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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韩滉(子皋弟洄) 张延赏(子弘靖弘靖子文规次宗)

韩滉,字太冲,太子少师休之子也。少贞介好学,以荫解褐左威卫骑曹参军,出为同官主簿。至德初,青齐节度邓景山辟为判官,授监察御史、兼北海郡司马,以道路阻绝,因避地山南。采访使李承昭奏充判官,授通州长史、彭王府谘议参军。邓景山移镇淮南,又表为宾佐,未行,除殿中侍御史,追赴京师。先是,滉兄法知制诰,草王玙拜官之词,不加虚美,玙颇衔之。及其秉政,诸使奏滉兄弟者,必以冗官授之。玙免相,群议称其屈,累迁至祠部、孝功、吏部三员外郎。

滉公洁强直,明于吏道,判南曹凡五年,详究簿书,无遗纤隐。大历中,改吏部郎中、给事中。时盗杀富平令韦当,县吏捕获贼党,而名隶北军,监军鱼朝恩以有武材,请诏原其罪,滉密疏驳奏,贼遂伏辜。迁尚书右丞。五年,知兵部选。六年,改户部侍郎、判度支。自至德、乾元已后,所在军兴,赋税无度,帑藏给纳,多务因循。滉既掌司计,清勤检辖,不容奸妄,下吏及四方行纲过犯者,必痛绳之。又属大历五年已后,蕃戎罕侵,连岁丰稔,故滉能储积谷帛,帑藏稍实。然苛克颇甚,覆治案牍,勾剥深文,人多咨怨。

大历十二年秋,霖雨害稼,京兆尹黎干奏畿县损田,滉执云干奏不实。乃命御史巡覆,回奏诸县凡损三万一千一百九十五顷。时渭南令刘藻曲附滉,言所部无损,白于府及户部。分巡御史赵计复检行,奏与藻合。代宗览奏,以为水旱咸均,不宜渭南独免,申命御史朱敖再检,渭南损田三千余顷。上谓敖曰:“县令职在字人,不损犹宜称损,损而不问,岂有恤隐之意耶!卿之此行,可谓称职。”

下有司讯鞫,藻、计皆伏罪,藻贬万州南浦员外尉,计贬丰州员外司户。滉弄权树党,皆此类也。俄改太常卿,议未息,又出为晋州刺史。数月,拜苏州刺史、浙江东西都团练观察使。寻加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润州刺史、镇军节度使。滉既移镇,安辑百姓,均其租税,未及逾年,境内称理。及建中年冬,泾师之乱,德宗出幸,河、汴骚然,滉训练士卒,锻砺戈甲,称为精劲。李希烈既陷汴州,滉乃择其锐卒,令裨将李长荣、王栖曜与宣武军节度刘玄佐掎角讨袭,解宁陵之围,复宋、汴之路,滉功居多。

然自关中多难,滉即于所部闭关梁,筑石头五城,自京口至玉山,禁马牛出境;造楼船战舰三十余艘,以舟师五千人由海门扬威武,至申浦而还;毁撤上元县佛寺道观四十余所,修坞壁,建业抵京岘,楼雉相属,以佛殿材于石头城缮置馆第数十。时滉以国家多难,恐有永嘉渡江之事,以为备预,以迎銮驾,亦申儆自守也。城中穿深井十丈近百所,下与江平,俾偏将丘涔督其役。涔酷虐士卒,日役千人,朝令夕办,去城数十里内先贤丘墓,多令毁废。明年正月,追李长荣等戍军还,以其所亲吏卢复为宣州刺史、采石军使,增营垒,教习长兵。以佛寺铜钟铸弩牙兵器。陈少游时镇扬州,以甲士三千人临江大阅,滉亦以兵三千人临金山,与少游相应,楼船于江中,以金银缯彩互相聘赉。而自德宗出居,及归京师,军用既繁,道路又阻,关中饥馑,加之以灾蝗,江南、两浙转输粟帛,府无虚月,朝廷赖焉。

兴元元年,就加检校吏部尚书。数月,又加检校右仆射。贞元元年七月,拜检校左仆射、同平章事,使并如故。二年春,特封晋国公。其年十一月,来朝京师。时右丞元琇判度支,以关辅旱俭,请运江淮租米以给京师。上以滉浙江东西节度,素著威名,加江淮转运使,欲令专督运务。琇以滉性刚愎,难与集事,乃条奏滉督运江南米至扬子,凡一十八里,扬子以北,皆元琇主之。滉深怒于琇。

