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No.11 缭乱文字之间恶意的陷阱

昏暗的遗迹深处，两道人影正一前一后行走着。

领路者虽年幼，学识和才能却无懈可击——他了解这座古建筑的每个角落，能分辨出设有陷阱的地砖形态。两人借此轻而易举绕过障碍，径直朝微风吹拂之处前行。

随着气流渐强，潮湿感也愈发缠人。冰凉的石壁上满是水气凝结的露珠，地板也变得湿滑黏腻。毫无疑问，这说明他们正在向出口靠近。

在赶路期间，大概是看到同行者正左右环视打量墙上壁画——也可能是看到宝可梦蛋每隔两分钟都要蹦跶一阵以示好奇都快把背包带拽断，小天简单介绍了这座遗迹建造的历史背景。

据说在几百年前，关都地区南部曾因连年多雨而备受洪水困扰。当时的人们认为这是神明在发怒，决定集合众人之力建起一座祭坛，向海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不仅仅是瓜果蔬菜，连贵重的金银财宝都被堆放在祭坛，向神明彰显信徒的狂热与虔诚。

为了防止供奉给海神的宝藏被心怀不轨者盗取，祭坛被立在四面环山的深湖中央，常人很难翻山越岭到达此地；而通往祭坛的山中洞穴则被改造成如今模样，即使是知晓入口所在地的信徒，也必须经历重重考验才能抵达祭坛、得到海神的加护。

如今，“海神”究竟是何等存在、风调雨顺的祈愿是否实现都已变成永远的谜团，只有古老的建筑物依然屹立在此，成为了野生宝可梦们栖息的巢穴。

——或许同时也是亚热带植物的巢穴。

不知何时，潮湿的藤蔓已经爬满墙壁。石缝之间露出的丝缕光线足够令它们茁壮生长，一条条绿藤从泥沙中破土而出、向上攀援，足迹甚至能蔓延到天花板，垂下的枝叶纷乱交错，与小小野花一同编织出深绿色的天空。

烛火微光恰到好处地照亮前方，将雨林般神秘的景色展现在人类眼前。可惜这份美丽反而成为了不速之客们前行的阻碍。

见茂盛藤叶将道路堵塞得严严实实，两人不得不暂停脚步。

小天瞥了一眼腰间的精灵球，没有立刻求助宝可梦，而是先伸手试着拽了拽藤蔓。滞涩的阻力传来，令男孩明白蛮力无法解决这道难关。

洞穴中湿气太重，自天花板滴下的露水仿佛小雨般滴答不停打湿衣襟，这样的环境对火系宝可梦而言实在不算舒适，况且它们擅长的火焰也无法点燃水分饱满的藤叶。可惜这趟走得太急，如果带了刀具的话——

思绪刚起，小天瞟见同行者并不在身旁。回头一看，所见之景令他险些心脏停跳。

紫发的少年人就站在刚才他们特意绕过的石砖旁，仿佛已经忘记了那里设置着陷阱，毫不犹豫一脚踏了下去。

箭矢破空之声撕碎空气，始作俑者却只是不慌不忙一抬手。小天根本没有看到她是如何动作的，危险的金属箭矢已经乖乖落入手中。

她又踩了一脚。

手里的箭又多了一根。

做完这一切后，那人持箭行至藤蔓蛇行之地，脸上神情和悠然闲谈时没什么两样，丝毫未沾多余的严肃与焦虑。锋利的箭头被对准藤叶最粗壮处，用力一刺便将其切裂开来。

“喏，蛮好用的。”

“……”

面对同龄人那副平静的微笑模样，小天也只能将省略号咽回肚中，接过那支现场取材的武器。

拜祭坛建造者精妙的工艺技术所赐，阻挡前路的植物被一一斩断，勉强从中开辟出一条可供人类通行的小径。待两人挣脱过于茂盛的藤蔓之林后，银发男孩微微转头，将同行者的侧颜映入眼中。

尽管小天已经在外旅行半年，结识了很多性情各异的训练家，依旧不得不承认这位新同学是个有些特别的家伙——他会跟同级生一起深入后山，似乎和莽撞的真新镇少年们没什么两样；但真正面临危险时却仿佛闲庭信步般镇定，好像任何事都不会令他面露难色……

