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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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圣杯与圣血-上

“亲爱的伊斯娜:

起航已经3天了,不知道雅典的太阳是否依旧灿烂,如同我离开的那个下午。

我从小在海上生活,可是从没有一次离开岸边时的感觉如同这一次。我在甲板上魂不守舍,如同一具失了心的行尸走肉。这甜蜜的原因我不敢告诉别人,因为拉鲁尔和胡里基弗他们一定会大声的嘲笑我以及用不雅的话涉及到你。是的,我甚至不允许他们用那低劣的语言来形容你,你是如此的完美,我心爱的姑娘。

你的睫毛如同蒙着夜色的星空,眨动间带走了我的灵魂,让我陷入了一个永远不醒的浪漫之梦。这三天里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的心持续受着思念的煎熬,一种莫名的热切将我的心扯向了你的方向。

对了,我亲爱的伊斯娜,我有一些趣事要告诉你。这一次的航行似乎与以往不同,一伙奇怪的商人包下了我们的船。

他们一定支付了很多的金币,这一点我从库克斯船长的夸张笑脸就可以看出来,他那难看的大胡子都快抖的掉下来了。

但奇怪的是,这些客人们几乎从来不出房间,从他们走进房间起,里面就安静的像是坟墓一样。似乎这样的状况会一直持续到目的地,那离圣地耶路撒冷不远的塞浦路斯岛,我们将停靠在圣.安德烈港。

这些有钱人真是古怪不是么,你想,他们会在房间里连续上16天的厕所,那味道……

欧,伊斯娜,你得原谅我的粗鲁,我只是想逗你开心。

好吧,就写到这。

——最爱你并爱你胜过全世界的里克尔多。”

里克尔多坐在瞭望塔里,蜷缩着身子在羊皮纸上写着,他犹豫了下要不要把最后几行字删掉,但最后决定还是算了。

书写这封情书时他满怀激动,如同所有年轻人一样,想做到最好。他试图尽量让自己的字体优美一些,可惜不太成功。不过算了吧,那个所谓亲爱的伊斯吉娜也不过只是一个替人洗衣服的姑娘,应该不会在意他的希腊文有多漂亮,我们不用担心。

因为在甲板上的表现极差,里克尔多被大副罚到瞭望塔上值班。

干过这个活的水手都知道这个差事的幸苦,当正职的瞭望手休息睡觉的时候,就是你值班的时间了。

这通常是在晚上,你得在全船最高的地方享受夜晚海面上最冷的风,爱情海和地中海上的夜风能冷进人的骨头,尤其是在秋冬季节。

里克尔多的运气不错,因为他们的船在海上遇上了一片凝重的大雾,所以他不用和星星相互依偎,唯一令人不满的只是浓雾让他的羊毛毯子变得又粘又重。

他自得其乐的躲在瞭望塔的桶装结构里写着自己的第一封情信。

突然,里克尔多觉得光线一暗,这个年轻的希腊小伙子吓了一跳,难道是有人上来了查岗!?

他反射性的将手中还没卷好的羊皮纸往毯子里藏,同时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在浓雾中有一片巨大的阴影,缓慢并坚定地以和他所在的船相同的方向无声滑行着。

这阴影是如此之大,高过里克尔多所在的位置足足一倍多,大雾中原本就昏暗的阳光被这片阴影遮挡着,黑青色的暗面像是丑陋的怪物爬上了里克尔多所在的三桅帆船——海蝙蝠号。

几秒之后,里克尔多发现者阴影竟是在向着他们的船缓缓靠近,那是……!?

他碧绿色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用正在变声期的尖锐嗓音高喊道:“警报!海盗!是海盗!”

不远处,那阴影终于破开浓雾露出了真容。

一片纯黑色的巨大的帆从灰白色的雾中滑了出来,接下来是第二面,然后是第三面。

当第五面黑帆映进里克尔多的眼瞳,一艘巨大的漆黑色战列舰出现在里克尔多的眼前!

漆黑的船身,漆黑的甲板,还有漆黑的帆。唯有海盗旗上那个猩红色的骷髅,以鲜血般的色泽在向人宣示,危险和死亡已经临近!