琇以京师钱重货轻,切疾之,乃于江东监院收获见钱四十余万贯,令转送入关。

滉不许,乃诬奏云:“运千钱至京师,费钱至万,于国有害。”请罢之。上以问琇,琇奏曰:“一千之重,约与一斗米均。自江南水路至京,一千之所运,费三百耳,岂至万乎?”上然之,遣中使赉手诏令运钱。滉坚执以为不可。其年十二月,加滉度支诸道转运盐铁等使,遂逞宿怒,累诬奏琇,贬雷州司户。其责既重,举朝以为非罪,多窃议者。尚书左丞董晋谓宰臣刘滋、齐映曰:“元左丞忽有贬责,未知罪名,用刑一滥,谁不危惧?假有权臣骋志,相公何不奏请三司详断之。

去年关辅用兵,时方蝗旱,琇总国计,夙夜忧勤,以赡给师旅,不增一赋,军国皆济,斯可谓之劳臣也。今见播逐,恐失人心,人心一摇,则有闻鸡起舞者矣。

窃为相公痛惜之。”滋、映但引过而已。给事袁高又抗疏申理之,滉诬以朋党,寝而不行。

时两河罢兵,中土宁乂,滉上言:“吐蕃盗有河湟,为日已久。大历已前,中国多难,所以肆其侵轶。臣闻其近岁已来,兵众浸弱,西迫大食之强,北病回纥之众,东有南诏之防,计其分镇之外,战兵在河、陇五六万而已。国家第令三数良将,长驱十万众,于凉、鄯、洮、渭并修坚城,各置二万人,足当守御之要。

臣请以当道所贮蓄财赋为馈运之资,以充三年之费。然后营田积粟。且耕且战,收复河、陇二十余州,可翘足而待也。”上甚纳其言。滉之入朝也,路由汴州,厚结刘玄佐,将荐其可任边事,玄佐纳其赂,因许之。及来觐,上访问焉,初颇禀命,及滉以疾归第,玄佐意怠,遂辞边任,盛陈犬戎未衰,不可轻进。滉贞元三年二月,以疾薨,遂寝其事,年六十五。上震悼久之,废朝三日,赠太傅,赙布帛米粟有差。

滉,宰相子,幼有美名,其所结交,皆时之俊彦,非公直者不与之亲密。性持节俭,志在奉公,衣裘茵衽,十年一易,居处陋薄,才蔽风雨。弟洄常于里宅增修廊宇,滉自江南至,即命撤去之,曰:“先公容焉,吾辈奉之,常恐失坠,所有摧圮,葺之则已,岂敢改作,以伤俭德。”自居重位,愈清俭嫉恶,弥缝阙漏,知无不为,家人盗产,未尝在意。入仕之初,以至卿相,凡四十年,相继乘马五匹,皆及敝帷。尤工书,兼善丹青,以绘事非急务,自晦其能,未尝传之。

好《易象》及《春秋》,著《春秋通例》及《天文事序议》各一卷。然以前辈早达,稍薄后进。晚岁至京师,丞郎卿佐,接之颇倨,众不能平。其在浙右也,政令明察,未年伤于严急,巡内婺州傍县有犯其令者,诛及邻伍,死者数十百人。

又俾推覆官分察境内,情涉疑似,必置极法,诛杀残忍,一判即剿数十人,且无虚日。虽令行禁止,而冤滥相寻。议者以滉统制一方,颇著勤绩,自幼立名贞廉,晚途政甚苛惨,身未达则饰情以进,得其志则本质遂彰。子群、皋。群,官至考功员外郎。

皋字仲闻,夙负令名,而器质重厚,有大臣之度。由云阳尉擢贤良科,拜右拾遗,转左补阙,累迁起居郎、考功员外郎。俄丁父艰,德宗遣中人就第慰问,仍宣令论譔滉之事业,皋号泣承命,立草数千言,德宗嘉之。及免丧,执政者拟考功郎中,御笔加知制诰。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尚书右丞、兵部侍郎,皆称职。改京兆尹,奏郑锋为仓曹,专掌钱谷。锋苛刻剥下为事,人皆咨怨。又劝皋搜索府中杂钱,折籴百姓粟麦等三十万石进奉,以图恩宠。皋纳其计。寻奏锋为兴平县令。

