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4章 门墙初立女子羞
庭院中的铜灯盏盏亮起,映得阶前青砖如洗。
正堂前的空地上,香案已摆得齐整。
三牲祭品置于朱漆盘中,两侧立着雕龙烛台。
铜炉里燃着的沉香,在风中散作轻烟。
刘方端坐主位,蹇硕、徐奉分侍两旁。
许劭、尹端、张济各持手书,于正中。
朱儁、李逵居于下位。
九名少年按次序立在香案前。
……
廊下传来声响,封谞一身青衫,佝偻着走来。
身后左丰捧着托盘,上面可见六样物事:
芹菜、莲子、小豆、红枣、桂圆,以及用青布包裹的干肉。
封谞站定,缓缓开口:
“时辰已至。”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请长者……”
闻言,朱儁与李逵相继起身,为众子整理衣冠。
“盥洗,净心明志!”
堂下侍役分次上前,捧陶碗于众人洗手洁面。
“祭拜先师,行三叩首!”
……
“诸生起身,递拜师帖!”
许劭、尹端、张济三人走到众子身前,各举手书作揖。
封谞也躬身朝刘方作揖后,回首扫过众子:
“所谓束脩,不在贵珍,仅表诚心,诸生献礼!”
话落,左丰将托盘高举,依次走过众人面前。
刘岱上前一步:
“弟子刘岱,谨奉束脩六礼,愿从师学道。”
刘繇紧随其后:
“弟子刘繇,亦奉束脩六礼,望师父不吝教诲。”
荀彧托着一卷写满批注的竹简,垂眸行礼:
“弟子荀彧,愿习经世之学。”
桥竹被荀彧拽了拽衣摆,才慌忙上前,仰起脸:
“父执……弟子桥竹奉礼!”
皇甫延挥袖,取下腰间玉佩,篆有皇甫二字:
“弟子皇甫延,承父祖之命,愿学安邦之策。”
颜良掏出怀中布袋,滚出两枚鸡蛋:
“弟子颜良,仅有此物……谢先生!”
文丑一甩野鬃般的发辫,取下鬓边野草:
“丑……命是先生的!”
高览单膝跪地,取出素绢一尺垫在干肉之下,可见秀娟字迹:
“阿母遗物,以明心迹……”
最后的史阿,从兜里掏出几颗野果。
又感觉有些不妥,他挠着头咧了咧嘴:
“史阿以后天天给师父打水洗脚!”
左丰忍着笑将托盘上的东西归置整齐,忽听刘方笑声:
“子原倒是有福了……”
说着,刘方走到香案前:
“芹者,勤也……莲者,怜也……”
“红豆为鸿运,红枣为腾达,桂圆为圆满……”
最后抚过干肉与众子奉上之物:
“脯者,礼也,虽薄却见真心。”
言毕,刘方转身行至众子面前,颔首示意封谞。
封谞退后五步,扬声喝令:
“弟子行三跪九叩!”
“一叩天地君亲师!”
“二叩师道尊严!”
“三叩传承之恩!”
……
“礼毕,敬茶!”
众子齐齐起身,接过侍役所递的盖碗茶,双手举至眉齐。
待刘方一一叩指于茶盖后,封谞袖袍轻挥:
“授规!”
刘方负手于在香案前,望着九名弟子:
“尔等既入某门,当记八字……”
“忠、孝、仁、义、智、勇、信、严。“
众子稽首再拜:
“谨遵师命。”
许劭抚须立在封谞身侧,朗声道:
“为弟子者,居处必恭,步立必正!”
“弟子事师,当敬同于父!”
“弟子不从师教,当鸣鼓攻之!”
“吉礼、宾礼、嘉礼已毕,师者回执!”
话落,刘方从许劭手中接过另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九枚木简。
等众子各取一枚后,许劭长须轻抖:
“帛三丈、酒二斗、脯五觔……”
“诸生落座,宴饮结契!”
廊下侍役闻言,纷纷抬上朱漆食案。
三丈素帛在风中展开,酒坛开封时泛起米香,倾入青铜樽中。
刘繇早已按捺不住,伸手就去抓食案上的鹿脯,却被刘岱拍开手背:
“急甚!没见阿父还没动箸?”
刘方笑着拿起酒樽,扫过阶下九子:
“无妨,且食且饮!”
酒过三巡,礼成三祝……
史阿醉眼朦胧之际,竟用袖剑在廊柱上刻下“史阿在此”四字。
徐奉见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正欲发怒……
刘方望着柱上歪扭的刻痕,却抚掌大笑:
“妙!此柱便作'九子柱',待他日功成,再刻新痕!”
……
晨雾渐散时,三丈素帛已写满九子姓名。
第一缕朝阳映入堂中,将众子交叠的模样照的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有一道皎白的身影,轻柔地为刘方披上外衣。
而刘方只觉有温软的触感覆上肩头,他睫毛轻颤,却未睁眼。
日光中,那抹国色微微眯眼,悄悄起身,将素帛悬于廊下。
她再回眸时,却见刘方已然醒来,斜倚在门前,衣袍松了半幅。
“兰儿,露重……”
“刘郎醒了?”
女子怎个风韵绝?
花容微赧,粉透玉颜。
刘方走至近前,抬起她微凉的手腕,将外衣披到她身上,系带在她腰间打了个松垮的结。
恰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徐奉匆匆跑来,却在看见廊下二人时猛地煞住脚。
“那什么……大人……开饭了……”
女子何时最堪怜?
唇齿微抿,羞上耳尖。
“走吧。”
刘方见状轻笑,转身时袍角扫过桥兰的裙裾,龙纹玉佩与她腰间轻轻相撞。
桥兰“嗯”了一声,糯糯跟在刘方身后。
女子哪般牵心魄?
欲语还休,霞染鬓边。
……
晨曦微露,雒阳城东。
袁绍倚在案前,挑眉望向许攸抱来的华贵锦盒。
衬着日光,那鎏金晃得人眼晕。
“子远,怎个今日舍得带来如此大礼?”
许攸将锦盒顿在案上,笑而不语:
“本初,不妨打开一观……”
袁绍眉峰一抖,霎时来了兴趣:
“虽说某不好此等浮华之物,但听子远这么一讲,某还真想看看。”
说着,袁绍掀开盒盖……
里头铺着紫貂绒,托着枚巴掌大的司南。
“这……此为何意?”
“难不成,汝许子远改性了,反过来想劝谏某修身齐家?”
许攸袍袖一甩,坐至袁绍身侧:
“非也,此乃许子将所赠之物,可是让某彻夜难眠呐……”
“许劭?”
就在袁绍发怔时,张邈踉跄着撞门而入,气喘吁吁:
“本初!出大事了!”
袁绍见他脸色煞白,心头猛地一沉:
“何事能让孟卓如此惊慌?”
张邈扶住门框,喉头哽咽:
“伯求……伯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