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初吻
自“补药”风波后,秦钊对苏卿月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那日之后,莫先生再来议事,秦钊并未刻意避开苏卿月。有时她在一旁看书或煮茶,秦钊与莫先生商讨朝局、分析大皇子动向时,也不再完全避讳。
一次,莫先生提到秦镇利用户部职权,暗中抬高江南粮价,引发民怨,却将矛头隐隐指向负责漕运的秦钊一系官员。
“此计甚是阴毒,若民怨沸腾,殿下恐受牵连。需得尽快找到他操纵粮价的铁证。”莫先生忧心道。
秦钊沉吟:“证据链尚不完整,他行事隐秘,推出来的都是些小角色。”
这时,在一旁安静煮茶的苏卿月,忽然轻声开口:“王爷,莫先生。卿月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两人都看向她。秦钊颔首:“王妃但说无妨。”
苏卿月放下茶壶,目光清亮:“我在草原时,部落之间争夺水源草场,有时也会用类似手段。一方故意抬高某处草场的‘价值’,吸引不明真相的小部落去争抢,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既得了草场,又削弱了对手。”她顿了顿,看向秦钊,“大皇子此举,像不像在故意‘抬高粮价’这个‘草场’,吸引‘民怨’这只猛兽去撕咬王爷您这头‘雄狮’?而那些被推出来的小角色,就像那些被鼓动去争抢的小部落,不过是炮灰。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就像躲在后面等着收网的部落首领,轻易不会露面。”
这个来自草原的、充满生存智慧的比喻,让秦钊和莫先生同时眼前一亮!将复杂的朝堂权谋,用部落争斗的朴素道理点破,直指核心——秦镇才是真正想引动民怨打击秦钊的“首领”,那些小角色并非关键,揪出秦镇与粮商勾结、转移民怨焦点的证据才是破局点!
莫先生抚掌赞叹:“妙啊!王妃娘娘此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跳出朝堂看朝堂,格局豁然开朗!殿下,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或许过于拘泥于具体执行的小吏了,应当直指源头,查大皇子门下核心人物与江南大粮商之间,是否有异常巨额的银钱往来或胁迫控制关系!”
秦钊看着苏卿月,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激赏与惊艳。
他唇角微扬,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愉悦:“王妃高见。此等釜底抽薪之策,本王受教了。”这声“受教”发自内心。苏卿月的智慧和独特的视角,让他看到了她除了美貌与仇恨之外,更耀眼的价值。
一种基于智谋与理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又过了些时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通过秘密渠道传到了秦钊耳中:苏卿月的父王,草原王苏赫巴鲁,很可能并未被秦镇杀害!当时战场混乱,秦镇为了控制草原部落,秘密囚禁了重伤的苏赫巴鲁,并散布其死讯,以此要挟部落长老们臣服。如今,苏赫巴鲁被秘密关押在京城西郊一处废弃的皇家别苑地下!
秦钊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苏卿月。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泪水汹涌而出:“父王……父王还活着!”但紧随而来的便是无边的担忧和急迫,“王爷,求您救救他!秦镇心狠手辣,父王在他手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秦钊按住激动的她:“放心,本王已有计较。此事需周密部署,不可打草惊蛇。我已派人暗中监视别苑,摸清守卫和地形。待时机成熟……”
然而,父王尚在人间且深陷囹圄的消息,像烈火一样灼烧着苏卿月的心。
她等不及了!深恐夜长梦多。在一个秦钊外出、守卫相对松懈的午后,她换上夜行衣,凭着草原儿女的矫健身手和对地形的敏锐,竟独自潜出了王府,直奔西郊别苑!
她顺利避开了外围的明哨,潜入别苑深处。
凭着直觉和对囚禁之地的推测,她找到了地牢入口。就在她试图撬锁时,警铃大作!原来地牢入口设有极其隐秘的机关!瞬间,火把亮起,喊杀声四起!她中了秦镇精心布置的陷阱!数十名黑衣杀手从暗处涌出,刀光剑影瞬间将她包围。苏卿月武功虽好,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抓住她!要活的!”一个阴冷的声音在暗处指挥,正是秦镇的心腹。
就在苏卿月力竭,眼看要被擒住的千钧一发之际!