里克尔多感觉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碎裂的细小冰屑。他的心脏剧烈地抽搐着,而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深深的恐惧。

他几乎是绝望般地低声呻吟:“不!这不可能!黑珍珠号!”

声音如此微弱,完全没有起到示警的作用。但是既然面对的是黑珍珠号,那么示警与不示警,以及示警的早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东地中海最恐怖的传说,九位海盗王之一的座驾,已然和他近在咫尺。

“起来!都给我起来!把你们的光屁股给我包起来,拿上刀,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船长库克斯大声地吼道,一边挥舞着指挥刀将一个个烂醉的战斗水手从吊床上赶了下来,他看着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的朗姆酒瓶,却深知现在不是应该为此发火的时候。

离开爱情海进去地中海海域后不久,他们的船就遇到了这片大雾。这种奇怪的鬼天气在陆地上并不罕见,在近海也常有发生,但是在这地中海的中央,就透着几分诡异了。从大雾出现开始,库克斯心里就有种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海上生活了32年,从帮工,水手,大副,一直到现在有了自己的船成为船长,这种预感帮了库克斯不少忙。

可惜的是,每一次的预感往往都意味着又有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

当库克斯带着一群仪表不整的水手冲上甲板的时候,看到的是那搜漆黑色的大型五帆战列舰,仿佛鬼船一般安静地向着他的托塞克号的左舷靠拢着,隔着大雾,可以看见几丝金属的反光。

库克斯在第一时间压抑住了自己的恐惧,他一只手抓着旁边的栏杆,似乎想要从那坚硬的榉木上获取一点支撑身体的力量。

“船长!这是黑珍珠号!”里克尔多顺着缆绳从瞭望台上滑了下来,落地时一个踉跄,连滚带爬的跑到库克斯身边,抓着库克斯长袍的一角地声喊到。

他的脚软了,声音也带着颤抖,毕竟关于黑珍珠号的传闻充满了血腥和恐怖。

有人说,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受着奇异的诅咒,他们在月光下会化成骷髅。他们是杀不死的,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死了,而所有反抗他们的人,都将被他们杀死,最后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也有人说,黑珍珠号本身就是一艘幽灵船,而那些海盗则是贪恋黄金与珠宝的幽灵。因为数十年来,拜占庭,法兰,甚至是麦加和埃及,都曾数次派遣舰队追捕这只恶名远播的海盗船,但是每一次这艘黑色的战舰都在海上诡异地消失无踪。

曾有一次拜占庭帝国出动四个整编舰队共106艘各色战舰,围成了一个直径50公里的包围圈,原本料想黑珍珠插翅难飞,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这艘噩梦般的鬼船真的像是幽灵般消失在了海面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重要的是,传说黑珍珠号,事后从来不留活口!

“看看你那懦弱的样子,海格力斯子孙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拿出希腊人的勇气来。”库克斯说着一巴掌扇在里克尔多的脸上,这其中未必没有因为心慌而产生的暴躁。

“是……是……”里克尔多捂着脸,却颤抖的更厉害了。

库克斯一把抓着里克尔多的领子,把这个半大的小鬼拉了起来,低声在这小鬼的耳边说道:“去把消息告诉那些客人!快去,我们现在也只能指望他们了。”

“可是……?”里克尔多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疑问说完,又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个愚蠢的猪头,你多耽搁一秒,我们就可能多死一个人!滚!”

说着库克斯一脚将里克尔多踢进船舱,接着他拔出自己的指挥刀,对着那些目光中恐惧之色清晰可见的水手们大声呼喊!

“伙计们,今天我们是逃不掉了,这些海盗从来不留活口,只有战斗才有一线生机!握紧你们手上的刀剑,记住,我们是武神海格力斯的子孙!纵使倒下,我们也要面向着敌人!”

库克斯说着一挥指挥刀,将一旁的一个木桶一劈两半。

“生死存亡,就在你们自己的手上!我们不是那些意大利软蛋,我们是希腊人!战!战!战!”

“战!战!战!”

几个跟着库克斯有年头的老伙计率先跟着喊起来,接着四十几名水手慢慢被感染、鼓舞,海格力斯所留下的战士之血在他们的体内沸腾起来,他们不是意大利软蛋,而是勇敢的希腊人!

