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大西北的野心

◎张寄亚 王有禄 刘柏石

马鸿逵在长期统治宁夏的过程中，把军队逐渐发展到10万以上，又攫取了大量的财富。他对于这个宁夏省政府主席渐渐感到不满足，希望进一步向甘肃发展，而最后的目的，则是在大西北建立一个“回回国”。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曾经进行过多方面的活动。

首先是取得蒋介石的信任。宁夏地接陕北，自1935年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马鸿逵以处在反共前线，以防备和阻遏陕甘宁边区的发展为己任，向蒋介石自告奋勇，蒋介石也正要利用马家的力量对付陕甘宁的红军，所以蒋介石始终是支持他的。

当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不久，蒋介石曾亲飞宁夏，布置防堵。马鸿逵力陈自己的部队训练有素，防共无虞。在蒋未来前，马鸿逵在宁夏中山公园专为蒋修了一座“怀远楼”，以示蒋怀念边陲。蒋来时，马鸿逵接他住到自己的“大公馆”里，亲自守卫。

蒋去后，马鸿逵即分全省为三个警备区：以马鸿炳为第一警备区司令，驻省会；以马腾蛟为第二警备区司令，驻吴忠；以马英才为第三警备区司令，驻中宁。他还把特务团也开到中宁参加防堵。同时进行“肃军、肃政”，积极清理内部。这时，参谋长罗震已经走了，马以李翰园为十五路军参谋长兼民政厅长。由于马之得力帮凶海（涛）、苏（连元）、马（如龙）争权夺利，诬李与共产党有联系，马派军警监视李之行动，并查禁其往来函电。对平日与李接近的官佐，特别是教导团学生大肆逮捕，一时杀气腾腾，冤狱满城。

1936年5月，陕北红军与红一方面军为了会师陕北，分别进攻宁夏之盐池、预旺，全歼马鸿逵驻守各该城的部队。10月，红军在会宁胜利会师。10月24日，马鸿逵向蒋介石折呈《剿共意见书》，要求“先剿陕北，再剿其他各股”，“恳请电嘱张代总司令严督各路军长，同时动员，向之猛攻；并令陈总指挥诚所部即向三边推进，同时进击，永绝根株”。因而胡宗南之第一师亦即进驻盐池县韦州、惠安堡，11月间，在环县萌城堡、山城堡被红军歼灭3旅之众。

蒋介石既想利用西北诸马，又怕西北诸马利用回族的关系团结在一起和他对抗，所以他对于控制西北走廊的兰州始终不肯放手，以防西北诸马联成一气。他还歪曲地说，回族是汉族的支派，根本不承认回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个组成部分。在选举国民大会代表时，国民党政府坚决不承认回族的政治地位，拒绝规定回族代表名额。经全国回民一致抗议，始以所谓“生活习惯特殊”为由分配了几个代表名额，但对于回族称谓则仍然坚决不承认。马鸿逵看到，如果要在西北发展，必须祛除蒋介石对回族的疑忌，于是迎合蒋的意旨，大唱其“回民是回教不是回族”的谬论，并且建议国民党政府通令全国，贯彻他的这个主张。

马鸿逵发表这一谬论的另一目的，是想借此缓和他和宁夏人民间、和外族部下间，以及回族部下和外族部下间的内部矛盾。因为他以回族身份统治这样一个多民族的宁夏，时刻担心外族人民和外族部下对他不信任，有异心，所以他尽量设法冲淡这种民族隔阂心理，以期永久保持他的统治地位。

在他否定了回族存在的同时，却又以回族的关系对白崇禧进行拉拢。蒋介石在抗战初期，看到“西北诸马”在甘、宁、青拥有不小的实力，很想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力量。但是，诸马各霸一方，互不相干，非在他们中间放上一个媒介人从中运用，便无法驱使。于是想出组织“中国回教救国协会”的主意。可是在他的嫡系中，挑不出一个适当的人物来主持这个协会，因此才让白崇禧来担任这个协会的理事长。白崇禧即是一个挂名的回教徒，又是一个高级将领，比西北五马的声望大，可以利用他号召回族各方面的有力人物，而且也可借此表示他对白的推重。

