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刺杀
听竹轩内，白芷面无表情地将一个粗陶大碗重重放在林北面前的玉几上。碗里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清水，冰凉刺骨，碗壁上还沾着几颗未滤净的砂砾。与周围华美精致的陈设形成刺眼的对比。
“帝夫要的‘凉水’。”白芷的声音平板无波，眼底深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鄙夷。灵茶都端不稳的废物，只配喝这种粗鄙之物！
“哎呀，多谢白芷姑娘！这碗好，实在！”林北却像是得了什么宝贝，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容，双手捧起粗陶碗，仿佛捧着琼浆玉液，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末了还满足地咂咂嘴，“解渴！真解渴！”
那副没见过世面、甘之如饴的模样，让一旁侍立的青黛都忍不住微微侧目，嘴角抽搐了一下。
白芷只觉得一阵气闷，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冷着脸，不再看林北，转身站到殿门口，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林北捧着粗陶碗，慢悠悠地踱到窗边，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清幽的竹林。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早已覆盖了整个栖梧殿区域，乃至更远。他能清晰地“看”到，几道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气息，正潜伏在听竹轩外围的阴影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黑鳞卫？效率还挺高。林北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入夜，万籁俱寂。栖梧殿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下，竹影在地上摇曳，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听竹轩内，林北躺在温玉软榻上，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白芷和青黛在外间值守，前者闭目养神，后者则悄悄留意着内殿的动静。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过殿外回廊的阴影，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精准地贴近了听竹轩的后窗。窗棂上微不可察的防护禁制，在那黑影指尖一缕极细的、带着腐蚀气息的黑芒触碰下，如同泡沫般悄然湮灭。
黑影如同水银般渗入窗缝，落地无声。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掩盖了最后一丝异样气息。黑影在黑暗中显出身形，赫然是一名全身覆盖着细密黑鳞、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冰冷竖瞳的刺客！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短匕，匕刃上淬着幽蓝的毒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圣境初阶！黑鳞卫精锐！
刺客竖瞳锁定软榻上那毫无防备的身影，杀意凝聚到顶点！身形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暴起！匕首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林北毫无防备的咽喉！这一击，快、狠、绝！别说凡人，便是凝脉、聚气境的修士，也绝无生还可能！
就在匕尖距离林北咽喉只有一寸之遥的刹那！
软榻上，林北似乎睡得极不安稳，身体猛地一个翻身，手臂无意识地向外一挥！
“啪嗒！”
他睡前随手放在榻边矮几上的那个粗陶大碗，被手臂精准地扫落在地！
粗陶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刺耳！同时，碗里残留的冰凉井水也泼洒开来！
那暴起的黑鳞卫刺客，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必杀一击上，心神凝聚到了极致，哪里会防备一个凡人睡梦中的翻身？更不会想到地上会突然多出一滩水渍！
他前冲的势子太猛太快！左脚脚尖落地之处，正是那滩水渍的边缘！
“嗤溜——！”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脚底打滑声响起！
这声音在凡人耳中或许微不可闻，但在一个精神高度集中、全力刺杀的圣境刺客耳中，无异于惊雷炸响！他凝聚到顶点的气势、完美的刺杀轨迹，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一滑，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滞涩和偏移！
高手相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微不足道的打滑和偏移，对于林北这个“凡人”来说毫无影响，但对于这名追求极致完美的圣境刺客而言，却是致命的破绽！他强行扭转身形想要稳住，体内妖力运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不畅！
就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发的瞬间！
外间值守的青黛，因为一直留意着内殿动静，被那清脆的碎碗声惊得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内殿门口！她的视线恰好扫过窗户方向！
“谁？！”青黛惊骇的尖叫划破寂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软榻上的林北也“恰好”被碎碗声惊醒，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啊！有贼？！”
两道声音叠加，瞬间惊动了整个栖梧殿的防卫力量！
“有刺客！护驾！保护帝夫！”白芷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妖力！殿外，数道强悍的银甲禁卫气息冲天而起，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听竹轩！
那名黑鳞卫刺客心中惊骇欲绝！刺杀彻底失败！暴露了！
他当机立断，甚至来不及看目标一眼，身形猛地爆退，如同融化的蜡像般融入墙壁的阴影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水渍和几片粗陶碎片。
当白芷和几名杀气腾腾的银甲禁卫冲入内殿时，只看到林北裹着被子缩在软榻角落，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指着地上碎裂的粗陶碗和那滩水渍，声音带着哭腔：“贼…有贼！他…他想杀我！我的碗…我的水…”
白芷迅速扫视四周，除了那滩水和碎碗，再无其他痕迹。她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但阴冷刺骨的杀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黑鳞卫！他们竟敢潜入栖梧殿刺杀帝夫！
她看向缩在榻上、惊魂未定的林北，眼神复杂。废物是废物，但这运气……未免也太邪门了！一次是巧合，两次呢？黑鳞卫圣境刺客的必杀一击，竟然因为一个凡人翻身打碎了一个破碗，泼了一滩水而失败了？
青黛也跑了进来，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受惊”的林北，脸色发白。
“加强守卫！彻查栖梧殿！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白芷冷声下令，银甲禁卫领命而去。她走到林北面前，看着他那副“可怜”样，最终只是硬邦邦地说了句：“帝夫受惊了。碗碎了，奴婢明日再给您换一个。”
林北“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
白芷和青黛退了出去，殿内重新恢复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