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曹操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济州府公文一到,郓城、任城、金乡三县纵不情愿,也只得即刻谕令各村加紧秋收,募集粮食。
夏末秋初,天气多变。
约十日后,一场初秋细雨席卷过济州全境,连绵多日不绝,幸得各县布置在前,不至损了收成。
这日,眼见秋雨渐止,又探听得知任城、金乡两县已定好,只在这一二日间便让祝家庄将粮食取去。
曹操便前往县衙见了时文彬,请其亦行公文至巨野县处,令祝家庄来人取粮。
那祝家庄贪慕三县粮食,早已等得不耐烦。
虽连日雨后,道路泥泞不堪,难以行走,仍即刻派了庄客百余人,马车数十辆,装束已毕,赴郓城县。
隔日正午,一应人员车马等都到了,聚在宋家庄外搬取粮食。
要知,宋太公虽是本村富户兼保正,但毕竟不是县官,按理,本县粮食交接该在县衙治所才对。
只因曹操事先打点好了,以路程便捷为由,刻意把取粮之地安排在宋家庄。又让庄上一应庄客、乡民等都来帮忙,不得推阻。
众庄客乡民本就怀恨在心,既被夺粮,又凭白来做劳力,个个咬牙切齿。
偏偏那祝家庄来的百余名庄客也不安分,本是来搬粮的,仗着主家势大,又见有人帮忙,索性耍滑偷懒起来,站在一旁嬉笑看戏。
如此,两边庄客渐有口角摩擦,场面混乱,屡禁不止。
县里主簿派来的户房小吏见势不对,慌忙来见曹操,请他出面弹压乡民。
曹操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朱仝:
“有县尉朱大人在此,何人敢造次?且宽心!”
朱仝不言语,只心中暗笑:
“此乃公明哥哥刻意安排,为的便是让本庄庄客乡民与对方冲突摩擦,到时群情激愤,好为我所用,外人又如何得知?”
那小吏没奈何,只得自行前去调解双方,一边催促搬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陡然间,一声惨叫,紧接着众人齐齐惊呼。
原来是本庄一名庄客因与那祝家庄人口角,一时不忿,就从田地里取下锄头,失手打伤。
祝家庄众庄客见状,早将那本庄庄客围堵起来。
领头一个主管叫祝安的,一把揪住那本庄庄客:
“我把你个目无王法、不知好歹的乡野贱民!青天白日,动手伤人,可是要造反!”
那本庄庄客却也不服,昂起脖子,睁大眼睛:“你等青天白日,抢人粮食!却才真真切切地是那一股强盗!”
“直娘贼!你胆敢再说一遍!”
“再说又怎地!莫看你穿这一身狗皮,在我等良善人家眼里,便是强盗匪寇!连那梁山泊草寇也不如!”
啪啪两声,那祝安径直打了本庄庄客两耳光。
其余宋家庄客见状一窝蜂拥上来,却又被祝家庄人隔在外头。
那祝安仗着人多势众,旁若无人,大骂道:
“你们这等腌臜泼才!都听好了!我祝家庄原是本州头一等大村,历来给州、县上缴纳粮食无数,”
“便只一个,也顶得上十个你等这般穷僻村坊!家常灶上漏的几粒米,够得你们全村吃一年!”
“如今,梁山泊草寇猖獗,全靠我祝家庄加倍防御,保得州县太平,莫说你等一个小小宋家庄,便是郓城县、济州府,哪个敢不承情?”
“今日便是告知你们这等不知生死的贼男女,粮食是给我们祝家庄上供奉的!有济州府公文在此!哪个不服,出来说话!”
一席话,宋家庄上虽人人义愤,终不敢明面上对抗官府,只气得肚皮胀破。
却把一旁曹操听得眉开眼笑,想自己虽计划在前,不过只想激一激这些本庄庄客,好方便之后行事。
不料眼前更有人把这些庄客逼到了极处,当真是意外之喜!
便走上前,分拨开众人,问明了缘由,向那祝安略躬了躬身致歉。
那祝安不认得他,只微微冷笑,直到一旁户房小吏提醒,才草草还了一礼,但神情仍旧倨傲:
“原来是本县宋押司,闲话便免了,今日我庄上奉济州府上官之命,前来取粮,却生了这等事,你且给个主意罢。”
曹操也不生气,只嘿了一声,望向那本庄庄客:“那人是你打伤的?你是何人?”
那本庄庄客不敢怠慢:“回押司的话,小人正是庄上人,叫王盖。”
“黄盖?”曹操一愣,心道这名字却取得好。
“押司听错了,小人姓王,周吴郑王的王,叫王盖,不是黄盖。”那人纠正道。
曹操摆摆手:“你既失手打伤了人,虽在本庄,我也容你不得,只得按律法行事,你可知道?”