及贞元十四年,春夏大旱,粟麦枯槁,畿内百姓,累经皋陈诉,以府中仓库虚竭,忧迫惶惑,不敢实奏。会唐安公主女出适右庶子李愬,内官中使于愬家往来,百姓遮道投状,内官继以事上闻。德宗下诏曰:“京邑为四方之则,长吏受亲人之寄,实系邦本,以分朕忧,苟非其才,是紊于理。正议大夫、守京兆尹、赐紫金鱼袋韩皋,比践清贯,颇闻谨恪,委之尹正,冀效公忠。乃者邦畿之间,粟麦不稔,朕念兹黎庶,方议蠲除,自宜悉心,以副勤恤。皋奏报失实,处理无方,致令闾井不安,嚣然上诉。及令覆视,皆涉虚词,壅蔽颇深,罔惑斯甚。宜加惩诫,以勖守官。可抚州司马,员外置同正员,驰驿发遣。”。锋亦寻出为汀州司马。皋无几移杭州刺史,复拜尚书右丞。

皋恃前辈,颇以简倨自处。顺宗时,王叔文党盛,皋嫉之,谓人曰:“吾不能事新贵。”皋从弟晔,幸于叔文,以告之,因出为鄂州刺史、岳鄂蕲沔等州观察使。入为东都留守。元和八年六月,加检校吏部尚书,兼许州刺史,充忠武军节度等使。以陈、许二州水潦之后,赐皋绫绢布葛十万端疋,以助军资宴赏。所理以简俭称。入为吏部尚书,兼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元和十一年三月,皇太后王氏崩,以皋充大明宫使。十五年闰正月,充宪宗山陵礼仪使。三月,穆宗以师保之旧,加检校右仆射。十二月,以铨司考科目人失实,与刑部侍郎知选事李建罚一月俸料。长庆元年正月,正拜尚书右仆射。二年四月,转左仆射,赴尚书省上事,命中使宣赐酒馔,及宰臣百僚送上,皆如近式。其年,以本官东都留守,行及戏源驿暴卒,年七十九。赠太子太保。大和元年,谥曰贞。

皋生知音律,尝观弹琴,至《止息》,叹曰:“妙哉!嵇生之为是曲也,其当晋、魏之际乎!其音主商,商为秋声。秋也者,天将摇落肃杀,其岁之晏乎!

又晋乘金运,商,金声,此所以知魏之季而晋将代也。慢其商弦,与宫同音,是臣夺君之义也,所以知司马氏之将篡也。司马懿受魏明帝顾托后嗣,反有篡夺之心,自诛曹爽,逆节弥露。王陵都督扬州,谋立荆王彪;毋丘俭、文钦、诸葛诞前后相继为扬州都督,咸有匡复魏室之谋,皆为懿父子所杀。叔夜以扬州故广陵之地,彼四人者,皆魏室文武大臣,咸败散于广陵,《散》言魏氏散亡,自广陵始也。《止息》者,晋虽暴兴,终止息于此也。其哀愤躁蹙,憯痛迫胁之旨,尽在于是矣。永嘉之乱,其应乎!叔夜撰此,将贻后代之知音者,且避晋、魏之祸,所以托之神鬼也。”

洄以荫绪受任,刘晏判盐铁度支,辟为属吏,累官至谏议大夫、知制诰。与元载善,载诛,以累贬邵州司户同正员。建中元年二月,复谏议大夫。先以刘晏兼领度支,晏既罢黜,令天下钱谷各归尚书省。本司废职罢事,久无纲纪,徒收其名而莫综其任,国用出入,未有所统,故转洄户部侍郎、判度支。洄上言:

“江淮七监,岁铸钱四万五千贯,输于京师,度工用转送之费,每贯计钱二千,是本倍利也。今商州有红崖冶,出铜益多,又有洛源监,久废不理。请增工凿山以取铜,兴洛源故监,置十炉铸之。岁计出钱七万二千贯,度工用转送之费,贯计钱九百,则利浮本矣。其江淮七监,请皆罢之。”复以“天下铜铁之冶,是曰山泽之利,当归于王者,非诸侯方岳所有。今诸道节度都团练使皆占之,非宜也,总隶盐铁使”。皆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