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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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镖局血夜

第一节青蚨镖旗

残阳如血,将青石板路染成铁锈色。阴阳家“青蚨镖局”的玄色旗幡在暮色中猎猎作响,旗角绣着的青铜罗盘纹被风扯得变形,指针却始终牢牢指向西北——那里是观星台所在的方向。华天涯攥紧包袱,仰头望着旗幡,指尖无意识摩挲颈间木楔,触感与包袱里焦黑木块的纹路隐隐共振。

“新来的!磨磨蹭蹭作甚?”王镖头的皮鞭甩得破空响,铜扣腰带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没长眼么?马厩里三十匹马等着填肚子!”他上下打量华天涯的青衫补丁,嘴角扯出不屑的笑,袖口绣着的半枚罗盘纹与旗幡同出一源。

马厩里弥漫着草料与粪便的混合气息,华天涯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干草,木楔突然发烫。角落里传来烟斗明灭的火星,独臂老汉蜷缩在草料堆里,半张疤脸在明暗间忽隐忽现:“后生,当心夜里别乱走动。”沙哑嗓音混着旱烟味飘来,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观星台徽记。

“张叔又犯浑了。”少年镖师啐了口唾沫,“疯疯癫癫的老东西,也就会偷粮换酒。”他甩给华天涯半块硬馍,馍上霉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青芒——与旗幡罗盘纹的微光如出一辙。

华天涯接住硬馍,指尖触到馍底刻着的北斗纹路,与母亲塞给他的焦黑木块背面星图,在掌心跳动出相同的频率。他忽然想起昨夜父亲在柴房的低语:“若遇罗盘纹,便往星斗反方向走。”此刻正北星斗璀璨,而旗幡罗盘却指向西北,偏差七度。

“看什么看!”王镖头的皮鞭抽在门框上,震落半片符纸,“再磨蹭,老子让你跟老疯子睡柴房!”符纸落地时翻转,露出背面的“困”字朱砂印,与他在祖屋梁木见过的锁魂阵符文,竟有三分相似。

老张头突然咳嗽着起身,独臂甩动间,袖口观星台徽记闪过完整的二十八宿图。他踉跄着撞向华天涯,将个油纸包塞进他掌心:“苜蓿饼,顶饿。”纸包触手温热,边缘印着极细的罗盘纹,与焦黑木块的星图缺口严丝合扣。

暮色渐浓,马厩顶的铜铃无风自响。华天涯摸着油纸包上的纹路,忽然听见木料轻微的“咔嗒”声——那是榫卯错位的异响,与祖屋东厢房梁木将断时的声音一模一样。他抬头望去,见梁上悬着的八盏马灯,竟按北斗方位排布,灯芯火苗诡异地偏向西北。

“后生,来接马料。”老张头的独臂突然扣住他手腕,掌心老茧下刻着模糊的星图,“子时三刻,西角门第三块青砖下有旧路。”话语未落,王镖头的叫骂声再次传来,老汉松开手,踉跄着撞翻草料筐。

华天涯蹲身捡拾,残页上的星图与焦黑木块的缺口重叠处,赫然标着“天台山”三个字。他指尖刚触到“台”字,木楔突然爆发出几乎不可察的青光,残页上的墨迹竟如活物般爬向他的掌心。

更鼓敲响初更时,华天涯坐在马槽边啃苜蓿饼。饼心的苜蓿香里混着一丝焦苦,像极了母亲烙饼时不小心烤焦的边角。。

老张头蜷缩在草料堆里,烟斗火星明灭如鬼火。华天涯注意到,老人每次吸气时,胸前衣物都会透出淡淡青光,与旗幡罗盘纹的频率完全一致。而马厩的西北墙角,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的划痕,弯弯曲曲的线条。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马厩,铜铃声里混着远处的狼嚎。华天涯望着旗幡上的青铜罗盘,忽然发现指针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正缓缓转向正北,木楔的灼痛骤然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地脉,向这座镖局逼近。

他不知道,此刻的天台山祖屋,父亲华三响正对着梁木上的星图出神,手中锈斧的纹路与镖局旗幡的罗盘纹,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呼应。