“禀押司,小人虽伤了人,却实是那祝家庄欺人太甚,小人一时不忿……”
曹操不再多说,看了看朱仝。
朱仝便会意,令两个随身军兵拿来绳子,将那王盖绑了,就在庄门外,打了三四十鞭。
直打得皮开肉绽,方解下来,抬进庄里。
曹操微微一笑:“如此,祝主管可满意?”
“哈哈!罢了,到底是这位押司省得事!”
祝安自觉志满意得,与祝家庄众人哄笑一阵,便散开了。
余下宋家庄人见此情状,只落得个面面相觑,有心怀怨怼者,有慨然叹息者,却都不作声,自去做活搬粮。
因此事耽搁,至黄昏时分,一千五百石粮食才搬尽。
祝家庄众人见天色已晚,便赶着马车,急匆匆向本庄返回。
秋雨缠绵,此时又淅淅沥沥下起来。
曹操便令前来帮忙的众庄客乡民不忙走,就在庄里吃了饭,稍歇片刻。
等众人吃过了,自后院返回时,却见前院地上摆放着许多衣物、旗号,以及刀枪弩箭等军械,粗粗数来,总有数十套,一时愕然。
更古怪的是,那刚刚被打了数十鞭的王盖,此刻竟跟没事人似的。
身上几道伤口粗粗用布巾裹了,面色红润,行动如常。
众人问起时,原来刚才那顿鞭子乃是“人情鞭”。
使鞭的吏员素日都惯熟了的,得曹操和朱仝吩咐,暗用巧劲,看似皮开肉绽,实际仅是样子,内里伤不到分毫。
众人便觉察出事有蹊跷。
果然,不多时,曹操从厅内出来。
身旁站着的不再是朱仝,而是近日教他们操练的教头涂高。
也不避雨,就和众人一同站在前院,环顾四周,嘿了一声:
“众位弟兄,我宋家庄一年收成几何?”
众人一愣,当即便有掌管库房、知道数目的,回道:
“不过一千石,这还是我宋家庄乃本县第一大村,其余村子不过三五百石罢了,我等这里毕竟比不得那祝家庄……”
“这次祝家庄借粮一千五百石,我宋家庄出了五百石,便是一年收成的半数,是吗?”
“是……”
回话之人话音渐小,显是不知他问这话何意。
曹操话锋一转,微微冷笑:
“济州府公文上说,祝家庄要借粮,只因他们离梁山泊极近,要用来抵御那帮草寇水匪,实则,你们可曾听说梁山去打他祝家庄?”
众庄客纷纷摇头,便有人道:“我听闻梁山泊虽近来声势浩大,但左右不过劫掠商旅过客,抵敌官军,并未去骚扰附近村坊。”
“这就是了,”
曹操哼了一声:“抵御草寇是假,借机肥私是真!你们大概还不知,除了我们郓城县的一千五百石,任城、金乡两县亦被他们借粮,”
“每县各一千石,三县便是三千五百石!他们庄上人便金贵,吃得了这许多粮食?”
“嘿嘿!每日家操练不休,防备这个山头强盗、那个水泊草寇,真到强盗来了,却任由人家骑到头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王盖,却是对你不起,今日你那番血气算是白费了!”
这话说完,曹操更不多言,扭身进厅里去了。
众庄客略愣了愣神,随即便如大梦初醒:
果真!祝家庄如此行径,与那强盗何异!
我等日夜操练,为的无非便是保境安民,如今任人大张旗鼓冲到庄上来抢粮,竟视若不见。
若不是王盖今日那顿鞭子,当真是连绵羊都不如!
众人因日间之事,本心中愤慨,只是没个出口,如今被曹操这寥寥片语一撩,满腔业火顿时冒起三丈。
林冲得曹操事先嘱咐,见时机成熟,当即自地上抄起一柄朴刀,大喝一声:
“兀那祝家庄欺人太甚!他既说要借粮抵御草寇,我等便让他看看什么叫替天行道!”
轰的一声,众人闻言都依样从地上抄起军械,王盖带头,将梁山泊一应衣物、旗号穿了,脸上蒙了布巾。
按曹操事先布置计较定,发一声喊,一齐随林冲出门而去。
顷刻间,满院庄客走得一干二净。
曹操、朱仝二人方才从厅内又转出来。
朱仝不无忧心道:“这些庄客汉子虽有四五十人,亦拿了我从尉司偷取出的军械,但毕竟操练日少,只恐要出岔子。”
曹操笑了笑:“放心,我却信得过林教头,况且有梁山泊一伙人相互接应,必不至出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