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仗剑行天道6
秦毅一回到寝舍，马上便将黄龙真人与风见子的委托告知何深与罗羽，商议对策。何深一听要杀的人是淳于大侠的徒弟，当即大惊道：“秦公，淳于大侠就是淳于斐吧？他可不是好惹的，还是不要去为好，以免与其结仇。”
“哦？淳于斐是什么人？连你也这么害怕。”
何深一脸不可思议：“秦公久历江湖，怎不知淳于大侠的威名？”
被这么一问，秦毅顿时感到不好意思，“我虽然流浪江湖七八年，可是没交过什么道上朋友，所以武林轶事甚少知晓。或许风闻过一些豪杰名侠的事迹，却忘了对应姓名。”
“淳于大侠是当世五大巨侠之一，号称五岳之恒岳。其武艺之高，可谓万人敌！”
“哦，五岳大侠嘛，我知道。淳于斐就是北岳？他有何故事？”“五岳”的名号响彻天下，秦毅自然也听说过，只是不清楚各人的具体状况。
“四十年前灭蜀之战，正是淳于大侠在乱军之中击杀蜀国元帅诸葛瞻，一举奠定胜局。后来，西羌秃发树机能造反，为祸数年，直到淳于大侠出山，旋即贼酋授首，叛乱平定。仅此二件战功，可知其为盖世英杰，更不用提武人之间的对决，能证明其武艺的事例更是数不胜数。”
“既然立下如此奇功？怎未听闻其人拜将封侯？”
“秦公定能理解，此即侠魁志气。”何深此时眼中满是崇敬之意，“淳于大侠乃逍遥之人，只是听天道盟调遣，从而出山助朝廷一臂之力。功成之后，不肯任官受封，亦不愿显扬名声，故武林之外，鲜有人知其大名。不过朝廷也没有亏待他，在邺城之外赐其一大庄园，占田一百余顷，名曰‘永宁山庄’，故世人又称之为‘永宁大侠’。今若秦公杀其徒，恐会招惹其报复。”
“哈，五岳大侠确实了不起。不过这种大人物的徒弟可不少，如果个个都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怎庇护得过来？”
何深依然战战兢兢，“秦公可能不知，那淳于大侠有十位入室弟子，号称‘十不从’，名号中皆带一个不字。这位张不逊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乃淳于氏亲信，不比一般徒弟，其实力也不可小觑。秦公固然武艺高超，但此人恐也不好对付，风险莫大，实属叵测。”
“老何，此事恕我不能赞同。据风见子所说，张不逊已经出师很多年，不是四海帮中人了。身为江湖之人，恩怨以生死决，实乃常事。淳于大侠既然是江湖名望，那就应该明晓事理，不该为一个已经独立门户的徒弟问罪于他人。更何况他要是真是讲道义，就不该让徒弟如此豪横。”秦毅依然不以为然，“况且，我已经收了定金，信义当头，哪怕是得罪天王老子，这个张不逊也要死。”
“希望黄龙真人与风见子都说的实话。”何深显然还不敢信任那两个心思深沉的老道。
“你放心，我才不会傻到，为了一点钱财就不顾性命地冒失行事，如果明天风见子不现身，我也不会硬上，转身离去便是。”秦毅提了提腰间的宝剑，豪气干云，“我不信几个村夫庄丁还能拦得住我不成？”
何深听秦毅信心满满，也不再劝，只嘱咐罗羽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明日你定要密切配合秦公，机灵些，且谨慎行事。”
罗羽连连点头，道：“师兄，先生，罗羽经历积仁庄一战，已非莽撞少年，请二位放心，我必不负重托！”
“好！明日就仰仗你小罗为我保驾护行了！”秦毅大喜，有罗羽此番话，还怕什么恶霸张不逊？
一日无事度过，第二天一早，秦毅三人便起身直奔真定城东。出了城门十余里，是一处十字路口，往南的路碑上指示“此往安国张家庄”。路口有一间小小旅店，几个挑担的农夫坐在店外的石墩上，一边歇息，一边畅饮酒醴。由此处始，便是张不逊的地盘，一切风吹草动，都在那个豪强的掌控之中。
