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话 城楼
城楼之上，仙儿早早的站在那儿等着。浅藕荷色的绒毛披风被初春的凉风吹得鼓鼓的，淡扫蛾眉，轻点朱唇，仙儿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用心的打扮自己了。都说春寒料峭，可是仙儿感到的却是春光正好。
静静伫立，凯旋的号角声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军队了。
仙儿拍拍倾逸的肩膀，“看，那个就是你爹爹。”仙儿指着骑在马上的萧漾对儿子说道。
“爹爹，爹爹！”倾逸挥着手喊道。怎奈离得太远，倾逸的声音淹没在人群喧扰中。
似有感应，萧漾抬头正是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连赶了几日的路，总算是进了靖国边境。大军驻在城外，萧漾嘱咐了小宝便一个人悄悄地回了安南王府。
是夜，安南王府。烛火微微，大厅内围坐着一桌子的人，却是不知从何说起。一向调皮的倾逸也安静的倚在仙儿的身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萧漾，小嘴巴开开合合，却不敢发出声音来。爹爹？倾逸平日里最爱问及的这个人而今就在自己身边，对于五岁的自己来说太难理解了。
“爹，孩儿不孝。”还是萧漾率先开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慎点点头，五年，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太过煎熬。再多的锋芒，再多的严峻也都被这光阴磨平。看到唯一的儿子死而复生，身边又有孙儿环膝，还有什么会更重要？
“仙儿。”萧漾握住仙儿的手，七尺男儿却也眼中湿润。
“漾，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没有死。”仙儿这些年的等待与思念都在这一刻汇聚成河，涓涓而流。
萧漾的目光移至仙儿的身旁，倾逸也懵懂地望着他。头顶扎着一只冲天辫，黑幽幽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萧漾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儿子，只觉得太对不起他。
“逸儿，快叫爹爹。”仙儿扶着倾逸站好，朝萧漾走近了些。
倾逸还是糯糯的不吱声。一向秉承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脾性，这样的倾逸倒是让大家看了觉得有些好笑。
“逸儿？”仙儿又喊了一句，也不想吓到他。
“没事。他还不习惯，不急。”萧漾轻轻摸摸倾逸的朝天辫，笑笑说。
倾逸似乎有所触动，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爹爹”，蚊子大的声音，却一丝不落的吹进了萧漾的耳朵里。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久经沙场，历经生死的萧漾，可就是那蚊虫般小小的声音，轻轻地一声“爹爹”足以让萧漾苍然泪下。
“哎，逸儿乖。”萧漾的手顺势落在倾逸的肩上拍了又拍。
晚饭过后，众人散去，只留下仙儿和萧漾两个人。一别生死，再见总有说不尽的话。
可是月色下的萧漾面色凝重，久久不言。
“漾，怎么了？”仙儿看着满怀心事的萧漾，这本不该是久别重逢的模样。
“仙儿，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怎么了吗？”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萧漾凝眉。“甚至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可是……”
“漾，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帮你。”
“嗯。你可知当年我军与敌军交战，本是步步紧逼，一直将敌军逼退至塞北严寒之地。”
“小宝有和我谈及到这些，有什么不对吗？”
“本来没什么不对的，可是就当我军眼看要大胜的时候，天降大雪，你也知塞北奇寒，我军却又偏偏断了粮饷和供给。”
“这些我也听小宝说了，百千人饥寒交迫而死。可我靖军士气未减半毫，背水一战，未输敌军半分。”
“是啊，敌军和我靖军都损失惨重，可相较而言，我靖军还是处于优势的。”
“嗯，其实我也一直很不解，为什么靖军会突然战败，更何况八万将士除了小宝竟无一生还。”
“因为援军。”
“援军？”
“嗯。”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听小宝提及？”
“当时我军兵分三路，我在主军，小宝带一队从侧翼攻击。而援军是直接攻击我这一队的。当时战局混乱，小宝杀回来救我的时候太仓促，所以没有看到援军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援军只有区区几十人。”
“几十人？怎么会？我虽然不懂兵法，可是怎么会派出只有几十人的援军呢？”
“是啊。可是奇怪的不止这一点，虽然只有几十人，可是这区区几十人却个个武功高强，绝非一般等闲之辈。而且……我甚至都不确定他们的目的。”
“目的？既是援军，目的自然是帮助他们，消灭你们了。”
“可是，他们似乎并不像是在帮助他们，只是率先要杀了我。”萧漾越说越没有自信，将信将疑的说道。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仙儿。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叫做率先要杀了你？”
“有一个左眼上有一道寸余长刀疤的男子一直在追杀我，而其余的则是来者皆杀之。”
“皆杀之？”
萧漾看着仙儿不解的目光，肯定地略微点了一下头。
“你怎么能确定呢？”
“因为他放了火牛。”
“火牛？”
“嗯。就是在牛尾上绑上火把，使牛疯狂地奔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片雪地，血融进雪里，结成血红色的冰，又被火把融化，变成血河。尸横遍野，躺倒在血河之中，那火就像是要把天也烧了似的！”
“漾？”仙儿轻声唤着，将萧漾从那令人心焦的回忆中带出来。
不觉眉心紧蹙的萧漾感受到仙儿手心的温度，舒展眉心，笑着反握住仙儿，“没事，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仙儿靠在萧漾身上，转而问道：“可是你说的那个左眼有疤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又不放过敌方？小宝当年倒是也有所提及，不过想来应是回来的晚些，他误以为那些人本就是敌军的人，还以为火牛也是敌军放的呢。”
萧漾摇摇头，便是否定。“敌军当时和我军交锋，若是有火牛，早就放了。所以我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隐隐觉得不安。”
“漾，你是怀疑？”仙儿转眸，眼神中交杂着讶异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