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算了
卫青终究是没说自家惹上了什么祸事,霍尚追问,他也不答,只说自家事、自家了。
卫少儿与他弟弟一样,都有着自我坚持。
或许是当年被抛弃时伤的太深,也或许是心里仍堵着一口气,一时扯不开颜面。
总之。
她没有跟霍尚走,只把霍去病推出了家门。
霍去病离开那间小院时,很是落寞,既伤心要离开从小一起生活的姨母、舅舅们,似乎,也伤心母亲没有一起跟来……
他终归是个孩童。
遇到此类变故,能忍着没哭出声,已经远超同龄人,再难苛责他什么了。
实际上。
也没人会苛责他,不仅如此,在一大一小的夹击下,霍去病连伤心都没能持续太久。
霍光问:“兄长寻到了,那我们现在回河东吗?”
霍老二答:“我还想再劝劝你兄长的母亲,就是你姨母,一起归家总是好的嘛。”
霍光又问:“那我们在长安再逗留几天?”
霍老二回:“按理说是这样,可我们盘缠不太够,对长安又不熟悉,恐怕……”
“我知道便宜的客舍!”
一直闷声不语的霍去病突然接道,说完这句,他又补充一句:“舅舅给我塞了钱,我有钱!”
话罢。
他便见自己的便宜老爹和小老弟齐刷刷望来。
霍去病顿觉失态,自己刚刚还在心里赌咒发誓,绝对不和那家伙搭话,不曾想转眼就破防了。
小家伙面皮发窘。
很快他又顾不上窘态,紧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包袱,一脸警惕道:“别想骗我的钱。”
霍尚嗤笑,“就你那三瓜两枣,还怕人惦记?”
“你……你有钱了不起?”
“诶,你说对了,这世上绝大多数时候,有钱还真就了不起。”
“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钱?”
“那……”
“有钱的人了不起,我看着他们了不起不行啊。”
“你……”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形在长街上拉出三道长短不一的影子,随着拌嘴声徐徐飘散,他们也渐行渐远。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在一声声我不服、你耍赖的童音中,慢慢拉近。
当日跟着霍去病,三人在靠近西市的巷子里,寻到一家便宜的客舍,也就是客栈。
钱。
自然是霍尚付的。
好大儿想争着付,被霍老二一句:“别,你别付,我怕你二舅提剑来砍我。”给堵了回去。
霍去病对此还牛气哄哄的哼了声,我二舅就是牛!
入了客栈,三人开了一个单间,安顿好行李、驴车,霍尚又给掌柜的塞了几个铜板,轻松借到后院一片空地的使用权。
借空地干什么?
当然是支铁锅呀。
残阳正好,霞光万道,有此良辰美景,又恰逢父子重逢,不得搓上一顿,庆祝庆祝?
正好白天的公子哥给了头鹿,切块里脊,再弄块腱子肉,留点排骨,其他的全卖给客栈掌柜。
到头来,住宿费退回来不说,霍尚还赚了点。
庭院里。
篝火燃起,烧锅热油,明显迥异于当代的爆炒刺啦声,再一次出现在这大汉朝。
一份滑溜鹿里脊,主打鲜嫩,一份清煲排骨汤,主打滋补,外加一份红烧腱子肉、两碟时兴的小菜,主打个香气扑鼻!
小样。
我还拿捏不了你?
霍去病的确被拿捏了,等他不知不觉吃了个肚圆嘴飘时,猛然醒悟——
老登太坏了!居然用美食计诱惑他!
哼,他霍去病是不会轻易屈服的,明天绝对不和他多说一……
嗝~
算了,明天事明天再说吧。
吃撑的小霍和小小霍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回了客房,一回房就扑倒在榻上。
没办法,太舒坦,根本不想动。
有道是饱暖思绪飘。
当霍去病躺在床榻,一天中纷至沓来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有了空闲发散思维的时候。
不免回味起今日种种。
自小霍去病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别的小孩都有,他却没有,以前母亲在公主府作侍女时,奴仆院里不乏同龄的孩童,更不缺以此取笑他的人。
每一次,
霍去病都狠狠地揍了回去!
哪怕最后自己也弄得鼻青脸肿,他也要霸气的留一句:“嘁,有父亲也不怎么样嘛!”
人前的霸气归霸气,可每当夜深人静、一人独处时,男孩心里难免会起波澜,会有酸楚。
他也曾幻想,
有一天,自己的父亲出现在自己面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威武甲胄,腰悬宝剑,英武不凡,一手牵起自己,一手握住母亲,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霍去病,也是有父亲的人!
现如今。
后半句基本实现了,而前半句,幻想与现实差距颇大。
高头大马,没有,有头驴。
威武甲胄、锋利宝剑,也没有,有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和一堆锅碗瓢盆。
温声细语、关怀备至,更没有,唯有‘我不服、不服你能咋的’的大眼瞪小眼。
现实很骨感。
可要说失望,霍去病也没觉得失望。
自己的幻想太华丽,太虚幻,好似天上飘着的云朵,风一吹便散了。
自己今天的遭遇却很朴实,很真实,就像脚踩大地,也像他吃撑后鼓起的肚皮。
很踏实。
霍去病抹了抹嘴巴,没让人看到自己嘴角的动作。
这个喜欢装酷,也习惯了以冷峻酷酷表情武装自己的男孩,头枕双手,望着房梁,心里想着:
今天,挺好的。
没有打骂驱使,也没有奴役冷眼,舅舅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哼,二舅舅的父亲真坏!
以后定要替舅舅出了这口恶气。
嗯……不过,老霍他今天挺好,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也有可能是装的,不行,明天得再考察考察……
就这样,在一阵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中,男孩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想必今夜的梦里,不会再有酸楚。
同一时间。
清洗完餐具,又等两个小家伙睡熟了,霍尚带上门,出了客栈。
在临街的酒铺里提了一壶好酒,循着记忆里的位置,去了城西。
当年经常光顾的食肆里,一道熟悉的人影已等候多时,“霍二郎,这儿!”
早间见过的门房连连招手,见霍尚手里提着东西,门房一副怪罪模样,“怎么又让你破费呢!”
霍尚打趣道:“我若不破费,你能来?”
门房哈哈一笑,再不说客套话了,引得霍尚落座后,叫了几道吃食,倒上了酒,霍尚先举杯敬道:
“今日多谢了。”
“客气了不是,指个路罢了,咱们谁跟谁。”
一口酒下肚,三两口菜入喉,话匣子也就打开了,霍尚顺势言道:“今日宴请,一是为了答谢,二来,白日走得匆忙,我也有些事情想打听。”
“尽管开口。”
“之前听你说,卫家遇到点事,不知是什么事?”
“嘶!这……不好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