白崇禧是有很大野心的，他正想利用抗战的机会，成立一个回民的统一组织，借以攫取全国回民的领导权。当他担任了协会理事长以后，首先就聘任在西北力量最大的马步芳、马鸿逵为名誉理事长，以时子周、唐柯三为副理事长。马鸿逵为了响应白崇禧的号召，借此与白搞好关系，于1940年元旦，在宁夏城南望远桥，成立了中国回教救国协会宁夏分会。马鸿逵自任分会干事长，以苏连元、马继德为副干事长，刘柏石为书记长，并吸收了数十名政界中的回族高级人员和地方上的回族士绅充任干事。

马鸿逵成立这个分会的目的之一，是为了通过这个会，利用白崇禧给他向南京政府说话。可是他又怕白崇禧的势力伸入到西北来。因为他知道白崇禧是早就想利用回族的关系打入西北来的，白曾经多方活动出任西北军政长官，而且不止一次地喧嚷出任西北军政长官的呼声。其所以始终没有发表的原因，一方面是蒋介石怕白的势力由西南再扩展到西北，不啻为虎添翼，于己不利；另一方面是，马鸿逵对白表示好感，只不过是一时的利用，而且他早就蓄谋要在西北建立一个“回回国”，这块地盘怎能让白拿去。所以他表面上欢迎白到西北，并且派代表当面敦促；但同时又派人见蒋，表示只竭诚拥蒋，拒绝白去西北。因而白的这一企图始终没能实现。

马鸿逵成立这个回教协会的另一目的，是想利用这个会把全省回民组织起来，然后用种种方法向回民讨好，树立自己的威信，扩大在西北回民当中的影响，以达到他所追求的政治目的。因此他在回民当中做了以下一些收买人心的工作：

（1）笼络阿訇：马鸿逵看到全省一两千名阿訇，在回民群众中各有一定的威望，于是首先从抓阿訇上着手，通过回教协会把全省500坊清真寺分为大中小三等，给各寺现任阿訇每人每月发给5元、3元、2元不等的津贴，对于影响大的阿訇则随时另送。这种津贴，阿訇们每月必须亲自领取，钱虽不多，路却很远，但又不敢不领，因此都认为领津贴是一种得不偿失的负担。

（2）给清真寺募集基金：各寺的阿訇和满拉（读经的学生）的生活，只靠回民的施舍是没有保障的，最好寺上能够有些“俄格夫田”（即义田），这是一般阿訇普遍抱有的愿望。马鸿逵为了迎合他们的心理，提出了为全省各清真寺募集百万教育基金的倡议，借以表示他对宗教的热诚。他首先用他家敦厚堂的名义捐出了一部分钱作为提倡，接着便向回民大众大举勒捐，结果引起了回民的很大不满。

（3）创办阿訇讲习所：马鸿逵为了造就一批为他服务的宗教人士，招收阿訇补习教义及国文等课，分为高、初两级，修业期限均为3年，学生最多时约在千人左右。

（4）翻译回教经典：马鸿逵为了沽名钓誉，在回教协会里设立了一个编译委员会，扬言要将回教经典译成汉文，出版回教丛书，计划很大，并说一切经费由他家敦厚堂单独负担。但是喊了几年，他并未拨出一定经费，译出的一部《古兰经》也未付印。邀请来的阿訇，由于马鸿逵舍不得给钱，不久也就陆续离开了。