库克斯听着水手们的呼喊,眼睛看着那从雾中慢慢靠过来的黑珍珠号,嘴里却是发苦。

在他的鼓动之下,水手们的面对着这恐怖的传说依然保有了一定的士气,但是和这边的热血高呼比较起来,对面船舷边一排安静站着的各色战士,无疑隐藏着更强大的力量。

他手下的这些水手,虽然也都有专门练习过剑技,但是都不过是L1、L2的水平,唯有大副塞尼耶斯和战斗队长塞琉斯两人有着三级武士的认证。加上自从伊路撒冷在第九次十字军东征中被攻下,并且建立了伊路撒冷王国之后,整个地中海落入法兰西帝国手中,几乎重现罗马时代的荣光,将美丽的地中海变作帝国的一个内陆湖。所以,在承平已久的地中海上成长起来的水手们更本没有多少实战经验!

而对面的那些该死的海盗!酒馆里的传闻中黑珍珠上就没有三级以下的生物存在!就是一条狗!它也得是咬死过三五个人的凶犬!

逐渐靠近的距离已经让库克斯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目,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哦,不,我的上帝……”

库克斯低声呢喃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面那群已经准备好登舷站的海盗中,有五六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各色辉光。像是烟雾,又像是波动着的水光,带有一种非现实的美感。

这是斗气!

“骑士!”一名水手代替库克斯尖叫出声。

刚刚还在甲板上激荡的喊声瞬间消却,只留下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库克斯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所谓士气的存在,便是海格力斯也不可能让一群绵羊战胜几只狮子,这不是量的差距,而是质的差别!

[罢了,剩下的一线希望,只希望自己没有猜错吧]

库克斯看了眼里克尔多消失的地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指挥刀。

[上帝!为什么一只海盗团中会出现骑士!并且是五名以上的骑士!]

…………

‘咚’‘咚’

一路从楼梯上滚下来,里克尔多狼狈的趴在了船舱的走廊里。

两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痛着,耳朵里甚至有着轻微的耳鸣,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无论是看到黑珍珠的恐惧,还是库克斯船长的殴打所带来的委屈,对于里克尔多来说都是情感上的剧烈冲撞。一时之间恍然无措,只知道本能性的哭了起来,他毕竟还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哪怕已经开始像一个希腊人那样去恋爱,但还是有着很多稚嫩。

他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按着船长所说,去找那些进了船舱就再没有出来过的客人们。

抬起头,昏暗的走廊上,挂着的两盏煤油灯正将有限的微光洒落,并随着波涛和船体的晃动而霍忽明暗。

扶着旁边的墙壁,里克尔多飞快地向船舱深处跑去。

客人们安顿的船舱在第二层船尾部,在船长室的正下方,里克尔多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久跑到了目的地。

但是他没能立刻就完成库克斯对他的命令,因为他遇见了今天第二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里克尔多看到了一只山羊!

一只通体黑色,却有着猩红色眼眸的山羊。

山羊就立在客舱的门口,仿佛是门卫般守着通路。那黑色的皮毛便是里克尔多见过的最好的丝绸都不及其光滑的万分之一,上面更是有着丝丝隐约不定的暗金色流光,而山羊头上的一双尖角更是和普通的山羊不同。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凶器和一般山羊向脑后弯曲的板状尖角不同,是竖直笔挺的,短短的一双山羊角却不知道为何给了里克尔多一种奇怪的观感。

一种如同海拔高绝的山峰屹立在大地之上,直直刺向天空的错觉。

走廊昏暗的灯光中,山羊那双猩红的眸子随着灯光的晃动而闪烁着,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魔鬼。

没有理由的,里克尔多感到害怕和敬畏,这种感觉甚至更甚于他对于黑珍珠号的恐惧。里克尔多不知道原因,但他内心深处的感却却的的确确正是如此。

这幻觉般的感受一晃而过,脸上的胀痛提醒了里克尔多,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去通知那些客人。

看着这只诡异的山羊,里克尔多咬了咬牙,驱动颤抖的双腿,靠着走廊左边的墙试图从这只黑山羊身边越过。

出乎意料的,这是黑山羊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里克尔多非常顺利地就从它身边走了过去,没有一点奇怪的事情发生。

