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碎光里的星核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林晚星攥着CT报告，指节因用力泛白。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红灯，顾沉舟的血型报告在她掌心皱成一团——AB型RH阴性，俗称“熊猫血”，而她母亲的日记里，“星空先生”的血型赫然也是这罕见的类型。
“林小姐，”特护病房的护士突然出现，“顾小姐醒了。”
顾明薇蜷缩在纯白床单里，像只被拔了刺的刺猬。她指甲上的珊瑚色美甲已剥落大半，看见林晚星时，忽然露出诡异的笑：“你果然来了，来看我的笑话？”
“我来问当年的事。”林晚星将监控截图甩在床头柜，“苏晴坠楼那天，你在现场。”
笑容凝固。顾明薇抓起枕头砸过来，却软弱无力：“是我推的又怎样？谁会信你？哥永远不会让我有事！”
“但他会让你接受治疗。”林晚星逼近她，“你以为他保的是你，其实他保的是当年那个会给哥哥留糖果的小女孩。”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顾明薇忽然捂住耳朵，指甲抠进掌心：“他说过会永远保护我......他说我是他最重要的家人......”
“那是亲情，不是爱情。”林晚星从包里抽出份文件，“这是顾夫人的遗产委托书，她把老宅留给你，条件是你必须接受为期三年的心理治疗。”
暴雨声再次响起。顾明薇盯着文件上母亲的签名，忽然崩溃大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是她先不爱我的......明明是她把所有爱都给了哥哥......”
林晚星想起顾夫人临终前的话：“明薇小时候总把糖果分成两半，说‘一半给哥哥，一半给妈妈’，后来我太忙了，连她换牙期都没注意到......”有些伤害，早在童年的缺爱里埋下了种子，长成了吞噬理智的藤蔓。
“她爱你，”林晚星轻声说，“只是用错了方式。”
顾明薇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刺破皮肤：“你以为自己赢了？哥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他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永远住着当年那个为了保护妹妹，甘愿放弃梦想的少年，而你，只会让他想起自己有多狼狈！”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林晚星猛地起身，顾明薇的笑声被甩在身后：“快去看看吧，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医生摘下口罩时，林晚星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手术顺利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顾总很坚强，”医生点点头，“不过他术前一直在喊‘晚星’，还说‘对不起’。”
病房里，顾沉舟脸色惨白如纸，手上插着输液管。林晚星想起七年前他阑尾炎手术，明明疼得冒冷汗，却还笑着对她说“看，我肚子里有个小月亮”。此刻的他，连睫毛都在颤抖，像随时会碎掉的玻璃人偶。
“沉舟......”她握住他的手，体温透过皮肤传来，“我在这里。”
他缓缓睁眼，瞳孔聚焦在她脸上，忽然露出释然的笑：“我梦见我们在操场看流星雨，你说要画下所有星星......”
“我们会的，”她忍住哽咽，“等你康复，我们去青海湖，那里的星空最干净。”
他摇头，指腹摩挲着她手背的伤疤——那是顾明薇用钢笔刺的：“我查了顾氏的黑账，明薇说的没错，当年你父亲的事被人刻意放大，背后是竞争对手在搞鬼......而我父亲，参与了那场阴谋。”
林晚星感觉有冰水从后颈灌进脊椎。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星空先生”死于车祸，肇事司机逃逸，而顾氏集团当年正是那辆汽车的生产商。
“是你父亲......”她的声音发抖，“撞死了我妈妈的恋人？”
顾沉舟闭上眼，喉结滚动：“对不起，晚星，我也是昨天才查到......当年我父亲为了商业利益，派人制造了那场车祸，而你的‘星空先生’，其实是我的亲生哥哥。”
惊雷在窗外炸响。林晚星猛地后退，撞上床头柜，花瓶摔在地上，碎玻璃划伤她脚踝。原来命运早就写好了剧本，他们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背负着上一代的血与债。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赎罪？”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因为你哥哥的死，因为你父亲的罪，所以你要代替他来爱我？”
“不是！”顾沉舟挣扎着起身，输液管被扯出，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从第一次在画室看见你画星空时，我就......”
“够了！”林晚星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这里有个小生命，而他的祖父，是杀死我母亲恋人的凶手，他的姑姑，是害我失去孩子的仇人——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顾沉舟瞳孔骤缩，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像被雷劈中般愣住。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他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却弱得可怕：“晚星，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求你，别离开我......”
她抽出被他攥红的手腕，捡起地上的CT报告，眼泪滴在“妊娠六周”的字样上：“在你父亲的罪行曝光前，在顾氏集团破产前，在所有真相大白前——我们都不该再见面。”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地面投出斑驳的光影。林晚星站在医院门口，望着玻璃幕墙里倒映的自己，想起顾沉舟曾说“你眼睛里有银河”，而此刻，她的银河正在干涸，化作一片荒芜。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律师发来的消息：“顾氏集团股市暴跌，涉嫌多项商业犯罪，顾明薇车祸案有新进展，监控显示刹车线被人为剪断。”
她摸出母亲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星空先生”的字迹被雨水洇开：“晚星，如果有天你遇见我的弟弟，请替我告诉他，猎户座的腰带永远指向北方，就像我们永远向往光明。”
原来命运早有安排，让她在茫茫人海中，遇见那颗代替哥哥来爱她的星星。只是这颗星星，背负了太多枷锁，太多秘密，太多无法言说的爱与痛。
深夜的画室，林晚星支起巨大的画布，用群青颜料勾勒出猎户座的星轨。手机里循环播放着顾沉舟的语音留言：“晚星，我把青禾改成了‘星芒文创’，以后这里只卖你的画......”“下雨了，记得关窗，你的风湿还没好......”“我找到了当年你丢失的那管群青，是哥哥留给你的礼物......”
画笔突然断裂，颜料溅在妊娠测试纸上，蓝白相间的条纹像极了医院的走廊。她摸出抽屉里的黏土戒指，猎户座的星轨早已开裂，却依然固执地环抱着她的无名指。
敲门声响起时，她以为是房东。打开门，却看见浑身是血的顾明薇，手里攥着染血的U盘：“他们要杀我......哥哥的手术......是人为失误......”
U盘里的监控显示，顾沉舟的主刀医生在术前接到神秘电话，手术器械上检测出麻醉剂超标。林晚星感觉心脏被人攥紧，想起他昏迷前说的“对不起”，原来不是为了上一代的恩怨，而是为了没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去医院！”她抓起外套，却在开门时撞上持枪的黑衣人。顾明薇突然推开她，子弹穿透肩胛骨的瞬间，她听见顾明薇喊：“保护好我哥......还有孩子......”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晚星抱着流血的顾明薇，看见她嘴角露出释然的笑：“原来保护别人，比伤害别人更幸福......”
急救车的灯光划破夜空。林晚星摸着口袋里的黏土戒指，忽然想起顾沉舟说过，每颗星星都会经历超新星爆发，看似毁灭，实则是为了孕育新的恒星。
也许他们的爱，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爆发，疼痛过后，终将在宇宙深处，重新凝结成一颗明亮的星，指引着彼此，走向光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