这一晚,华天涯枕着木楔入眠,梦见自己站在祖屋梁下,看见无数青铜罗盘从四面八方涌来,每面罗盘的指针都指着他的眉心。

第二节夜巡惊魂

子夜,梆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悠长而沉闷。

华天涯提着那盏昏黄的风灯,沿着长长的廊道向库房走去。风灯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拉扯得时短时长。廊道两侧的墙壁爬满了青苔,在黯淡的灯光下,那些青苔的纹路看起来似曾相识。

来到库房前,月光斜斜地照在一口贴着符咒的铁箱上。那铁箱看起来陈旧而古朴,箱身上的符咒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靛蓝微光。华天涯的目光被那铁箱吸引,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缓缓靠近铁箱,随着距离的缩短,他感觉到颈间的木楔微微发热,仿佛在与铁箱产生某种神秘的共鸣。

当他走到铁箱旁时,箱缝中忽然渗出丝丝缕缕的靛蓝雾气。那雾气如同有生命一般,扭动着缓缓上升。华天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木楔轻轻触碰符纸。就在木楔触碰到符纸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雾气瞬间凝聚,化作一个个蝌蚪状的符文,闪烁着幽光,顺着他的袖口迅速钻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一声暴喝突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华天涯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寒芒闪过,王镖头的刀光已如闪电般劈至面门。刀光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带着呼呼的风声,眼看就要砍到他的头上。

千钧一发之际,华天涯下意识地侧身闪躲。他自幼跟随父亲做木工,身体有着一种本能的灵活。这一闪,让他堪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那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阵刺痛,几缕头发被刀刃削断,随风飘落。

“小子,你在这儿干什么?!竟敢动这铁箱!”王镖头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警惕,手中的刀紧紧握着,刀尖指向华天涯,随时准备再次攻击。

华天涯心中一阵慌乱,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看着王镖头,说道:“王镖头,我……我只是巡夜时看到这铁箱有异常,就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藏着木楔的手往后缩了缩,生怕王镖头发现木楔的异样。

王镖头冷哼一声,“哼,这铁箱岂是你能随便碰的?这里面的东西,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你十条命都不够赔!”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刀在月光下晃了晃,“说,你是不是在打这铁箱里东西的主意?”

华天涯心中暗自叫苦,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但他不能让王镖头看出自己的慌张,于是强装镇定地说道:“王镖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您也知道,我刚到镖局不久,很多规矩还不懂。”

王镖头上下打量着华天涯,眼神中充满了怀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今天暂且放过你,要是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现在,给我滚出去!”他挥了挥手中的刀,示意华天涯离开。

华天涯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是,是,王镖头,我这就走。”他转身匆匆离开库房,脚步尽量保持平稳,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离开库房后,华天涯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他的心还在怦怦直跳。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充满了疑惑。那铁箱里到底装着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雾气和符文?王镖头又为何如此紧张那铁箱?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久久无法入眠。

而此时,在镖局的另一个房间里,王镖头坐在桌前,眉头紧锁。他回想着刚才华天涯的举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罗盘,那罗盘的样式与镖旗上的罗盘纹有些相似,但更为精致。他轻轻转动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开始快速旋转,最后指向了华天涯所在的方向。王镖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喃喃道:“这小子,看来不简单,得找个机会好好查查他……”

第三节鞭痕如锁

自夜巡库房事件过去几天后,王镖头表面上对华天涯一如往常,但暗中却时刻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华天涯也察觉到王镖头那如芒在背的目光,行事愈发小心,可心中对镖局秘密的好奇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这天,镖局众人在院中操练。王镖头在一旁监督,眼神时不时扫向华天涯。只见华天涯虽认真做着动作,可思绪却不自觉飘向那晚在库房所见的神秘景象,手中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阴阳家的东西也敢碰?”王镖头终于逮到机会,怒喝一声,心中压抑的怀疑与不满瞬间爆发。他手中长鞭如毒蛇般迅猛甩出,鞭梢带着呼呼的风声,瞬间卷走华天涯半片衣袖,紧接着狠狠抽在他的脊背上。