他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只黑山羊,心中松了一口气。正当他举起手准备敲门时,只见眼前的木门突然‘吱’的一声自动打开,然后他的腰后一痛,整个人呗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抛进了客舱。

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之后,他正好回头看到那只黑山羊高高扬起的后腿,那正是将他踢进船舱的元凶。

‘嘭’,客舱的门又自动关上了。

里克尔多这才注意到客舱中并没有点灯,比起走廊中更加昏暗。由于外面大雾的关系,靠近船尾一侧的落地窗中也没有采集到多少光线。

客舱里影影绰绰地站着几个人,奇怪的却是仿佛船身的摇晃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些站着的人,他们就像是固定在地板上的雕塑,和船舱保持着一种恐怖到不能令人相信的相对静止。

[这些究竟是不是活人!怎么都像是雕塑一样,太可怕了!]

就在里克尔多一边害怕一边在心中酝酿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你,叫什么名字?”

循着声音望去,里克尔多这才看到舷窗边坐着一个人,因为是坐在窗边的阴影里,所以里克尔多之前竟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人。

这船舱里的人全是站着,只有这一个人是坐着的,自然而然就显出了几分不同。

“这位老爷,我的名字是里克尔多,里克尔多.玛约多。”里克尔多咽了咽口水,然后一下子想起了要说什么,“海盗!我们遇到海盗了!是有名的黑珍珠号!这位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这些残忍的家伙从来不留活口,船长他们正在上面挡着,您快让您的随从一起上去帮忙吧!”

“可怜的小家伙,玛约多么……这姓氏应该是670年前罗马征服希腊之后,由当时的罗马皇帝克劳狄封敕给希腊哲学家瑟迪雷斯,意喻‘不屈,坚强’。”

毫无紧张感地说着上述的话语,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直起了身子,从舷窗撒进来的光照在这人的侧脸上,让里克尔多看清楚了对方的面目。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恐怕是最杰出的诗人也无法用形象的文字来形容它给人的印象,岁月在上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是这印记又是显得那么的残缺不全。

若是看那眼睛,你会觉得这眼睛的主人是三四十岁的锐意中年。

若是看那眉角的皱纹,你会觉得这皱纹的主人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若是看那脸颊的肌肤,你却又会觉得这张脸的主人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很难形容这些矛盾的东西怎么会被上帝糅合在一起,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

“您快想想办法吧!要是等到那些海盗下来,您和您的随从也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很惨!”里克尔多略一愣神,然后大叫起来,这位商人老爷毫不在意的态度无疑让他感到不解和焦急。

坐着的那人还没说话,第三个声音在房间中响起。这声音尖锐,急促,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在胡言乱语,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在打鸣,既刺耳,又滑稽。

“放屁!放屁!”那声音大声叫着。

声音就在那坐着的人身边响起,里克尔多看过去,却没有发现有别的人,那里只有一只很大的木箱子,一只雕工精美,风格古老的黄梨木箱子。

就在他困惑间,那箱子上雕刻的常青藤花纹扭动起来,组成了一张人脸!

然后整个箱子扭动起来,箱底的柱脚敲击着地面,配合着尖锐而滑稽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这个无知而愚蠢的希腊人,这里随便一个人上去都可以把你所说的海盗全部丢进海里喂鱼,愚蠢!愚蠢!愚不可及!”

‘咚’!

里克尔多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啪’!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挥起手中的手杖,重重的敲在那说话的箱子上。

“杰斯特,安静!小心!”