“放箭!”一声熟悉的、带着雷霆之怒的暴喝响起!紧接着是弓弦破空之声!
包围苏卿月的杀手瞬间倒下一片!秦钊如同天神下凡,率领王府精锐侍卫杀了进来!他一身玄色劲装,手持长剑,目光如电,直扑苏卿月所在!
“王爷!”苏卿月惊喜交加,心头涌上巨大的安全感,但随即是更深的恐惧——她把他拖入了险境!
秦钊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剑光如匹练般展开,逼退近身的敌人。“跟紧我!”他厉声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
杀手们见目标出现,攻势更猛。秦钊武艺高强,护着苏卿月且战且退。混乱中,一名躲在暗处的杀手,趁着秦钊格挡前方攻势的空隙,瞄准苏卿月的后背,射出了一支淬毒的冷箭!
“小心!”秦钊眼角余光瞥见寒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将苏卿月往自己怀里一扯,同时身体急转!
“噗嗤!”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那支箭,狠狠地扎进了秦钊的右肩!
“唔!”秦钊闷哼一声,身形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王爷——!”苏卿月瞳孔骤缩,肝胆俱裂!她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射中了他!为了救她!巨大的恐惧和愧疚瞬间将她淹没!
“保护王爷!”侍卫们怒吼着围拢过来,拼死抵挡。
秦钊强忍着剧痛,用未受伤的左臂紧紧搂着苏卿月,眼神凶狠如受伤的猛兽:“撤!”在侍卫的拼死掩护下,一行人终于杀出重围,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刺杀失败的消息传回,暗处的指挥者气急败坏。
回到王府密室,秦钊肩头的箭已被小心剪断箭杆,但箭头带着倒钩,深深嵌在骨肉里,需要剜肉取出。随军郎中手法利落,但过程依旧痛苦万分。
秦钊紧咬牙关,冷汗浸透了衣衫,却一声未吭,只在剧痛时握紧了拳头。
苏卿月一直守在旁边,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郎中手中沾满鲜血的刀具,脸色比秦钊还要苍白,泪水无声地滑落。是她!都是她任性妄为,才害他受此重伤!
箭头取出,敷上金疮药包扎好后,郎中嘱咐需要静养,尤其警惕箭毒。苏卿月主动承担了照顾秦钊的责任,寸步不离。
夜里,秦钊因伤口疼痛和高热陷入半昏迷,呓语不断。苏卿月一遍遍用冷水为他擦拭额头和手臂降温。看着他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脆弱的脸庞,想起他毫不犹豫为自己挡箭的那一幕,苏卿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什么政治联姻,什么有名无实,什么血海深仇…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眼前这个人,用他的血肉之躯保护了她,他的安危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水……”秦钊干裂的嘴唇微动。
苏卿月连忙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温水一点点喂到他唇边。
秦钊无意识地吞咽,温热的水流顺着唇角滑落。
苏卿月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擦拭。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和微凉的唇瓣,两人俱是一震。
秦钊缓缓睁开眼,高热让他的眼神有些迷蒙,但清晰地映出了苏卿月布满担忧和泪痕的脸。
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唇边。四目相对,空气中流淌着劫后余生的悸动、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慌意乱的亲近。
“你……”秦钊声音沙哑。
“王爷,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苏卿月的声音带着哽咽,想抽回手,却被他用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握住。
他的手心滚烫,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苏卿月心跳如擂鼓,忘记了动作。
秦钊深深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庆幸,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别哭……”他声音低沉,“看到你没事……这点伤,值了。”
这句简单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卿月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闸门。
巨大的愧疚、失而复得的后怕、以及汹涌而出的情意,让她再也控制不住。
泪水决堤般涌出,她俯下身,颤抖的、带着泪水的吻,轻轻地、笨拙地印在了秦钊干裂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