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总要有人社死的
面对廖启功那近乎审视的目光,齐万年却丝毫不慌,只是稍作思索,又平静投去目光。
一双通透眸子恰巧与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对上。
“老先生觉得呢?”
“我应当在何处?”
廖启功眼底当即便挂了深意,这便是默认了。
“万年道长心善,许是见不得无辜之人受难?”
齐万年一听,便清楚廖启功这是在给他寻个开脱,毕竟先前一切虽未曾说明,但他毕竟也算默认了廖启功的猜测。
只是齐万年却不清楚廖启功这话的用意,是以他也并未应下,而是往堂屋那边看了眼。
目力所及,能观得堂屋中吕卞与丁家兄弟二人在窃窃私语,似是在说什么要紧的事,其余丁家众人则是默默聚在旁边吃饭,无一人开口。
收回目光之后,齐万年便垂眸将手中竹筷轻轻放下。
“老先生不妨直说,如此哑谜,以我的阅历而言,想要猜透确是有些难了。”
声音不大不小,不至于廖启功无法听清,也不至于入了堂屋众人耳朵。
“至于他人会否听到,老先生倒也不必担心。”
他意有所指,想必廖启功这老人精也能听懂。
年老者比年幼者好就好在少了许多‘为何’。
廖启功闻言,手指便在桌上轻敲了一阵,目光也时不时投向堂屋,足好一阵,他才半斟酌着缓缓开口。
“嘉善镇虽说距东明县城略远了些,但毕竟也是朝廷辖下。”
“一镇之地,接连横死五口,且中间还有一孕妇,这等大案,在东明县城及所辖六镇二十一乡中已许久未见了。”
“县尊很重视。”
“今早我也已经写信遣人送往县衙,最多三日,朝廷缉魔司便会遣人来此。”
“届时,万年道长可在一旁掠阵,以免那做下此等大案的恶徒再伤及无辜,有此功在身,度牒之事便可解决了。”
“日后万年道长你再去它处,会方便许多。”
这话老成,却也是试探。
虽说廖启功心下已确定了大半齐万年并非作案那人,但毕竟还不保险。
若齐万年足够坦荡,那想必也是不惧缉魔司的,对本就清白之人而言,度牒一事不过随手可为。
齐万年心动了。
虽说他日后可能数年、数十年都未必会下山一趟,但毕竟也非必然,单就目前,仅一日所得便已经比得上他于观中那数月的静修了。
是以入世怕也为金丹大道修行必然。
有度牒傍身,届时他若真需要下山入世修行,那必然会省去好些麻烦。
少一不如多一。
再加上那缉魔司……怕也能让他此番下山解决邪修一事,再添几分安全。
怎么算怎么划得来。
就在齐万年思索的这么几息,廖启功却已经捏起了拳,一双浑浊老眼中隐约好似多了点忐忑。
难道猜错了?
可就在其再多想前的那刻,齐万年总算平静点头:“如此也可。”
“反正我本来就为那邪道中人而来。”
事既说开,他也没了继续藏着原委的念头,而后话头一转:“老先生那可是蛊虫?”
“是!”
廖启功整个人放松下来,而后便又苦笑着摇头:“也不是。”
“不过就是早年自她人手中所得的一半法子养出来的东西。”
“我养了它大半辈子,也靠它活了大半辈子。”
只一听,齐万年便已经觉得这其中有着些许故事存在。
他便重新捡起筷子,又端上饭碗。
“老先生不妨讲讲?”
“我自小多处游历,最喜听的便是各类故事,奇闻也好、志怪也罢,哪怕情爱,也是佐饭佳物。”
“正好,眼下你我多的便是时间。”
“在那缉魔司来前。”
一听齐万年这颇为失礼的话,廖启功却没有发怒,仅是古怪看了一眼齐万年已经端好的饭碗。
“万年道长你这喜好还真是……”
齐万年未曾开口,只是用眼神催促。
他已隐约自廖启功话语及眼神中看出来了,这老人家曾经的故事,怕也一半志怪,一半情爱。
这种故事……只用想像便已妙极!
便如宁采臣与聂小倩。
夏日早间的清爽挟着微风吹拂而过,将廖启功发丝吹得凌乱,虽说其看着不过四五十岁,但随着发丝拂过脸颊,他整个人却在一个转瞬便苍老好多。
眉眼间也尽是对往昔的怀念。
那怀念好似隔了百年,又好似隔了千万年那般。
这又是一勘不破情关之人。
齐万年夹根咸菜入嘴,又沿碗边吸了一道面茶入嘴,双眼却依旧钉在廖启功的脸上。
他在等那句‘此事说来已久’
这是大多有故事之人最常用的开场。
当然,也可能是‘记得那是多少多少年前’之类其它,不过都差不太多。
“说来,这一切的开端,便是我十七岁那时……”
齐万年咬了口油炸果,嚼着点头,眼底一抹‘果然’闪过。
中了!
虽说不是头彩,却也差不太多。
天上日头走着,一点点开始往天中而移,齐万年喝完一份面茶后便再舀了碗溜边吸着。
廖启功的故事却不怎么精彩,甚至且有些寡淡。
对于看惯了跌宕故事的齐万年而言,也仅是可为佐饭。
总比一边吃饭一边听人扯些家长里短,后又非要再问一句什么好得多了。
只讲了小半,齐万年便看到丁楷从堂屋探头。
于是他便悄悄招手,示意丁楷过来坐着。
左右都听众,那必然也是少一不如多一,权当给廖启功这老人家的往昔捧场了。
丁楷也看出了些什么,于是二话不说便拎着他那坐下便会委屈起来的小凳,静步摸至跟前坐下,一言不发,甚至连多余的动作也无。
而后便竖起耳朵开听。
丁楷出来之后,第二个自堂屋探头的,便是丁辉,后又是吕卞……
或许是碍于身份,他们并未第一时间放开胆子跟来。
而他们的胆小,很快便随着齐万年招手而彻底覆灭,一个个静步摸到跟前,先出来的几个还能拎上凳子坐下,后面那几个却只能选择盘腿席地而坐。
好在丁家院子打扫得还算干净。
紧接着便一个个开始了如痴如醉。
只有丁楷,在听了好一阵后,便露出了齐万年同款表情——无趣、无聊,可有可无。
甚至能从他脸上读出一句话来。
不如正经的说书先生!
廖启功老眼迷蒙,还沉浸在属于他的往昔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