箱子上的人脸露出疼痛委屈的表情,然后将迁怒的眼神狠狠盯着里克尔多,那常青藤圈出的空洞眼神让里克尔多更害怕了。

[妖怪!一只会说话的箱子!我的上帝!]里克尔多觉得口干舌燥,心脏扑通扑通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这……这家伙……”他指着那箱子,试图用那走了音的希腊语拼凑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别害怕,孩子,这是一只智慧梨木做成的箱子,一点小小的魔法。就像你刚才听到的,我叫它杰斯特。”椅子上的人和蔼的笑着,“至于我,我的名是哥特,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来,坐到我旁边来。”

这位奇怪的商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全名,仅仅是提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名’,而隐藏了其姓氏和教名。当然,可怜的里克尔多完全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看着里克尔多小心翼翼地在自己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哥特在旁边的茶几上轻轻敲打了两次,只见一只精美的银色长颈茶壶和两套茶杯从茶几下的抽屉里飞了出来,分别落在了哥特和里克尔多的面前。

那银色的长颈茶壶在空中晃了几下,然后就听到似乎有呼噜噜的水声,好像茶壶中开始慢慢注水。接着,便看到有白色的蒸汽从茶壶细长而优美的壶嘴中飘了出来。

里克尔多发誓这茶壶刚刚飞出来的时候里面是绝对没有水声的!这真够怪异,虽然茶壶本身会飞就已经是无比怪异的事情了!

没过几秒,茶壶中的水似乎彻底沸腾了,一股每秒的茶香随着蒸汽喷薄而出。里克尔多抽动了下他的鼻子,他从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待这一切完成,这只神奇的茶壶分别在两只杯子中注入了清彻红亮的液体,不多不少,正好是茶杯容积的7成,茶水的液面正好卡在茶杯内壁的一条金线上。

“喝吧,你现在正需要一杯热茶。别那么紧张,你可以坐的更舒服一点。”哥特笑着,他看着里克尔多拘谨的只在椅子上放了小半个屁股,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里克尔多双手捧起茶杯,这才注意到这茶杯上有着非常华美的雕饰花纹,他把杯子凑到发白的嘴唇前,然后心虚的看了一眼哥特,最后才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温暖的茶水顺着舌头流入食道,最后淌进胃里,一股暖意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

里克尔多只觉得大雾带来的湿寒和刚才的种种恐惧委屈,似乎都随着这温暖而烟消云散。他微微张开嘴,一股芬芳从他的齿缝间散出,平日里那股该死的黑面包和鱼腥味儿全不见了。

哥特看他已经安静下来,装过头,对着房间的一角说:“汉密尔顿,查科夫。”

话音刚落,船舱里站着的几个人影中的两人睁开双眼,那睁眼的一瞬间目光亮得无法形容,就像是黑暗的房间里突然打起了两道闪电。里克尔多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茶杯没有拿稳,脱手掉了,他手忙脚乱的想去接,却看见那茶杯晃晃悠悠的停在盘空,却是和之前的茶壶一样。

“大人。”

那睁眼的两人一高一矮,高的大约6英尺9英寸,稍矮的那个也有6英尺2英寸。相比起来却是稍矮的那个更壮硕,像是一把有力的战锤,就如同他的名字——汉密尔顿。

“你们两个上甲板去,那些带着钩子的客人(指海盗)还没开始动手,全部给我抓起来,交叉审问,如果有犯过杀人,强奸的直接处死,犯过诈骗,偷盗的则斩去一只手。至于那条船,你让船长派些水手过去,等我们到拜占庭的伊士耳港补给时可以顺便处理。”

“是,大人。”

汉密尔顿和查科夫听到命令后,便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开门的时候里克尔多望了一眼,刚刚在门口的那只山羊却是不知去向。

“您的这两个侍从很强么?他们能战胜那些海盗么?”里克尔多很吃惊这位叫哥特的神秘客人刚才那番话里的口吻,那口气实在是很大,仿佛海盗们就像是待宰的羊羔,而不是船上的这些人。他的好奇心不可抑止的泛滥起来。

“强?不,不过要胜过那些海盗还是可以的。”哥特微笑,“你放心,甲板上还没有人受伤。”

“您怎么知道呢?”

“我听到的啊。”

里克尔多不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听到?怎么可能?!这里离甲板不但有着二十几米的距离,当中更是有着舱壁木板分割,怎么可能能听到甲板上具体发生的事情。他也侧耳听了听,除了轻轻的海浪拍击船身,什么也听不到。

不过想到刚才那些奇怪的事,他又不得不有些相信了。

[这位大人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哥特看着里克尔多,目光中有着一些奇怪的意思,里克尔多看不明白,有些害怕。

“孩子,你的祖父叫什么?”