呃。

小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另一人正面露难色看着他。

无需多言，脚下大地的震颤已经说明一切。熟悉的石壁在道路尽头降下，隐约可见熟悉的方格石板与熟悉不起来的乱码文字。小夜回想起刚才穷举法破关的惨状，头几乎立竿见影地痛了起来，只能将踌躇不定的目光投向大木博士亲派救生员。

男孩眨了眨眼，终于能让那套被父亲训练已久的“关怀受害者专用语”派上用场。

“别担心，我来解决。”

他只远远扫了石板文字几眼，便沉着地朝同行者点点头，示意可以前进。

随着两人踏入异色地砖铺成的窄路，重量变化引动机关，令障壁在身后徐徐降落，封锁来时的路。而领路者并未回头，径直走到石板前站定。

烛灯的光无法穿越石壁照进来，好在小天的手机电力还足，借助手电筒的光勉强能看清文字的模样。他的动作几乎没有犹豫，石板在干涩的摩擦声中移动重组，将看似无规律的文字串联成句。

同路人立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他解谜，一副随时准备伸手接箭的严肃模样。而小天当然不打算让那五金杂货摊般的风景再度出现，每一块拼图都挪动得恰到好处，没有触碰任何危险机关。

正当小夜也被圈圈点点的符号晃花了眼，试图找找哪只最像未知图腾时，轻微的咔哒声混合着滴水与石板摩擦的杂音响起。

地砖下陷的触感令小天一怔，危机感卡顿了一秒才缓不济急传入脑海。

他正专注于移动石板，完全没想到随意迈出的一步正好踏在陷阱上，根本来不及闪躲。尖锐的风声瞬息便至，如同毒蛇般刺痛耳膜。

始终隐藏在暗处的红色闪电纹动了动，暗淡的彩光流转起来，在银发的人类身后凝成微不可见的光膜。但是，在大木博士的搭档出手前，另一人更快地察觉到了危机。

小天只感觉身边人影忽地一闪，好似疾风般消失不见了。两秒钟后，风声停止，脚步声亦息；手机微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四周，转头所见一片漆黑，唯有年轻人干净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这边我来负责。”

含着笑意的话语声中夹杂了清脆鸣响，是屈指轻弹金属箭杆发出的声音。

银发的男孩左右望了望。

昏暗的地穴连两米开外的路面都难以看清，在这样的环境中拦截飞矢实在是件难以想象的事。但小天没有道出任何质疑之词，只简单地点了点头。

“好，拜托了。”

滴落的露水逐渐打湿人们衣襟，石板上记载的故事也一点点成型。解题者没有再顾及脚底，任由遗迹的防卫装置发出愤怒嘶吼；而那位转校生准确地将它们一一拦下，不让同伴被干扰到丝毫。后方的岩壁开始朝中央靠拢，才刚挪动几寸，刻印古老文字的石板已经发出最后一声轻鸣。

沉重的岩壁重新升起，轰鸣中还混合着同行者十分捧场的鼓掌声。

而看清豁然开朗后的景象，小夜低头看看手中箭矢的锋刃，嘀咕了一句“幸好”。

——仿佛在和弥漫四周的水汽相呼应一般，阻塞道路的依旧是层层叠叠、过度茁壮的细长植物。见此情景的两人已经无需语言交流，一人抄起一支箭开始清理道路。

走在前面的小夜利落地斩断几根粗壮藤叶，探头向前望了望。

她似乎隐约看到有颜色不同的蔓藤在深处闪动，仿佛草蛇般灵活弯曲。自远处吹来的微风令灯火摇曳，令人一时分不清是真实景色还是光影错觉。

小夜谨慎地上前几步。纷杂的亚热带植物丛一片寂静，好像一切异状都只是错觉；而在人类视野未触及到之处，暗色的粉末已经无声无息飘落下来。

空气中轻微的异味融化在湿气里，令小夜向来灵敏的感官也迟缓了片刻才有所察觉。不适感姗姗来迟，而她有所行动前，先被身后的人用力拽了一把。

银发的年轻人将同行者挡在身后。细小的粉末凶相尽显，骤然膨胀成紫黑的云雾张牙舞爪扑来。

下一瞬，他手中的精灵球光芒大放。

“喷射火焰！”

随着冷冽的指令声落下，耀眼火光仿佛盛夏灼灼烈日，顷刻间吞噬了整座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