华天涯只觉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从后背传来,仿佛有一把火烧过,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了几步。这一鞭力道极重,鞭梢上似乎还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他的伤口处传来阵阵麻痒,好似有无数小虫子在啃噬着他的皮肉。

“你这小子,新来的就这么不懂规矩!”王镖头恶狠狠地说道,眼中满是凶狠与不屑,“再敢乱动,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说罢,他又用力挥了挥手中的长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其实,他心底认定华天涯定不简单,这一鞭也是想借此试探,看他是否还会露出其他破绽。

华天涯咬着牙,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冲动。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想起父亲曾告诫他,在外要谨言慎行,不可轻易招惹是非,以免陷入危险之中。

就在这时,老张头默默地从角落里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药罐。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走到华天涯身边后,将药罐递了过去。华天涯接过药罐,发现药罐底刻着观星台的徽记,那徽记在黯淡的光线下隐隐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忍字头上一把刀。”老张头低声说道,声音沙哑而沧桑。他用烟斗轻轻叩了叩地面,瞬间,青砖缝隙间闪过一道微弱的符光,那符光一闪即逝,却仿佛带着某种强大的力量,似乎在镇压着什么。华天涯心中一惊,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定有不寻常之处,可老张头那严肃的表情让他把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老张头看了看华天涯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赶紧把药涂上,这药能帮你减轻些伤痛,也能防止伤口感染。”华天涯感激地看了老张头一眼,轻声说道:“张伯,谢谢您。”老张头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角落,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落寞。

华天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背对着众人,小心翼翼地解开上衣查看伤口。只见后背已经红肿一片,几道鞭痕触目惊心,皮肤都被抽破了,渗出丝丝鲜血。他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疼痛,将药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药一接触到伤口,便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涂完药后,华天涯坐在那里,思绪万千。他想起刚才老张头的举动,那一闪而过的符光和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让他觉得这镖局里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又想到王镖头这段时间的怪异行为,从夜巡时的怀疑,到今日突然的鞭打。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木楔,那木楔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微微发热。他不禁想起了父亲和母亲,他们一直希望自己能平安生活,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行事,不能再轻易暴露自己的好奇心,以免给家人带来麻烦。

夜晚的风从破窗吹了进来,带着丝丝凉意,吹在华天涯的伤口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望着窗外的夜空,繁星闪烁,可他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夜景。此刻,他的心中只有对未来的迷茫。

在这寂静的夜里,华天涯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和不安,渐渐进入了梦乡。睡梦中,他又回到了祖屋,看到父亲在认真地打磨着那把锈斧,母亲在灶间忙碌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可突然,画面一转,王镖头拿着长鞭向他袭来,铁箱里的雾气汹涌而出,将他紧紧包裹……他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心中的恐惧久久无法散去。而此时,天还未亮,镖局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三节符马异动

在镖局的日子,华天涯时刻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经历了库房的惊魂夜和王镖头的鞭打后,他愈发小心谨慎。

这日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华天涯如往常一样去马厩饲马。马厩里弥漫着草料和牲畜的气味,马匹们或安静地吃着草料,或偶尔发出几声低鸣。华天涯提着饲料桶,依次给马匹添加草料,当他走到一匹赤鬃马前时,却发现了异样。

这匹赤鬃马身形矫健,毛色如火焰般鲜艳,可此刻它的双眼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光芒——瞳生双瞳。华天涯自幼在天台山长大,见过不少牲畜,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马匹。他心中好奇,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这匹马的额头。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马额时,异变突生。马额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道血色符文,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流转间竟与那日库房铁箱上的符咒如出一辙。华天涯还没来得及反应,颈间的木楔突然变得滚烫,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其中涌动。

与此同时,赤鬃马发出一声惊嘶,前蹄高高扬起,人立而起。它的蹄铁在空气中快速踏动,竟踏出了一个个焦痕阵图。那阵图由炽热的焦痕组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息,在空中扭曲变幻,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灾星!”王镖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恐惧。只见他手持长鞭,几步冲上前,对着赤鬃马就是狠狠一鞭。长鞭抽在马身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赤鬃马吃痛,嘶鸣声更加惨烈。