马鸿逵还曾利用一部分阿訇，作过几次规模较大的反共宣传活动。第一次是在1943年12月间，组织了以王子忠为首的阿訇宣传团，北至石嘴山，南至同心城，历时1月，在沿途各回民聚居点展开了广泛的宣传。宣传内容以“共产党是伊斯兰教的大敌”为中心，说共产党和宗教不能并存，并捏造事实，诬蔑共产党和人民革命。还印发了《告回教同胞书》及多种反共标语。1946年4月间，又组织了第二次阿訇宣传团，省南一团以王子忠阿訇为首，省北一团以李诚忠阿訇为首，宣传内容与方式跟第一次大致相同。这两次大规模的反共宣传，在回民大众的思想中灌输了不少的毒素。第三次是1948年10月间，马鸿逵召集全省阿訇开会，宣布他的反共决心，并要求各阿訇领导回民与解放军决一死战，准备发给每寺步枪5支，练兵自卫。但是各坊阿訇却以不懂军事、负不起这个责任为由而拒绝了。

当人民解放军取得了淮海战役伟大胜利的时候，白崇禧派高级参谋安舜于1948年年底来到宁夏，向马鸿逵透露出李宗仁即将代理总统的消息，希望马积极拥李上台。白要利用马为他们捧场，当然马也不肯放过利用的机会，于是立即派省府委员刘柏石偕同安舜飞抵汉口见白，对李宗仁代理总统表示竭诚拥护。白崇禧对刘柏石以上宾相待，以表示对马的好感。

刘柏石这次南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替马探听国民党政府对共产党的和战方针，以便决定他今后的行动。当刘柏石向白探询这一问题时，白只答以“备战言和”四字，意即希望马鸿逵在军事上做好准备，协力对付共产党。刘柏石在武汉逗留数月，即随白撤退到衡阳，转赴广州。可以说，马鸿逵这次拉拢白崇禧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1949年四五月间，人民解放军大举渡江，南京、上海、杭州等地相继解放，武汉三镇孤立无援，已成朝不保夕之势。白崇禧处于解放军重围之中，进退失据，不得不乞灵于西北诸马，叫他们进兵陕西，以牵制解放军。当然白也知道，要叫他们出兵，必须给以好处。他看到马鸿逵和马步芳垂涎甘肃地盘已非一日，现在要想利用马鸿逵和马步芳这两部分较大的回族实力，就非以西北军政长官和甘肃省政府主席两缺作为条件不可。问题是谁当长官，谁当主席？白几经考虑，认为马步芳是个“野马”，比较容易利用，若让他当长官，还可出来拼一阵；马鸿逵是个“滑马”，有些靠不住，可先让他给马步芳当副手。但又恐二马各不相下，最后还是由白授意马鸿逵，叫他保举马步芳当长官，过一个时期，再由马步芳保举马鸿逵当主席，以免他对马步芳遇事掣肘。后来二马合力进攻陕西，就是这两个名义换来的。

但是马鸿逵向来只知保存实力，又加看到马步芳的西北长官已经到手，而自己资格虽老，一个甘肃省政府主席还是一纸支票，自然心怀不满，难与马步芳团结合作。所以他们的部队入陕以后，在解放军的迎头痛击之下，很快就垮下来了。

白崇禧退往衡阳时，二马在西北已束手无策，不久，他们就先后飞到广州，一同住在爱群酒店，两个人痛哭流涕地向主发誓。最后，由白作出决定，由马鸿逵出任甘肃省政府主席，与马步芳合力保卫兰州。但当时的行政院长阎锡山顾虑多端，对马鸿逵主甘的命令仍迟迟不肯发表。而马鸿逵到了这个时候，经营西北的野心还没有死，又派刘柏石到衡阳托白代为催促，马鸿逵主甘的目的才算实现。

这时，兰州的局势已极紧张，马鸿逵胆小如鼠，不敢径赴兰州到任。经过马步芳再三劝驾，两个人几次抱头痛哭，向主发誓，才决定同赴兰州作最后的挣扎。不料飞机快要起飞时，马鸿逵又临时变卦，说是宁夏出兵援兰，他非先回宁夏作部署不可，于是两人又分道飞回西北。

不久，解放军围攻兰州，马步芳向马鸿逵连电告急，并派代表马德安到宁夏坐催出兵，马鸿逵却虚与委蛇，按兵不动。兰州解放后，马鸿逵看到大势已去，只得仓皇逃跑，结束了他在宁夏17年的统治。

摘自《文史资料选辑》第27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