“梅尔埃斯.玛约多。您认识我祖父?”里克尔多惊讶地说道,对哥特年龄的猜测又一次冒了出来。

“不,不是他。”哥特皱了皱眉,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仿佛在回忆什么。“让我想想,雷希斯的儿子的名字,那个家伙老是念叨着自由与人民……对了!他的那个小儿子叫尼克斯(Νικόλαος),尼克斯.玛约多!”

里克尔多的嘴随着哥特的话越长越大,这或许是他今天最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注视着哥特的那张奇特而英俊的脸,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一些开玩笑的神色,他隐约希望这是这位商人老爷在捉弄他,而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因为……因为那太不可思议了!

尼克斯.玛约多正是梅尔埃斯.玛约多的父亲!而雷希斯这个名字更是他学会的第一个希腊单词!

那是他父亲所念念不忘的!玛约多家族的最后一个骑士!第九次十字军东征中狮子王约翰的亲卫,隶属皇冠骑士团,最后却以渎神罪名被处死的雷希斯.玛约多!

他祖父的——祖父!

再没有比今天更神奇的一天了,里克尔多这么想。

“你知道这个名字。”哥特看着里克尔多的表情,猜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微微波动。

“这是不可能的。尼克斯是我祖父的父亲,雷希斯——是他的父亲,您怎么可能认识他?!”里克尔多找不到一个单词来表达祖父的祖父,只能将就着用两个父亲来意指那个他认为哥特不可能认识的人,就是创造希腊语的先知们也想不到今天发生的事。

因为他那个被宗教裁判所杀死的祖父的祖父,甚至不允许刻上名字的墓碑上,有着以下一段文字。

【主说:那些羔羊已中了那名叫逆的毒,从了恶的领导。汝等不可信它们,因它们的唇舌名叫谎言,汝等不可爱它们,因它们有着黑色皮毛。这些黑羊应死在火里,也必将坠入地狱。——公元897年。】

今年是公元994年,里克尔多在心里再次告诉自己,耶诞节那盛大的庆典才刚过去两个多月,他不可能记错……

哥特伸出手,抚mo着里克尔多的头发,这个希腊小伙子想躲却没能躲开。

“已经快100年没见了么,雷希斯的子孙,久违的——骑士血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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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船长库克斯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对面船舷上,一群扎着头巾或带着三角帽的海盗正舔舐着手上的刀锋,那残忍的狞笑已经预言了即将发生的血色惨剧。

[为什么就让我遇上了呢!该死!仁慈的主啊!救救您虔诚的信徒吧,您的羔羊就要被这些海盗屠杀了!]

‘哆’‘哆’几声,一排勾爪搭上了海蝙蝠号的船舷,海盗们如同饿了几天的狼般从黑珍珠号上冲了过来。

水手们射出的弓箭软弱无力,只因他们的心已经充满恐惧,因此连那箭矢都像是在惧怕海盗,毫无杀伤力。那些嗜杀成性的海盗熟练的拨打箭矢,双足踏在连着勾爪的铁锁上就像如履平地。

这高超的武技,的确是3级以上战士才能拥有,也是库克斯绝望的证明,更别说那几个站在后面似乎不屑于出手的骑士了!那是5级以上的战士啊!

眨眼间,第一个海盗已经冲上了海蝙蝠号的甲板,绝望的库克斯挥舞着指挥刀冲了上去,这是他身为船长的责任。

[也好,也好,战死之后至少不会受到那些恶魔们的折磨]

抱着必死信念的库克斯却出乎意料的发挥出了水准之上的战力,面对海盗劈来的长刀不闪不避,一股同归于尽的气势让库克斯的对手吓了一跳,连忙收刀变招,试图招架库克斯的劈斩。

‘当’,两把式样不同的长刀激起一窜火花,力量上相差不大,正好势均力敌的僵持住。

但这个海盗却没想到库克斯敏捷地伸出右脚,一记异常娴熟的摔绊使出,失去重心的海盗仰面倒下,而库克斯的指挥刀在其胸前留下了一道长而深的伤口!