而随着王镖头这一鞭,那空中的焦痕阵图竟如受到牵引一般,残影迅速朝着华天涯的足底涌去。华天涯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眨眼间,焦痕阵图的残影没入了他的足底,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腿部经脉迅速蔓延,让他浑身一震,差点站立不稳。

“这小子,一来就没好事!”王镖头一边骂着,一边又狠狠抽了赤鬃马几鞭。赤鬃马在马厩里疯狂地挣扎着,撞翻了一旁的草料桶,整个马厩顿时一片混乱。其他马匹也受到惊吓,嘶鸣声此起彼伏。

华天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只觉得足底传来的热流在体内四处乱窜,让他的经脉一阵刺痛。他强忍着疼痛,看向王镖头,只见王镖头的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王镖头,这……这是怎么回事?”华天涯鼓起勇气问道。王镖头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少问!你这小子就是个灾星,别把晦气带到镖局里来!再敢惹事,有你好看的!”说罢,他转身走出马厩,留下华天涯一人在原地满心疑惑。

华天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底,仿佛还能看到那焦痕阵图的残影。他试着运转体内的力量,却发现那股热流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让他痛苦不堪。此时,他想起了父亲曾说过的一些话,关于世间万物皆有联系,有些神秘力量不可轻易触碰。难道这赤鬃马和铁箱上的符咒,都与那些神秘力量有关?

他又摸了摸颈间的木楔,木楔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回想起之前在库房的经历,木楔与铁箱上的雾气符文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感应,而如今面对这赤鬃马的怪异现象,木楔同样有反应,这其中的联系究竟是什么呢?

马厩里渐渐安静下来,其他马匹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华天涯收拾好被撞翻的草料桶,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弄清楚这一切。

离开马厩时,华天涯回头看了一眼那匹赤鬃马。此时,赤鬃马已经安静下来,双瞳中的奇异光芒也渐渐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第五节残羹冷炙

膳房内,昏暗的灯光在油腻的墙壁上摇曳,映出一片昏黄。华天涯蹲在角落里,手中紧握着那块硬馍,干涩的馍块如同石头一般难以下咽。周围的镖师们围坐在桌旁,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高声谈笑,时不时还发出哄笑声,而这些笑声在华天涯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白天那匹赤鬃马的诡异事件上,那血色符文、焦痕阵图,还有王镖头异常的反应,都让他满心疑惑。

这时,老张头佝偻着身子,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破旧的衣衫上打着补丁,独臂微微颤抖着。老张头在华天涯身旁蹲下,浑浊的独眼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半块麦饼。

“后生,拿着。”老张头低声说道,声音沙哑而又透着一丝关切。华天涯抬起头,看到老张头递过来的麦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冷漠的镖局里,老张头是为数不多对他表示善意的人。

华天涯接过麦饼,手指触碰到饼心时,发现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他疑惑地看向老张头,老张头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后再看。

“后生,天亮前走西角门。”老张头凑近华天涯,压低声音说道,独眼映着窗外的残月,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和焦急,“这镖局……吃人呐。”老张头的声音很小,却仿佛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让华天涯心中一紧。

华天涯知道老张头话里有话,这镖局里的种种怪异之事,他也早有察觉。从夜巡时触碰铁箱引发的变故,到被王镖头鞭打,再到今日赤鬃马的异常,一切都表明这绝非一个普通的镖局。但老张头如此郑重地提醒他,还偷偷给他送麦饼,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张伯,您……”华天涯刚想问个清楚,老张头却急忙打断他。

“别多问,照我说的做。出了门一直往西走,别回头。”老张头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独眼紧紧盯着华天涯,似乎想要把这些话刻进他的心里。

华天涯看着老张头严肃的神情,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老张头离开后,华天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麦饼揣进怀里,继续啃着手中的硬馍。好不容易等到膳房里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急忙拿出麦饼,掰开一看,里面果然夹着一张皱巴巴的银票。

当他拿起银票时,发现银票边缘印着一些奇怪的暗纹。他想起之前在库房看到的铁箱,上面的符咒似乎也和暗纹有着某种联系。这带暗纹的银票、阴阳家符咒的铁箱、赤鬃马,还有老张头的警告,它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华天涯想:这张带着观星台暗纹的银票,难道是老张头要除了要自己逃离镖局,还指引他去找阴阳家?传说中观星台是阴阳家神秘般的存在?可老张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为什么要让自己天亮前离开镖局?

