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谁的心,独自悲伤
看到玄冥那样,洛离的心中不经意地漫过一丝失落,但转念想想,这也难免,于是自嘲地笑了,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怎么会抱着那么愚蠢的心态,她在想什么?想一个对国主言听计从,为国家南征北战的将军,为她这个陌生人求情吗?
又听着那些士兵因为走动而发出的盔甲起起落落的声音,她不免回过头,却看见司命一副准备动法的架势,连忙不动声色地对他摇了摇头,发出了个无声的“别动”二字。
司命眉头一皱,僵持了会,还是妥协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的右手,然后认命地将头扭到一边,不愿再看洛离,仿佛是不想看到她答应留下来做侍女的样子。
而卡在他喉咙里的那句“你不要管我”,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既如此,”洛离转向油墨,“你放了我朋友,我就答应你。”
“很好。”油墨心满意足地一挥手,那些士兵就利落地退下了。
司命站在原地,整了整自己被弄皱的衣襟,然后便只剩下望着洛离的背影了。
“今日就到这吧,吾家乏了,你们退下吧!”
“是。”一直不曾说话的玄冥闻言行礼,音色听不出任何情绪。
洛离听到只觉抑制不住得想笑,哪怕玄冥就站在身边行礼,她也倔强地不愿去看一眼。
“除了你。”油墨又指着洛离,语带几分得意,“你留下。”
洛离也不愿行礼,反正已经这样了,她油墨肯定还想多拿自己取乐几番,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她,干脆可辱不可折节了。
司命还不愿离开,那两排士兵早已领会圣意,走的时候顺手就将司命带走了。
殿内只剩油墨洛离两个人了。
原本她还一心赴死的心态,结果油墨啥也没说,就真的去内殿休息了。
留她一人在外殿不知所措。
结果过了半晌,油墨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啊!”
洛离周身一震。
“不会要你干嘛的,怕什么。”声音里仿佛带了一丝无奈和宠溺。
这让洛离愈发莫名其妙,真的不明白这个才跟自己见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国女,为什么对自己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只能说,奇人必有异处,没点性格缺陷怪癖啥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吧!那她自己呢?洛离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有个什么怪癖之类的,才配得上身份,毕竟天界有头有脸的仙,都有个像模像样的癖好。
嗯……浣离缘册,姑且算吧!自己好歹也是封了三神的仙,以后也得有个怪癖彰显身价才是。
得!这场凡没白下,还学了个道理,以后回天也知道该怎么跟仙僚毫不尴尬地相处了,大家拿起自己的癖好互相交流交流,知道你也是个有癖好的人,自然就轻易融入了。
只是如今,倒也要回得去才行啊!
如此想着,认命般地走进了内殿,帷帐内一袭白底墨色袍子散落在床榻上,如瀑的秀发更是纷乱地披散着,包裹着她上半个身子。
“国女有何吩咐?”洛离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好歹她现在是凡人,该受的委屈还得受,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她如是安慰着自己。
“上进前来些。”
素手纤纤,轻挑开帷帐,露出黛眉下一双狭长的眼,眼风一扫,尽是说不尽的风情。
寄人篱下,忍就忍了。
洛离一咬牙:我这也是舍身成仁……啊不对……为天界献身!
想着,眼一闭,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一个大跨步站到了床榻边。
一只手,冰凉的握住了她的。
洛离瞬间一个激灵,睁开眼来,满脸不解地看着油墨握着自己的右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双目轻阖,眉头紧蹙,一脸陶醉。
洛离强忍着不适,没想到竟是个恋手的癖好。
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是年轻女子保养良好的面庞,只是冷若寒冰,一如看上去那般不带温度。
一滴泪滑落手心,加剧了这冰凉。
感觉到手心湿了,洛离更是浑身一抖,吓得睁开了眼,看到那眼里流出的泪时,比不解更强的,是震惊。因为那眼里流出来的泪,是黑色的。
这时油墨猛地睁开眼,充满怒意的双眼忽然对上了洛离的。
洛离浑身一震,那眼中方才迸发出的,是恨吗?再次看去,又捕捉不到了,只剩下带了一丝委屈的嗔怪。
油墨眼中盈满了泪,倒让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不知为何,洛离有一瞬间很想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可是下一瞬想到刚刚她那凶残的样子,马上就清醒了。
她在干嘛?老虎的屁股不能摸,难道脑袋就能随便摸了吗?脑补了一下油墨被摸完还冲自己撒娇的样子,洛离觉得甚是怪异,赶紧摇了摇脑袋,将这画面摇没。
油墨也已放下她的手,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什么都不说,翻身就背对着洛离睡了,还不忘留下一句:“你去罢!”
洛离有点摸不到头脑,怔怔地站在那里,手心摊开,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泪痕,虽然是黑色的,但却不会在手心留下颜色,而是像寻常凡人所流出的透明的泪那般,只在掌心留下一道干涸的泪痕。
她这一滴泪,是为谁而流呢?怎么总感觉,好像跟她有关系呢?
还不等她想明白,已有宫女上前来将她带了下去。
洛离出了那内室,便被宫女带到了一间高雅的寝室里,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去宫女寝殿住,结果……看来国女钦点的宫女果然地位不同啊!
既然如此,她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凡人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不过她又一次的,和司命分开了。
不免又想到了玄冥,想起他在殿上闭口不言、明哲保身的样子,忍不住难过地闭上双眼。
洛离已经忘了玄冥并不认得她了,而是陷入深深的自嘲当中。或许他是为何如此并不重要,他认不认得她也不重要,她只沉醉在自己营造的幻境当中,需要一个让自己难过的理由。
于是她坐下,悲痛欲绝地掩面哭泣起来,只觉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一如不知油墨那滴泪为谁而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