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口是心非

男生宿舍里，陆明远刚冲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陈昊和另外两个室友正围在一起打游戏，见他出来，立刻起哄：

“老陆！校花又给你发消息了！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不去。“陆明远用毛巾擦着头发，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啧啧，冷酷无情啊。“陈昊摇头晃脑，“这都第几个了？咱们经管学院的女生都快被你伤透心了。“

陆明远没搭理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课堂记录。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晚上10:23，他下意识瞥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白锦曦自从那条商务账号发来的信息后，再没联系过他。

“话说老陆，“上铺的赵子轩探出头，“我观察你四年了，从没见你晚上接过女生电话。有什么讲究吗？“

陆明远头也不抬：“晚上不接女生电话。“

“哇哦，这么绝对？“陈昊来了兴趣，“亲妹妹也不接？“

“除了我妈。“陆明远合上电脑，语气斩钉截铁，“晚上是私人时间，没必要的工作社交一律免谈。“

“牛！“室友们集体竖起大拇指，“校草就是任性！“

陆明远懒得解释。这个习惯其实源于六年前——那时他每晚都会等“锦“上线，手机24小时为她待机。后来她突然消失，他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仿佛随时准备接听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再打来的电话。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他的原则：晚上不接女生电话，因为晚上只属于一个人。

“我赌五毛钱，“陈昊突然说，“肯定有例外。“

“赌什么赌，“赵子轩起哄，“老陆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说一不二陆大少！“

“就是，“另一个室友王磊附和，“上次校花喝醉了凌晨两点打电话求助，老陆连手机都没看一眼！“

陆明远正想让他们闭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在屏幕上闪烁，来电显示属地苏州。

他皱了皱眉，刚要按掉，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某种奇怪的直觉让他手指悬在了拒接键上方。

“怎么，不敢接？“陈昊眼尖地发现他的犹豫，“该不会是哪个姑娘吧？“

陆明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停止了震动。他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然而下一秒，手机又顽强地震了起来。同一个号码。

“接啊！“室友们齐声起哄，“开免提！“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但没开免提——将手机贴到耳边：“喂？“

“是...陆明远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他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这个声音他绝不会认错，即使六年没听过，即使只通过劣质的网络语音聊过天——是白锦曦。不，是“锦“。

室友们还在挤眉弄眼，但陆明远已经听不见任何噪音了。他的世界骤然缩小到手机听筒那一方寸之地，那里传来的每一个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是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完全不像胸腔里那颗快要撞断肋骨的心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今天...见到沈律师了。“

陆明远的眉毛微微挑起。她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他这个？难道是因为昨天那条信息？

“顺利吗？“他问，同时用眼神警告想要偷听的室友们退后。

“嗯。“白锦曦的声音有些飘忽，“陆明远，明天...能见一面吗？“

书桌上的钢笔被陆明远不小心碰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弯腰去捡，借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突然急促的呼吸。六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见面。

“好。“他直起身，声音依然平稳，“时间地点？“

“下午三点，我家...“白锦曦的话突然中断，背景音里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抱歉，我这边有点事。地址我发你微信。“

电话突然挂断，留下一串忙音。陆明远缓缓放下手机，发现四个室友正以看外星人的表情盯着他。

“卧槽...“陈昊第一个打破沉默，“老陆你居然接女生电话？！还聊得这么起劲？！“

“说好的'晚上不接女生电话'呢？“赵子轩模仿着陆明远刚才的语气，“'除了我妈'！“

“双标狗！“王磊痛心疾首地摇头，“上次校花哭得那么惨你都不接，这次笑得跟捡了钱似的！“

陆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他迅速板起脸：“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陈昊八卦地凑过来，“谁啊？声音那么好听，肯定是个美女！“