种种疑问在华天涯脑海中盘旋,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但此刻,他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天亮前他必须按照老张头说的,从西角门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将银票藏好,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能顺利逃出镖局。

夜晚的风透过膳房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华天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望着窗外的残月,心中默默思念着远方的父母。他知道,父母一直希望他能平安生活,可如今自己却卷入了这样的漩涡之中。

第六节血月当空

夜幕如同一块沉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镖局的上空。三更的锣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那声音尖锐而急促,仿佛是某种危险的信号。紧接着,从库房方向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恐惧,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华天涯刚准备偷偷出门,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嚎叫声,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起身,几步走到窗边,轻轻跃上窗台,透过窗户朝着库房的方向窥视。

月光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银白的霜色。借着这月色,华天涯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王镖头正站在库房前,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某种绝境之中。他的身上爬满了靛蓝符虫,那些符虫如同活物一般,在他的身上扭动、攀爬,不断啃噬着他的肌肤。王镖头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嘴里发出阵阵惨叫,双手不停地挥舞着,试图驱赶身上的符虫,却无济于事。

而在铁箱所在的位置,此刻箱门大开,一枚青铜罗盘悬浮在半空中。罗盘的指针疯狂地转动着,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转动一圈,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扩散。伴随着指针的转动,每过一息,就有一名镖师突然痛苦地倒地,七窍中涌出同样的靛蓝符虫。那些符虫一出现,便迅速朝着四周蔓延,整个院子里顿时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华天涯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不知道这些符虫是从哪里来的,也不明白这青铜罗盘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力量。

“快走!”就在这时,一只独臂从背后伸了过来,重重地推了华天涯一把。华天涯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张头。老张头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他的独眼紧紧盯着那些符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他手中的烟斗磕碎在青砖上,迸发的火星如同流星般四散飞溅。神奇的是,那些飞溅的火星竟然暂时逼退了正向他们涌来的符虫,为华天涯争取到了短暂的逃生机会。

“张……张伯,这是怎么回事?”华天涯惊魂未定,忍不住向老张头问道。

“别问了,没时间解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张头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他用力拉着华天涯的胳膊,试图带着他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咬了咬牙,跟着老张头朝着远离库房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四处乱窜的符虫,每走一步都充满了危险。那些符虫似乎被某种力量驱使着,不断地朝着他们扑来,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向他们示威。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在院子里快速穿梭,然而,符虫的数量实在太多,尽管有老张头的火星暂时阻挡,它们还是不断地围拢过来。华天涯能感觉到,那些符虫身上散发出来的诡异力量正逐渐侵蚀着他的意志,让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张伯,我们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华天涯喘着粗气说道。

“别说话,跟着我!”老张头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声音虽然坚定,但华天涯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疲惫。

在这紧张的时刻,华天涯突然想起了自己颈间的木楔。之前在面对一些诡异情况时,木楔似乎都有着特殊的反应。他怀着一丝希望,伸手摸向木楔。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木楔的瞬间,木楔微微发热,一股微弱的力量从木楔中传递出来,让他原本沉重的脚步变得轻快了一些。

借着这股力量,华天涯和老张头继续拼命地跑着。他们在院子里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西角门附近。此时,西角门近在眼前,但周围的符虫却越来越密集,形成了一道难以突破的屏障。

“张伯,怎么办?”华天涯焦急地问道。

老张头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突然,他把手中剩下的半截烟斗用力朝着符虫群扔去,烟斗在半空中爆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再次暂时驱散了符虫。

“快走!”老张头大喊一声,身后无数靛蓝符虫如汹涌的潮水般紧追不舍。那些符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咆哮,每一声都敲击着他的神经。

