低头无言。暗想我枉读诗书，想做个好人，今见理不明，屈杀鲍副将，惹得千载被人笑骂。目下城池难保，谅我怎能服得他手下军士。倘有差池，岂不自伤性命。左思右想，大喊一声：“鲍三刚，我刘民敬屈杀你了。你在阴司不必怨恨，等我一等，我跟你来了。”说毕将身一纵，倒撞城下。可怜一位黄堂太守，竟成了个肉饼。

包知县救之不及，忙下城跑进王府，参见湘王道：“王爷不好了，中了贼人反间之计了。那封书果是假的。刘知府自恨屈杀忠臣，坠城身死。如今流贼口口声声叫把千岁献出，才肯退兵。”湘王闻言，急得两泪交流，叫声：“先生，孤不听你的忠言，屈害良将，想此城难以保守。不知孤家亲自出去，任贼剐杀，以救城中百姓。”包知县道：“王爷不必悲伤。微臣倒有一计，一来王爷不落贼手，二来可保城中黎民。”湘王喜问何计。包知县道：“微臣貌似王爷，改作王爷装束，带几个军民，把微臣送到贼营，骗得贼兵去后，王爷改装，携官眷逃奔归得府潞王爷那里安身，再作道理。”湘王闻言，连忙跪下，叫声：“救命恩人，你果救孤性命，兼救一城百姓。真是千古忠义之人。但孤家心中，怎忍先生惨死。”包知县连忙跪下，口称：“千岁请起。我想流贼要把王爷献出，不过要做当头，好去攻打别处，谅着不伤性命，王爷只管放心。快把衣服冠带，与微臣换着。”湘王大喜，立刻与包知县改换装扮。即转回皇宫，打点行李，将合府家人扮作庶民，吩咐太监宫官，须要谨言。又教承奉官过来附耳抵言，叫他如此如此行事。承奉官即传了几个军营头目，八名御林军，跟随包知县。包知县改换装扮，坐在暖轿，众人簇拥出来，与城中的乡绅耆老，把轿送到贼营。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