这正是库克斯平时对偷懒的水手们惯用的一招,让水手们亲切地记住甲板的硬度,没想到在现在发挥出了卓绝的效果。

见了血的库克斯像是被点燃了的火油,他大声吼道:“希腊人没有懦夫!”

刚吼完,两把接连而来的弯刀将他砍的连连后退。

一名长满大胡子的海盗狞笑道:“对,希腊人没有懦夫,但却多的是死鬼!”

大胡子说话间,弯刀一架一环,库克斯只觉得手中的长刀随着对方的力道划了两个圈,然后手腕一痛,一股巨大的扭力让自己的指挥刀脱手飞出。

“四级战士!”库克斯捂着流血的手腕咬牙道。

“死吧,希腊人!”那大胡子说着挥刀劈下,弯刀化作一道闪亮的刀光。

库克斯眼中,那刀光越来越亮,他似乎已经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切开自己的身体。

就在他准备好死的时候,一道颅骨大小的火红色光团从船舱出飞出,击打在大胡子的腰胁处。光团击中后猛然爆发的力量让这个倒霉的大胡子一瞬间飞了起来,越过船舷掉入海中。

那轻飘飘的红色光团竟像是有着炮弹般的重量,沉闷的撞击声显示出光球有着和外表不相符的单位体积质量,库克斯敢说自己听到了在光团击中大胡子时,清晰地听到了一系列肋骨断裂的声音。

整个甲板上打斗着的海盗和水手都停了下来。

“斗气弹!”不知是谁叫出声。

库克斯回头望去,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从船舱走出来,高的那个像是罗斯人(RUSSIE法语俄国),稍矮的那个则像是日耳曼人。

两人身上都有着蓬勃流动的斗气光晕,而那个日耳曼人的斗气,正是火红色的!而他的右手,依旧保留着甩腕投掷的动作!

库克斯几乎立刻就察觉到,这两名骑士的斗气,比起对面海盗船上的来,要强大的多。那浓烈的光晕波动依然近似于窜动的火舌,如同斗气的拥有者也无法完全控制住这强大的力量。

[难道是……大骑士?!竟然有大骑士等级的战士作为侍从!那位客人绝对不是什么商人!有麻烦了!]

库克斯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获救,而是因为发现了眼前的局势代表着一些秘密不得不展露在阳光之下,如果船舱里的那位客人想要保守秘密的话,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这正是那些贵族常用的手段。有着大骑士作为侍从的人,起码是伯爵以上的大贵族,自己似乎载了一个了不得的客人呢!

[咦?里克尔多呢,怎么没跟上来,上帝保佑,希望这个胆小的孩子别做出什么傻事,不然他父亲可是会找我算账的……]

库克斯不知道的是,他心目中的傻小子,正好好地坐在那位大人物的身边,用着纯银制的魔法茶具,喝着500法郎1公斤的好茶叶,并和一只会说话的箱子聊起了天。

“你知道么,如果不是你,我原本是不准备救这船上的人。在雅典上船的时候你并不在这,是么?”哥特看着里克尔多,感慨地说。

“是的,大人。”里克尔多觉得自己应该称呼哥特为大人,“您上船的时候我正在休假。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我您就不会救这船上的人?您的侍从明明有这个能力。”

哥特还是那样温和慈祥地笑着,没有回答。

但有人代替他回答了。

“愚蠢,命运的改变必定有其代价。保守秘密,或者死亡!”那只梨木箱子突然用阴森的话语说道。

里克尔多低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名叫杰斯特的魔法箱子,他突然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因为那箱子上的人脸,从上往下的角度看去,有些滑稽。

“秘密?”里克尔多问。

“你这个希腊土包,你知道哥特的这些侍从是什么人么?他们是骑士!大骑士!你懂不懂!”