第七节生死一线

慌乱中,华天涯被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粗壮的手臂伸了出来,将他猛地拉起。华天涯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张头。老张头的独眼满是焦急与坚定,大声喊道:“后生,别慌,咱们能冲出去!”然而,老张头的声音刚落,一只符虫就趁势扑到了他的手臂上,瞬间咬下一块皮肉。老张头吃痛,却只是闷哼一声,用力甩开符虫,继续拉着华天涯向前跑。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最终被符虫追至马厩。此时的华天涯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他知道,自己再也跑不动了,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办法摆脱这些符虫,他和老张头都将性命不保。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那匹曾经出现过诡异现象的赤鬃马突然从马厩中冲了出来。它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原本鲜艳的鬃毛此刻竟隐隐泛着血色。赤鬃马径直冲向华天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咬住他的衣襟,用力一甩,将他甩上了马背。

华天涯刚一坐稳,赤鬃马便嘶鸣着扬起前蹄,朝着前方狂奔而去。马蹄踏过先前它在慌乱中踏出焦痕阵图的地方,刹那间,地面骤然升起一道青光屏障。那屏障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光芒,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符虫们蜂拥而上,撞上光幕发出“滋滋”的声响,好似热油锅中溅入了水滴。每一只符虫接触到光幕的瞬间,都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华天涯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心中既惊讶又惊喜,同时也充满了疑惑。他不明白这赤鬃马为何会突然帮助自己,更不理解这焦痕阵图所引发的青光屏障究竟是什么力量。

此时,华天涯感觉到怀中的木楔开始剧烈震动,与此同时,马鬃间闪烁的血色符文也亮了起来。木楔与那些符文仿佛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振,嗡嗡的共鸣声在空气中回荡。随着共振的加强,夜空中竟被撕开一道裂隙。那裂隙中散发出神秘的光芒,光芒中似乎隐藏着另一个世界,有星辰闪烁,有云雾缭绕,神秘而又诱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华天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赤鬃马似乎受到了那裂隙的吸引,毫不犹豫地朝着裂隙奔去。华天涯紧紧抓住马鬃,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这一去将会面临什么,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身后的符虫仍在不断冲击着青光屏障,只要屏障一破,他就会被符虫淹没。

在接近裂隙的瞬间,华天涯回头望去,只见老张头正被一群符虫围攻。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但他依然奋力抵抗着。华天涯心中一阵刺痛,大声喊道:“张伯!”

老张头抬起头,看着华天涯,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后生,别管我!走!一定要活下去!”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件,用力朝着华天涯扔来。华天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发现是一个刻着奇怪符号的小盒子,还没等他细看,赤鬃马已经带着他冲进了那道裂隙之中。

随着赤鬃马踏入裂隙,身后的一切瞬间消失不见。华天涯只感觉眼前光芒一闪,身体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天旋地转。他紧紧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够平安度过这场危机。

第八节遗言如谶

裂隙边缘的青光渐渐消散,华天涯的鞋底刚沾上实地,便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他猛地转身,只见老张头的下半身已被靛蓝符虫啃噬得只剩骨架,上半身却凭着独臂的力量,死死扣住他的脚踝。

“后……生……”老张头的独眼已被符虫占据,却仍在溢血的眼眶中凝着精光,“去观星台……找天玑殿……”他的喉管被符虫钻穿,声音漏风如破笛,独臂从怀中掏出半块焦黑木牌,牌面刻着与镖局旗幡相同的罗盘纹,却在中心嵌着米粒大的建木碎屑。

最后一枚火星从他碎裂的烟斗灰烬中跃起,如流萤般没入华天涯眉心。刹那间,少年脑海中炸开强光——九重星穹下,黑袍人持锈斧劈开漫天锁链,斧光所过之处,祖屋梁木的符文与观星台的二十八宿图重叠,而锁链末端,拴着的正是那匹赤鬃马!

