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八戒脂肪期权
事情发生时，猪八戒正在打嗝。
一个心满意足的，混合着人参果清香与河底烂泥腥气的嗝。他瘫在黑水河畔的一块青石上，肚皮圆滚，宛如一座即将因为内部分解而产生沼气爆炸的肉山。孙悟空在不远处用金箍棒撬一块服务器硬盘，试图破解如来系的防火墙；沙僧则拿着一块丝绸手帕，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那根既是武器又是公章的降妖宝杖。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八戒的肚皮开始发光。
不是温暖的佛光，也不是诱人的宝光。那是一种冷冰冰的、带着数字质感的蓝光，像是午夜时分忘了关机的办公电脑屏幕。光芒从他肚脐眼的位置透出，起初只是一点，随即迅速扩散，将他层层叠叠的脂肪照得如同一个半透明的、装满了液态猪油的巨大灯笼。
“呃？”八戒停止了打嗝，一双小眼睛惊恐地瞪着自己的肚子。他试图用蒲扇般的大手捂住那片蓝光，但光线顽固地从他的指缝间射出，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条形码光影。
“滋……滋滋……”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甜美而毫无感情的AI女声，从他的肚子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尊敬的净坛使者，员工编号T-800，”那声音礼貌得令人毛骨悚然，“检测到您体内的《八十一难KPI对赌协议》已触发‘强制清算’条款。系统正在启动脂肪层数据扫描，请勿移动，以免影响您的最终信用评级。”
八戒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完美的“O”形。他想求救，但扭头一看，孙悟空正戴着防蓝光眼镜，全神贯注地对着硬盘进行暴力破解，嘴里还念念有词：“Ctrl+Alt+Delete……再不行俺老孙就格式化了啊！”而沙僧，则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用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力，擦拭着宝杖上一个微不可见的指纹。
完了。
这是职场，不是家。没人会管你的死活。
“扫描开始。”AI女声再次响起，“正在读取‘战斗划水率’……分析中……划水率：百分之九十八点七。结论：高风险摸鱼行为。”
蓝光在他的肚皮上流动，形成一行行冰冷的数据。
“读取‘挑担里程贡献’……与GPS记录交叉比对……数据异常。结论：涉嫌里程造假，恶意骗取团队补贴。”
“读取‘言语忠诚度’……检测到‘散伙’、‘分行李’、‘回高老庄’等高危离职倾向词汇共计三千四百五十二次。结论：忠诚度评级为‘极不可靠’。”
八戒的汗下来了。不是热汗，是冷汗。一滴滴混着油脂，从他宽大的额头上滚落，滴进泥土里，滋养出几朵小小的、绝望的蘑菇。
“综合评估完成。”AI女声用一种宣布彩票中奖的欢快语调说道，“您的综合绩效严重不达标，已触发‘脂肪期权清算程序’。请立即补充等值资产，否则系统将进行强制平仓。”
补充资产？他哪儿来的资产？他最大的资产就是这一身五花三层的膘！
等等！资产！
八戒的脑子在空前绝后的恐惧中，爆发出了一丝求生的智慧火花。他想起了人参果，那可是天庭集团内部的硬通货，是高管才能享用的加密货币！他之前从镇元子那里“借”来的，还藏了几颗在耳朵里！
他疯了似的从耳朵里抠出那几颗皱巴巴、还带着耳屎味儿的人参果，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他嚼得满嘴流汁，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吞食最后的空气。
“警告！检测到非法资产注入！”AI女声的调门第一次出现了波动，“资产类型：人参果。能量值正在快速对冲……对冲中……系统过载……过载……”
随着八戒疯狂的吞咽，他肚皮上的蓝光变得极不稳定。数据流开始扭曲、乱码，最后，“滋啦”一声，整个肚皮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半透明的触控屏。
那是一块惨不忍睹的财报屏。
最上方是他的头像，一张憨态可掬的证件照，下面是一行触目惊心的红色标题：【净坛使者个人财务状况报告】。
屏幕中央，是一根断崖式下跌的K线图，红得像猴子屁股，从“天蓬元帅（历史高点）”一路跌穿地心，最后停在“负资产”的深渊里。
而在K线图下方，一行硕大的、不断跳动的赤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当前负债：玖万叁仟肆佰柒拾贰点伍公斤·A级标准金丹（利息按天庭银行同业拆借利率上浮50%计算）】
【债权人：西天灵山如来系资本】
九万多公斤……金丹？
把他榨成油，再把油炼成丹，炼上八百年也凑不齐啊！
八戒彻底崩溃了，他四肢瘫软，像一滩被戳破的巨大史莱姆，绝望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屏幕。屏幕上的数字停止了跳动，取而代之，弹出了一个全新的窗口，上面是慈眉善目的如来头像。
如来头像下方，AI女声用它那该死的、甜美到发腻的声音，温柔地宣判了他的最终命运。
“尊敬的员工，鉴于您的偿付能力严重不足，系统已为您自动生成‘肉身抵债’优化方案。该方案已通过天庭法务部、佛界伦理委员会及高老庄街道办事处三方联合审批。”
屏幕上，一行鎏金大字缓缓浮现，带着一种无可辩驳的、资本主义式的温情。
“最终解决方案：即刻启程，返回高老庄养殖基地，履行‘特级种猪’之终身合同。”
“嗡——”
八戒的脑子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屏幕上，那行字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制作精良的宣传片。镜头里，高老庄阳光明媚，翠兰姑娘穿着朴素的工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身后，是一排排整洁的猪圈，和一群膘肥体壮、眼神呆滞的同类。
画外音响起，正是那个AI女声，但此刻却充满了家庭购物频道的热情：
“高老庄有机农场，三界领先的绿色循环经济示范单位！现推出‘净坛使者’联名款特级种猪，基因纯正，血统高贵！现在预定，即享九九八十一折优惠！高老庄，您无悔的肉身归宿！”
宣传片的最后，一个巨大的二维码出现在屏幕中央。
八戒两眼一翻，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挺，然后像一袋被抽走骨头的水泥，轰然倒地。
他晕过去了。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似乎听见孙悟空在他旁边嘀咕了一句。
“嘿，这二维码，扫出来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