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昆山忆
洛离被这莫名其妙的气氛弄得心头沉沉的,像是有口浊气吐不出来一般。
她信步走上前,走得离油墨更近了些。
“国主说的这些,我不大懂,也不想懂。”她这说的倒是真心的。
“不懂有不懂的好处。”油墨心头一松,一口浊气随之而出,仿佛伴随着混浊的烦恼,一同暂时吐出了,舒了舒眉头,这才感到松快了些,想要换个轻松点的话题,于是心念一转,忍不住露出一抹好事的笑。
“那你和你那先生……”话里分明意有所指。
“我们……只是主仆……”洛离不意她会这样问,有些不情愿回答。
“是吗?”油墨来了兴趣,“可我看你先生对你,可不止主仆那么简单。那日吾家将他捉起来要挟于你,他可是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任由我的人将他拿住,那样子分明是只在乎你的安危啊!”
“国女说笑了,不过是先生念在多年主仆,为玉儿担忧罢了。”她倒希望他跑,问题是他能跑的掉吗?想到这不免暗自朝油墨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她这个始作俑者是用何种立场在这里说着这些话的。
“可我看他那眼神,好像不是简单的主仆之情。”油墨仿佛看出了洛离的腹诽,面上笑意更甚了。
“不过是先生重情,看顾玉儿。玉儿也只敬重先生,不做他想。”虽然司命跟她的关系并非如此,但她确实对司命没有其他心思,听到油墨一连叠地问,心里不免有些不悦,说话时也加重了语气。
“也罢,这样也好,无牵无挂,我们都要无牵无挂……”知道洛离不愿意说,油墨便也不强求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洛离一愣神,忘了闪开,自然她也不能闪。
“罢了,我也乏了,以后下朝你便径直回去休息吧,不需总陪着我。”看着她那样,油墨又笑了笑,转身欲回殿内,走了两步,又在将要进殿时留下了句,“对了,别忘了祭祀大典哦,到时吾家可要你盛装出席!”
“是。”洛离施了一礼应了。
都要无牵无挂,她这算是入乡随俗吗?看着油墨的背影,洛离忍不住冷笑起来。
祭祀大典将在十日之后开始。
全国人民都在陆陆续续做着准备工作,举国上下一片欢欣,都在为这一年一度的盛会献出自己的一份心意。
此时的宫里自然也是一派热闹的气氛,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祭祀大典即将到来的喜悦。
洛离走出寝殿,站在廊下,看着宫女们在各宫廊下张挂彩灯,时而手捧贡品来往穿梭,看着她们为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开心着,她的心情却并不明朗。看着这些宫女们的笑脸,她总是忍不住会想到,她们是因为要得到她和师父这个孤独神的庇佑,这才如此开心的。而且是因为她会保佑她们无牵无挂,孤独终老,才尽心尽力地操办着这些祭祀事宜。这样想着,总觉得她们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讽刺。
这些人,都被油墨教坏了,虽然她是离神没错,可是也是撮合人家在一起的神啊,只不过离花镜显示她们命中注定有缘无分,她这才大笔一挥,断了她们的情缘,想想这些人也真是愚昧无知,离缘离缘,无缘如何离,若是一心求离缘,等于是为自己求来一个明知无望的缘分,真是痴傻。
“罢了,边远小国,难免消息闭塞,民智不曾开化,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便随意赐他们几个离缘罢!”
如此说着,心里舒服不少,勾了勾嘴角,拂袖凭栏而坐。
望着院子里一大片碧绿碧绿的植株,真真没了半点赏心悦目,但油墨见不得一点鲜艳颜色,所以宫里多是以这般无花之木装饰,如今又是夏日,更是放眼皆是一片绿油油,烈日之下显得格外刺目。
所幸今日是阴天,如今又刚过巳时,微风穿堂而来,倒也舒适。她便望着那绿油油开始思索起来,司命究竟会被关在哪里呢?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尽办法和司命取得联系,只可惜,没有了法力,半点都感应不到司命的气息。她又向下面的人多方打探,可奈何油墨放了话,一点消息也问不出来。
于是她也只好耐心等待祭祀大典的到来,不知道那一日能不能求油墨个特许,把司命放出来。毕竟是举国同庆的大事,求个特赦总不过分吧!
只是越想大典快些到来,这日子便过的愈发的慢。
这一日照旧陪着油墨下了朝,回寝殿的路上,洛离忍不住心烦意乱起来,数了数这日子,离大典还有足足四日,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司命音讯全无,而这偌大的皇宫,她又不识得路,想要自己去找,又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她在九重天上倒是不曾迷过路,还以为自己认路没问题,结果来到这彻底瘫了。这无花皇宫,宫与宫之间大同小异,每条路也都长的差不多,到处又都长着郁郁葱葱的大树,凉快倒是凉快,就是没点标志性建筑,一走进去,就跟进了丛林似的。
当初在昆山,初初现世之时,她就是在昆山不见边际的丛林里漫步。赤足而行,满地枯枝落叶自有灵性,非但不伤她,还温柔地承托起她的玉足,呵护着不让她沾染上叶下的泥土。一头无色长发迤逦及地,堪堪裹住那玲珑有致的透明身躯。
直到满山的精灵都汇聚到她身边,将他们的灵力依次给了她一点。她才慢慢有了实形,头发也逐渐长出了颜色。
想想她在昆山的日子,真是无忧无虑,今日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这些事情,倒不免让她生出几分自怜之情。
掌握他人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又何曾由她掌握,束缚住她的究竟是什么?从昆山到天宫再到无花国,这一路走来,似乎总是被什么东西推着走,却从没问过自己想要什么。
或许,正因为不清楚自己要什么,才会随波逐流,任人摆布。
可是她似乎不是不知道要什么,而是不敢说,不敢要。即便如今,她也不敢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怕一说出来,就会面临输或赢的界定。
罢了,当真像无花国人所求的那样,无欲无求,便不被其所累了。
这番想法既定,倒也有种暂时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她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件麻烦事,刚刚想的太投入,没留神,自己竟又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