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场秋雨一场愁

梅是今天早上走的，天依然下着雨，一连几天，如同往年的秋一样。

我没有在场，据说，人已经消瘦的剩下五十来斤，缩成一团，连丝毫挣扎的劲都没有了，只折腾了二十来分钟，很快就去了。梅的丈夫守候在床旁，拒绝了抢救，那退役了的军人，依然庄严着，神情是酸涩的苦楚，只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梅，伤心地伤心地瞧着梅那渐渐死去的瘦骨嶙峋的身体。

梅就这么的去了，我没有流泪，我的心灰然。我甚至感觉我在为她而兴，我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穿了十几年的白大褂，今天的思想怎么离开了那白色的笼罩，颇有些叛逆的感觉。似乎希望她早些解脱，早些离去痛苦。脆弱的她那里还能经得起这难挨的时光。我一点都不羞愧我这样的想法，我甚至觉得我早就应该这样想了，对很多像梅这样的病人。

梅是和我一起来医院工作的，我们一起卫校毕业，一起穿上白大褂，一起成为了白衣天使，我们甚至住在了同一个宿舍，我和梅很要好，行同姐妹。

梅曾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不算漂亮，却也生的质朴纯清，聪慧怜人。科室的同事都喜欢梅，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的直爽，更喜欢她的勤奋。梅会为可怜的病人送上温暖，梅会为垂危的病人现上温情。单身的时候，病房里经常能看见梅的影子，病人叫她上帝的使者。

梅也是个很调皮的女孩。她会在西瓜里注入利尿药，与同事玩笑，折腾你晚上无法睡觉。她也会同时把几牙西瓜都先啃上一口，占为己有，令你啼笑皆非。可科室的同事都喜欢她，喜欢她勤奋好学，喜欢她上进不已，喜欢她忠厚善良，常常帮助着可怜的病人。

终于，梅嫁给了军人。我也嫁了个外地的丈夫，我们俩还是住在了一起，母子间。夜班的时候，我们相互看护着孩子，白日里我们一起作着天使。十几年如此，这样相互着照顾。

终于，梅的军人转业了，单位分房了，梅有了家，也有了温馨的幸福。然而去年的春季，梅却病了，是那可怕的字眼。梅的胃里长了个不好的东西。

我知道了梅的消息，我的泪水不能自己。我走去梅的病房，梅已敏感的知道了就理。梅很坚强，像当年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一样。梅强装微笑看着我：“绢子，我没事的。”梅的脸上没有泪水，梅的表情分明收敛着痛苦。我的泪已涌，我的情不已。我知道，梅不想让军人难过，也不想让关心她的人难受。梅是那么的爱着军人，爱着她身边的所有的人，也许是她做天使的习惯，只是病中的她依然这么坚持着。我知道，她把泪水咽下，她把痛苦掩埋在心里。梅说：“我会好起来的。”

为了成全梅的继续坚强，我把泪水收藏在心底。我留下来替换军人，在我的记忆里，手术后的梅没有喊一声的疼，我知道，她把疼痛噎在心里。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是到了晚期，半年已经是最长的打算了，尽力而为”。中年的军人没有伤心在战场，却把泪流在自己的心上。军人为自己的新娘，永远的新娘，做坚强的后盾，支撑着她柔弱的渐渐稀少的生命度过余光。

梅没有按照医生预算的迎接死亡，她毅然坚强，在军人的支撑里度着最后的时光。

像所有肿瘤病人一样，梅也经历着化疗、放疗、脱发、疼痛以及向死亡渐渐挨近的感受。一百三十多斤的女人棱是只剩下了瘦骨嶙峋，卷缩在那白色的病床上，只剩下了一堆干瘦了的骨，外带松软了干涩的皮。这是我前几天在病房看到的梅的情形。她的眼睛无光，可眼神里仍然能看出那求生的yu望。梅的女儿已经出落，十七、八的少女眼看着自己要失去的母亲，那是何等的无望。

听说梅是早上七点多去的，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她的眼睛里仍然是发着生的光芒。

二零零五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