“张伯!”华天涯想要掰开那只布满老茧的独臂,却发现符虫已顺着他的裤脚攀爬,木楔的青光勉强阻滞着虫群。老张头突然笑了,笑容里混着血沫:“早该……把这身老骨头还给观星台了……”他的独臂猛然发力,将华天涯推向裂隙深处,自己的身体却在符虫啃噬中化作漫天蓝粉,唯有那半块木牌,牢牢粘在少年掌心。

华天涯踉跄着跌入黑暗,最后一眼看见老张头的独眼在蓝粉中闭合,瞳孔里倒映着观星台的残像。

意识回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马厩的干草堆上,赤鬃马正用温热的鼻息蹭他的脸。外界的月光透过木窗,在马鬃间的血色符文上流淌,那些符文竟与老张头木牌的罗盘纹形成共鸣,在地面投出微型星图。

“原来你……早就知道。”华天涯抚过马额的符文,想起父亲曾说“马通人性,何况灵驹”。赤鬃马忽然抬头望向夜空,双瞳中映出银河倒转的异象——正是老张头火星入眉心时,他看见的星穹图景。

木楔在此时发出蜂鸣,与马鬃符文共振出清越之音。

第九节符马殉道

四更梆子刚响过,马厩外墙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赤鬃马猛然立起,前蹄踏在焦痕阵图残迹上,马额符文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华天涯被甩上马背的瞬间,看见数百道靛蓝流光破窗而入——是镖局陈总镖头察觉到异常,带领的符虫群,此刻的他已半机械化,手臂化作墨家机关刃,关节处嵌着与铁箱相同的青铜罗盘。

“小崽子,你逃不掉的!”陈镖头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的喀嗒声,机关刃划破空气,带起的气流竟将马厩木梁震出裂纹。赤鬃马仰天长嘶,额间血符炸裂成血色烈焰,如凤凰展翅般席卷整座马厩,同时也笼罩了陈总镖头。

“轰!”

火墙升起的刹那,华天涯被气浪掀飞,怀中的银票从衣襟飘落,恰好被血珠浸透。他在半空看见,赤鬃马的身形在烈焰中逐渐透明,四蹄踏碎焦痕阵图,每一片碎光都化作北斗星芒,在夜空中织成指向西北的罗盘。

“保重……”马眸中倒映着华天涯的身影,随后化作万千火星,与符虫群同归于尽。少年被气浪重重摔向了不远处的崖边,向下望去,深不见底的峡谷中,。

他颤抖着拾起银票,发现被血浸透的暗纹不再是简单的星图,而是密道图,入口处标着“天玑殿后巷十七号”。

夜风送来远处的狼嚎,华天涯摸向颈间木楔,发现它已吸收了赤鬃马的血色符文,表面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星轨。那些星轨,竟与他在库房铁箱、老张头药罐、母亲木块上见过的纹路一一对应,最终汇聚成一句话:“墨宗血,阴阳眼,归墟锁龙需七钥。”

他忽然明白,老张头为何一直容忍王镖头的欺凌,为何铁箱里藏着墨家罗盘,为何赤鬃马甘愿为他赴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华天涯拖着伤腿站起,将老张头的木牌系在颈间,与木楔并列。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望着西北方的观星台,想起父亲在柴房磨斧时的背影,想起母亲塞焦木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爹,娘,孩儿恐怕不能如你们所愿平安度日了。”他对着天台山方向喃喃自语,“但孩儿定会查清这漫天锁链的真相,哪怕……化身这世道的逆鳞。”

话音未落,怀中的银票突然发烫,二十八宿暗纹如活物般爬向他的掌心,与木楔、木牌的纹路融为一体。在这瞬间,华天涯仿佛看见,观星台的万千星灯同时亮起,在晨曦中拼出“隐龙现,九渊动”的预言。

而在他不知道的暗处,观星台最高层的天玑殿内,一位白袍老者望着星图突然颤抖,手中的青铜罗盘“当啷”落地:“天杀的……墨宗的楔,阴阳的眼,竟真让这小子凑齐了两钥!”

