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婚前初见
几日后,皇后在皇家别院举办赏花宴,名为赏花实则不过是皇后为沈青慈和靖远侯府那位‘病秧子’世子安排的一场心照不宣的相看罢了。
这是大周的习俗,虽是圣旨赐婚也要走一走形式。
“站好了!今日是什么场合,由不得你半点差池!”赵氏尖锐的目光扫过沈青慈身上那件半旧的水蓝色衣裙,眉头拧紧。
随即,她转向精心打扮的沈妙柔,语气瞬间化开:“柔儿这身烟霞罗裙,配这支赤金点翠珠花,真是娇艳无双。待会儿定能让各位夫人小姐眼前一亮。”
沈妙柔娇羞一笑,瞥了眼旁边安静垂立的沈青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沈青慈垂眸敛衽,指尖微掐入掌心,她不过是沈妙柔的黯淡陪衬。
“还有你,”赵氏扶正沈妙柔的发簪,头也不回声音冷硬,“管好嘴巴眼睛,少说多听,做出温顺的样子!冲撞了贵人仔细你的皮!”
“是,母亲。”沈青慈声音无波无澜。
温顺?在这场戏里她只需扮演好背景板。
别苑内,丝竹娇笑,香气袭人。
几个贵女围着沈妙柔,嘴上姐妹情深,话里却暗藏机锋。
“沈二小姐这身裙子真好看。”
“哪里比得上李小姐宫里赏的簪子。”
沈妙柔笑容甜美,应对得体,目光却频频瞟向公子聚集处。
那边,公子们也在低语,目光隐晦扫过各家小姐。
“……靖远侯府那位,真如传闻中那般?”
“嘘!慎言!看这阵仗八九不离十,侯府怕是要变天了。”
赵氏则在夫人们之间穿梭,言笑晏晏,八面玲珑。
唯有沈青慈,独自站在海棠花丛边,如同误入繁华的幽魂。
那些虚伪的笑脸,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喧嚣的闹剧。
赵氏回头见她置身事外,不满地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
沈青慈只装作赏花,未动。
她对这场“缘分”毫无期待,周遭的喧嚣只觉刺耳。
这份清冷,在一众争妍斗艳的贵女中,倒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世子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一声,人群中如同投入一颗石子,瞬间安静了,随即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动,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探究。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别苑入口,只见几名小厮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人缓缓行来。
那人一身月白色锦袍,越发衬得身形单薄羸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连唇瓣也失了血色。
才走了几步便不得不停下,俯身低咳起来,单薄的肩头控制不住地微颤。每一下咳嗽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正是传闻中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靖远侯世子,萧景行。
“啧啧,果真病入膏肓了。”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嘘!小声点!侯府的人还在呢!”
窃窃私语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同情、惋惜、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根针扎在萧景行身上。
各色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在围观一只珍稀的濒危动物,又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贬值的货物。
赵氏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冰霜冻住,“唰”地一下僵硬起来,随即又如同川剧变脸般,迅速换上一副慈爱又担忧的关切表情。
她连忙拉过沈妙柔,不忘用眼角狠狠剜了沈青慈一眼,示意她“懂事”点,然后才堆起满脸笑容,带着两个女儿一同上前。
“臣妇赵氏、沈氏妙柔、青慈见过世子。”三人屈膝行礼,姿态恭敬,如同演练过无数遍般,挑不出半点错处。
萧景行的目光冷淡,扫过娇艳的沈妙柔时未作停留,反而定格在素净的沈青慈脸上,细细打量。
那眼神初看空洞,实则暗藏锋芒,与他孱弱的外表截然不同,沈青慈感到一丝被审视的锐利。
对上那锐利的目光,沈青慈并未回避,平静地回视。萧景行微微点头算是见礼,声音虚弱:“沈夫人、沈二小姐、沈大小姐无需多礼。”
声音温和,却透着深入骨髓的虚弱,尾音带着令人心惊的喘息。
“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猛然爆发,萧景行猛地弯下腰连忙侧过身去,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旁边的小厮赶紧递上一块雪白的手帕。
沈青慈眼神沉静地看着他,病弱至此却依然难掩眉眼间那份清隽之气,若非被病气折磨必是风姿卓然的贵公子。
只是……沈青慈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清明,锐利,完全不似一个病入膏肓之人该有的眼神。
他真的是如传闻中那般,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弱世子?
“有趣……”沈青慈心念微动,眼底掠过一丝兴味。
这侯府的水,果然比想象中更深。
“抱歉,身子不适,先行告退。”萧景行好不容易缓过气,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略带歉意地开口。
赵氏笑容得体地称不敢,恭送世子。
萧景行由小厮搀扶着,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去,背影萧索而脆弱。
众人不注意之时,萧景行趁着咳嗽之际悄悄看了一眼沈青慈,李嬷嬷把她说的神乎其神,如今看她除了受虐却看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沈青慈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道背影消失在繁花深处。
就在他剧烈咳嗽、侧身用手帕掩住口鼻时,沈青慈眼尖地瞥见,有件细小的东西从他袖口滑落,隐入草丛。
那是什么?沈青慈目光微凝看向那片草丛。是无意掉落,还是……
“沈青慈!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继母赵氏不满的声音陡然拔高,隔着几步远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催促和愠怒。
沈青慈微微蹙眉,心底掠过一丝不耐,她收回目光,略一思忖,便抬脚朝着赵氏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那片草丛时,她状似不经意地放慢脚步,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迅速弯腰捡起草丛中一只小珠子塞入袖中。
沈青慈不紧不慢地走到赵氏身边,屈膝行了一礼淡淡道:“让母亲久等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赵氏简单地与几位相熟的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两个女儿准备离开。
“沈夫人请留步,我家世子请青慈姑娘一叙!”靖远侯世子的小跟班原童快速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