陆明远没回答，低头查看手机。一条微信好友申请跳出来，备注是“白锦曦“。他的手指在“接受“按钮上悬停了一秒，才轻轻点下。

几乎是同时，一条消息发了过来，是一个位于苏州湖畔的高档小区地址，附带门牌号和一句话：「以朋友的身份。」

朋友。陆明远在心里重复这个词，既觉得讽刺又感到一丝希望。至少，她不再假装不认识他了。

“老陆！回神了！“陈昊在他眼前挥手，“问你呢，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校花还等着回复呢。“

“不去。“陆明远收起手机，“明天我有约。“

“卧槽！“室友们集体炸锅，“跟刚才打电话的女生？老陆你什么时候偷偷脱单了？！“

陆明远没理会他们的鬼哭狼嚎，转身去阳台收衣服。夜风微凉，吹不散他耳尖残留的热度。六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个电话。明天，他将第一次正式走进她的世界——以“朋友“的身份。

这个称呼太过苍白，但至少是个开始。

与此同时，白家别墅里，白锦曦手忙脚乱地扶起被打翻的茶杯。茶水已经浸湿了地毯，但她顾不上清理，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上刚发出的地址发呆。

她居然真的约了陆明远。而且还是来家里。疯了吗？

“小姐，需要帮忙吗？“管家听到动静，在门外询问。

“不用，谢谢。“白锦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打翻了茶杯。“

管家离开后，她瘫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刚才那个电话，她拨了两次才打通——第一次没接通时，她差点放弃了。第二次，当陆明远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时，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能听见声音。

太荒谬了。她可是白锦曦，在国际赛场上面对千万观众都能面不改色的“冰弓女王“，居然会因为一个电话紧张到手抖？

手机震动起来，是沈墨发来的消息：「怎么样？约他了吗？」

白锦曦回复：「嗯，明天下午。」

沈墨秒回：「以什么身份？」

「朋友。」白锦曦输入这两个字时，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酸涩。

「呵，自欺欺人。」沈墨发来一个白眼表情，「记得告诉我进展。」

白锦曦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美得不真实。明天这个时候，陆明远就会站在这个房间里，看到同样的景色。这个认知让她呼吸微微发紧。

她不是没想过继续躲着他。但今天与沈墨的相认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根本不是原著小说。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被一个不存在的“反派命运“束缚？

“以朋友的身份“...这个界限既安全又暧昧。她可以慢慢了解现在的陆明远，而不必担心重蹈原著覆辙。

白锦曦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银镯，突然想起明天应该把它摘下来。“林月“的身份还得继续用，至少在弄清楚陆明远是否真是原著那个冷酷男主之前。

她走向衣帽间，开始思考明天要穿什么。太正式显得刻意，太随意又不够重视...挑了半天，最终选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和浅蓝色开衫。

回到床边，她看到手机又亮了起来——是陆明远发来的确认消息：「明天三点，我会准时到。」

简洁，克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像他今天接电话时的语气一样平静。白锦曦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如表面那样冷静？还是说...他也和她一样，在努力维持着“朋友“的假象？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将手机放在枕边。躺在床上，白锦曦盯着天花板，思绪纷飞。明天见面要聊什么？六年的空白该如何填补？如果他问起当初为什么消失，她该怎么回答？

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盘旋，直到睡意渐渐袭来。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仿佛又听到了电话里陆明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与记忆中那个深夜陪她聊天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明天。明天一切都会有答案。

而在苏州大学的男生宿舍里，陆明远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出神。文档里是他本该完成的论文，但整整两小时过去了，字数依然停留在“356“。

他的思绪不断飘向明天下午的会面。白锦曦家...她会一个人在家吗？要带什么礼物？六年没见，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手机屏幕亮起，是他设置的提醒：「明天14:30 - 准备出发见锦曦」。

锦曦。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六年了，他终于可以不再对着空气说话，不再对着照片道晚安。明天，她将真实地站在他面前，不再是记忆里的幻影，不再是手机里的文字。

陆明远关上电脑，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的书签，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他原本打算在猫空书店见面时送给她的。

现在，它终于能到达主人手中了——以“朋友“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