第十节隐龙初醒

崖底溪涧潺潺,残月碎银般洒在水面,将华天涯的倒影割裂成无数片。他褪去上衣,借溪水清洗背上的鞭伤,指尖触到结痂处时突然怔住——纵横交错的鞭痕竟在皮肤下显出血色锁链纹路,如活物般蜿蜒游走,却在胸口木楔印记处骤然断裂,仿佛被无形利刃斩断。

“天机五十,遁去其一……”

溪水忽然逆流倒卷,水珠悬空凝成小篆,与他在祖屋梁木、破庙残碑见过的符文同出一源。华天涯瞳孔震颤,想起父亲曾在雨夜磨斧时低语:“天工开物,榫卯藏机,遁去的那一,便是给蝼蚁的生机。”此刻溪水预言,竟与父亲的话暗合。

木楔在颈间发烫,倒映在溪面的星图突然扭曲,二十八宿化作锁链形态,唯有北斗勺柄处缺了一角——正是老张头临终木牌上的缺口。他摸出被血浸透的银票,发现暗纹已不再是简单的星图,而是立体的观星台楼阁,每扇飞檐都对应着他伤口的锁链纹路。

“原来……我才是那遁去的一。”少年低语,指尖抚过心口未被锁链侵蚀的皮肤,那里因木楔印记泛着微光,与溪水预言的“遁去其一”严丝合扣。赤鬃马殉道时的烈焰、老张头化灰的火星、铁箱符文中的蝌蚪纹,此刻在他脑海中串联成线——所有的异象,都是为了印证他血脉里的“隐龙命格”。

溪水忽然恢复平静,倒映出他肩背的锁链纹身,却在木楔处绽放出榫卯状的青光。华天涯想起母亲藏在妆奁底的焦黑木块,想起父亲修补房梁时总避开的第七道卯眼,原来那些被刻意隐瞒的“家传手艺”,都是为了封印他体内与天道锁链共鸣的力量。

“吱——”

山风掠过枯枝,送来远处观星台的钟鸣。他握紧银票,见山影间浮动着点点微光,如星子垂落人间,正是银票暗纹显形的楼阁。那些建筑的斗拱结构,与他在库房铁箱、赤鬃马蹄印中见过的阵图完全一致,分明是观星台的“天玑殿”建筑群。

木楔突然发出蜂鸣,与溪底鹅卵石的纹路共振。华天涯惊讶地发现,那些石头竟天然刻着《洛书》九宫,中央石面凹陷处,正与他掌纹吻合。当他将手掌按上去时,石面浮现出老张头临终前的星穹幻象:黑袍人挥斧斩链,斧刃所过之处,建木残枝与他颈间木楔迸发出相同的青光。

他终于明白为何王镖头明知他触碰铁箱却未下死手——他们需要的,是完整的“隐龙血脉”,而非一具尸体。

夜幕渐深,溪涧的北斗倒影突然旋转,勺柄直指观星台方向。华天涯站起身,衣摆滴落的水珠在石面汇成箭头,与银票暗纹的指引完全重合。他望向西方山影,那里的浮空楼阁在残月中若隐若现,飞檐下悬着的青铜罗盘,正与他伤口的锁链纹同频震动。

“隐龙……初醒么?”他摸向颈间两枚信物,木楔与木牌的纹路在掌心交织,竟拼出半幅《归墟图》。溪水倒映的星穹中,青龙虚影甩尾扫过天际,龙睛所望之处,正是观星台最高层的“天机阁”。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老张头临终前的苦笑——那不是牺牲,而是观星台对墨宗遗脉的最后押注。父亲藏起的榫卯秘诀、母亲焦木中的星图残片、赤鬃马的血色符文,都是百年前两宗合力埋下的棋子,只为等他这枚“遁去的其一”,来撬动天道的枷锁。

山风掀起他的青衫,露出肩背未褪的鞭痕。那些锁链状的疤痕,此刻不再是耻辱的印记,而是命运的刻度。华天涯忽然想起县试时写下的“修身平天下”,那时的他不懂,为何墨香会随斧柄纹路游走,如今方知,笔尖勾勒的不是字,而是天道的裂痕。

溪水叮咚,似在催促。他将银票收入衣襟,木楔与木牌贴着心口发烫,如同两枚跳动的心脏。

“爹,娘,”他对着天台山方向低语,“孩儿曾以为,隐龙是传说,是梦里的斧光。如今才明白,隐龙是这满身锁链,是这遁去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