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姐大”和“大哥大”

镇上的夏天很热闹，没有长大后城市里那么忙碌又枯燥。

记忆太过久远，我有点不太记得自己当年具体几岁。我当时跟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在一起玩，其中年纪最大的两个被大家当成“大姐大”和“大哥大”。我们所有的人，除了是“大姐大”和“大哥大”的跟班之外，也是他们的“欠债人”。我们可能欠“大姐大”的一块饼干、一条芭比娃娃的裙子布料，或者是“大哥大”的一小块巧克力、面包的一小角。我们的这些“欠债”会被团体里面当时学历最高的“大哥大”换算成一定的数字金额，并且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具体的“欠债额”。

在现在看来，这就是小孩子之间分享东西的一些互动，但至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笔“债务”十分的沉重。

我记忆里十分深刻的一次，是舅舅给我和弟弟买了之前没有喝过的牛奶（类似于李某园），我欣喜万分。因为如果可以把这么“新鲜”的事物第一时间分享给“大姐大”和“大哥大”，那我的“欠债”一定会有变化的！

我捧着那瓶牛奶跑得飞快，甚至来不及等我那同样在我们小团体里面充当“扭屁股伴舞”角色的亲弟弟。

“要赶着他之前先把牛奶交出去。”我心里想着。

“雯雯！强哥！快看我拿来了什么。”我那时候脸上的笑容一定非常灿烂，一定非常骄傲。“是我舅舅给我买的牛奶！你们快来尝尝呀！”

雯雯和强哥原本正被其他的“跟班们”围绕着，瞧见我飞奔而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是什么？”雯雯拿着那瓶奶，不甚感兴趣。强哥看上去表情也没有太大波动。而我的内心既紧张又激动。

“雯雯，你尝一下吧！你喝一口吧！”我满怀着憧憬，希望雯雯能喝一口，将我那不可估量的“债务”变得不一样。

雯雯虽然不太感兴趣，但还是用吸管喝了一口，随即转手给了强哥，强哥十分有“绅士”礼仪，将吸管拔了出来换成另外一头，也喝了一口。

“强哥，怎么样啊？”我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希望强哥能给我的这份“上贡”给个不错的评价，然后我的“债务”也会因此不一样。可是时间过去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一点要提我的“债务”的意思。当那瓶已经被喝过的牛奶再次回到我的手上，我突然觉得无比伤心，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忍不住向我的“大姐大”和“大哥大”提出了质问：“雯雯，这个可不可以让强哥算算值多少吗？”

“哦！你说这个啊。“雯雯的脸上满是不经意，“可以啊，之后你就欠我xxx元（某个数值）吧！”

“我的一样，今天之后你欠我yyy元吧。”两位说完，就带着小跟班往其他娱乐的地方继续出发了，而我却愣在原地，眼泪只差一秒要掉落出来。

我拿着牛奶失魂落魄的走回家，爸爸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我站在他的后面，问了一个也许大人可以帮我理解的问题：

“爸爸，为什么雯雯说我原本欠她aaa元，我给她喝了牛奶，还欠她xxx元，而不是她欠我的呢？”（学历只有幼儿园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减法的存在——aaa-xxx=牛奶的价值）

我希望爸爸可以告诉我原因。但是我的爸爸只给了我一个忙碌的屁股，以及一句：“哼！你就不要和他们玩。”

我转身离开，眼里的泪水劈里啪啦的掉下来。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又委屈又气愤。我气愤爸爸为什么不冲出去告诉他们：我的女儿没有错，你们应该欠她的了。我委屈的是，我也不可能和我的“大姐大”和“大哥大”以及其他的小跟班们“断绝关系”。

这个小镇，又热闹，又孤单，又简单，又复杂。大人永远不懂小孩子的心情，也不懂小孩子的委屈，所以我那一天很讨厌爸爸。

镇上的夏天很热闹，有很多人，尤其是有很多孩子。在强哥出现之前，我们其实也经常聚在一起做游戏，娱乐的项目很多。破烂瓦片堆砌的过家家，还有假装学校认字教书，或者在某个下午大家各自从家里带来一些水果，做成一份不错的水果拼盘一起分享。这一切发生在强哥加入我们的团队之前，大家都很快乐。这一切又终止在强哥搬家之后，我们恢复了以往的娱乐。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总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我的心变得复杂，我的快乐也不那么存粹。我的夏天在褪色，褪成带着眼泪的一点酸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