秦毅看向旅店的门柱，发现那柱脚处划了一个“×”字，这是风见子的标记，表示其已来过此地。按照计划，风见子先一步潜入张家庄，等待秦毅发难之时再出现。
秦毅心中大致有数，与何深、罗羽分头行动。何深留在旅店附近观望情况，旅店的店主是张家庄的看门狗，一旦庄内有事，此处定有动静，如有危难，何深可立即返城请天恩道派人援助。秦毅走大路，光明磊落地进入张家庄，而罗羽则反之，他把马匹托给何深，悄悄潜入了密林之中。
秦毅骑着灰风才行几十步，便远远望见路边麦田里有许多农人正在干活，心知这些人都是张家庄的庄丁。那些农人也看见了秦毅，等他走近了，便大声问道：“客人面生，敢问打何处来？欲寻何人？”
秦毅不答，连续拍打了几下灰风，策马直望庄里走，他的目的地是张不逊居住的大宅。那宅子的位置已经触目可及，就在远处一座小丘的顶部，墙是白色的，即使离得这么远，秦毅也一眼能望见。
秦毅沿着平整的大马路飞快驰骋，一刻钟后才抵达大宅的门口。大宅被三丈高的石墙围着，正门是一座门楼，气势磅礴，可容四辆大马车并排出入。门楼上方挂着一块一丈长的大匾，上面文字分作两行，上书五字：“安国亭侯宅”，下书五字：“巍然比恒岳”。
见到不速之客，早有四名手持长戟的卫门庄丁上前，一人喝道：“来者何人？竟敢不经通传，直闯张家大宅！”
“我乃并州游侠秦巨峰，旅经本郡，闻你家主人张不逊占人家产，夺人妻女，恶状百余件，不可胜数。本大侠现列举一二。其一，邻村佃户李氏，秋获纳租，张不逊以收粮成色不佳为由，拒收租粮，强夺李氏之妻为奴婢；其二，本庄刘五郎，老实本分，经官府许可开垦新地十亩，而张不逊伪造田契，夺为己有，刘五郎不忿抗拒，竟遣人将其打死，其妻女发卖为奴；其三，有同族石匠张氏，张不逊使人造屋，完毕之后拖欠其工钱，石匠久不得钱，不过是怨言几句，竟在夜里被人扔到河里溺死……”秦毅上来便拿出几页书状，文绉绉地数落起张不逊的罪状，稍稍拖一下时间，以等待步行的罗羽赶到此处。
几个庄丁刚开始一脸懵然，过了一会才意识到秦毅是来挑衅的。其中一人叫骂道：“入尔老母！念够了没？到底想干什么？”
秦毅听这厮骂得如此难听，怒火攻心，干脆也不念了，喝道：“本大侠为伸张大义，特来取张不逊性命，叫他出来受死！”
那庄丁大怒，骂道：“乳臭未干的东西！也敢来挑战我家君侯？现在就宰了你！”说罢，四个庄丁一起冲上来。
秦毅冷笑一声，单手撑住灰风的脊背，纵身潇洒下马。麟鸣剑旋即应声出鞘，簌簌几招，四个庄丁齐齐飙血，顷刻间便失去了战力。秦毅顺势再踏前几步，反手握剑一插，剑尖没入刚才喷脏话的那个庄丁嘴里，直透触地。庄丁登时断了气，凸目吐舌，最后留给世间一副见鬼的惨相。
“不想死，速去通报！”秦毅拔出麟鸣剑，一挥，一抹血红洒落数尺地面。剩下的三个庄丁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捂着伤处，连滚带爬地进门传报。过不多时，门楼上钟声大作，鸟雀群飞，宅内庄内一片人声呼喊，原本安静的田园气氛立时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钟声连续敲响了几十下，期间大宅内涌出四五十个兵丁，个个披甲带刀，全副武装。秦毅身后的田野里，从田间小径中也不断窜出手持锄头、草叉、斧头等各种“兵器”的庄丁，远远地将秦毅团团围住。待集结完毕，人数足有五六百之多。秦毅见势也不免有些心慌，没想到这些人集结速度这么快，恐怕是平时早有训练。