里克尔多吃惊地看了看哥特,虽然他的家境不算好,但也上过在雅典的初级公立学校,知道所谓的骑士是什么。那是5级以上战士资格,拥有着绚烂如光、由上帝赐予的神奇力量——斗气的强者。另外,每一名骑士都是一名贵族,骑士爵正代表着统治着欧罗巴的贵族制度最低层成员,同时骑士也可以说是最早产生的贵族之前。

早在公爵,侯爵,伯爵,子爵,勋爵,以及在第十次十字军东征后才产生的新兴阶层——勋爵之前,‘骑士’就以‘骑着马的男人’‘王的仆人’等不同的词语出现在各个名族的历史中。他们由主人和王封敕土地,并拥有自己的农奴,同时又担任着组织最小单位的规模武装,在特定以及必要的时刻聚拢在主人和王的旗下,组成一个地区或者是一个国家的军队。

在罗马人还未征服整个欧罗巴前,骑士就已经存在了。

里克尔多看了看房间里还站着的三个闭着眼睛的男人,又不敢相信般的看着哥特。

他不知道骑士和大骑士之前有什么区别,但是他知道能有骑士作为侍从的一定是贵族老爷。

这不是肯定的事情么?难道还有贵族去服侍不是贵族的道理么?

里克尔多惶恐地要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一位贵族老爷,他这个平民应该跪在地上——至少也该站着,而不是把自己满是鱼腥味的屁股搁置在贵族老爷身边的椅子上。

“别多想,坐吧,我和你,哦,祖父的祖父曾是生死相托的同伴,所以你不必那么拘谨,我的孩子。”

哥特再次撩拨起里克尔多心中的疑惑,这位老爷……究竟多少岁了?

那尖锐滑稽的声音又想起来:“真没想到你这个胆小鬼居然拥有骑士的血脉,呸,真给你的家族丢脸!”

里克耳朵涨红了脸,但又说不出辩驳的话。

“怎么!你还想狡辩么!哼!当年那个呆瓜雷希斯虽然和你一样傻,但是他至少勇敢!”常青藤组成的人脸激动地颤动,那些精美的叶片瑟瑟抖动。

“好了,杰斯特,这不是他的错,环境决定了人的性格。”哥特说。

里克尔多瞪大了眼睛,天哪,就连这只‘箱子’都见过他祖父的祖父。

“我们的身份和行程不能被人知道!要是没有你,我们会等到那些海盗干完他们应该干的事,然后把他们全杀了给你们报仇!这下好了,汉密尔顿和查科夫那两个家伙一动手,被人知道了肯定能认出来!我可知道你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家伙,满身鱼腥味和盐粒地跑进港口的酒吧,两杯朗姆酒下肚就能让你们吧你们母亲的内裤颜色说出来!能保守秘密的还是只有死人!”

魔法箱子杰斯特先生的话里满是阴森森的杀气,特别这是用它那公鸡嗓子说出来的,这让里克尔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骑士不是代表着正义么!他们的使命就是救济弱者,惩罚那些该死的强盗!”里克尔多辩驳道。

“……”杰斯特被噎的说不出话,那张常青藤组成的脸上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你不知道我们担负着什么!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要做什么!和这些比起来,几十条人命是可以被牺牲的,这值得!”

“那你们还算什么骑士!”里克尔多想到库克斯大叔和那帮子伙伴被杀死的场景,一下子红了眼睛,竟爆发出不小的气势,提高了嗓门。

哥特听了,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然后睁开眼说:“你说的没错,我的孩子,我们早就不是骑士了。没有了主人的骑士,应该消失在历史中。但——为了某些东西,我的确会那么做,如果不是你的话。”

说着,哥特抚mo着他身边的箱子,叫杰斯特的魔法箱子。

很明显,这里面装着贵重得足以超过一船水手性命的东西。

里克尔多犹豫了下,问:“那你们是什么人?去塞浦路斯做什么?这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你确定你想知道么?如果你知道了,我就没有办法再让你自由离开了,我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直到我的使命完成。”

哥特的眼光中有着一点期待。

里克尔多没有犹豫,他还不算笨,刚才就想通了,这位神秘的贵族老爷既然救下了他们,又要保守秘密,就算他不知道一些事,对方也一定会对船上的这些人做出一些处置。

所以在好奇心的鼓动下,他点了点头。

“是的,大人,我想知道。”

哥特笑了,这一次,不再是那种很平和的微笑,而是一种近乎开怀的大笑。

他大笑着说:“这太奇妙了,失散的骑士们的血脉正在重新聚集,你,里克尔多,代表着一个好的征兆。或许这是主赐予我的信息,我有预感,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我的孩子,你要有准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