正寻思对策时，从大宅门里出来一伙人，抬着一顶大肩舆，左边八人，右边八人，竟是十六抬的大舆。舆上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大野猪，一件两当裘皮袄只遮住大野猪的一半身子，黑黢黢一身肥膘袒露在外。秦毅乍一惊，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大野猪左右还搂着两个衣衫曝露的美女，几乎是用胳肢窝夹着，好一派骄奢淫逸作风。他顿时联想到传说中酒池肉林的商纣王，这不是大恶人张不逊，还能是谁？
“竖子是什么人？敢寻咱家烦恼！”张不逊一张口嚎叫，声如雷霆，连灰风都被惊得略退了半步。
“呵，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乃大侠秦巨峰，今日欲取足下项上人头，请不要吝惜。”秦毅嘴上用轻佻的语气挑衅，但其实心里慌得不行，寻思道：“这风见子怎么还不现身，难道是要卖了我不成？”
“哈哈哈哈！”张不逊连声大笑，丝毫没把秦毅放在眼里，“小崽种，简直是来上门送死！你以为老子是谁？小的们，老子是谁？”
一众庄丁齐声喊道：“安国亭侯张不逊！”
“天下第一大豪侠，是谁？”
“张不逊，张不逊！”
“常山国真大王，是谁？”
“张不逊，张不逊！”
“小子，听好了，我乃黑山王者之裔，见了皇帝，我也不逊，哈哈！”张不逊大笑不止，仿佛是在嘲讽苍天。
“黑山王者？那不是大贼吗？”秦毅自然知道黑山王张燕的名号，原来这张不逊还是他的后人。
张不逊叫嚣道：“哼！当贼怎么了？大晋的天下，不就是司马家窃夺来的吗？窃钩者小蟊贼，窃天下者大皇帝，我为贼王之后，窃一郡国又何如？”
如此狂妄之人，连见多识广的秦毅也不免咋舌。“好好好，知道了，既然你这么厉害，何不与我单独决斗一番？见个高低？”
“老子用得着在你这种无名鼠辈身上浪费功夫？老子都不屑亲手杀你！来呀，小的们！”张不逊抬起肥手一挥，“给我把他捅成马蜂窝！”
“哎哎，先等等！”秦毅感觉不妙，自己一个打几百个？怕只能杀出重围落荒而逃。可恶，只能再拖上一拖。“听说你也是一方豪杰，为何不敢与我单挑？倒让我死个明白。”
“呵！小子，你值得我出手吗？现在下跪求饶，说不定我会赐你一个痛快！”
“哎，就算大豪侠不愿出手，也可以安排一位高徒与我决斗吧，这样赢了也有面子对吧？如以数百之众来敌我一人，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张不逊听秦毅这么说，倒是犹豫了，抚颈思索片刻便道：“你说的也是，正好试试我家好徒儿的功力！”然后头一偏，喝道：“张越，汝是我大徒弟，为我取其性命！”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壮汉应声跨出人群，手持一把三尺弧月刀，身形矫健，看上去武艺似乎不错。秦毅先耍了个漂亮的剑花，看那张越眉头紧蹙，心想这厮应该算不上高手，姑且与之委蛇。伪作畏惧道：“足下且先手。”
张越却不敢贸然出手，盯着秦毅看了一会。直到张不逊发怒道：“狗崽子怎还不动手，早些取了这厮心肝，与老子泡酒喝！”
听到训斥，张越不得不奋起刀锋，举刀向秦毅杀来！秦毅挥剑防御，霎时间连抗张越五连斩，格击声铿铿响亮，甚是悦耳。然而仅凭这力道，秦毅已知对手实力不过天道盟中之赤绶。遂虚晃数招，与张越周旋，以拖待变。张越见秦毅不作反击，不由胆壮，攻势愈发猛烈，尽出险招，刀锋数次迫近秦毅要害。然而秦毅只管见招拆招，应对游刃有余。
两人正激斗之时，忽然人群外面传来一阵“哒哒”马蹄声，一个声音大叫道：“都住手！常山国中尉在此！休要擅动干戈！”
秦毅趁隙回首望见来者，大喜：风见子，你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