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人

石井忍的目光一瞬间警惕起来。

“……你就是那个，北海道代表，大柴胡桃？”

“正是我！”胡桃咧开嘴，笑得像一头没被驯服的熊，“不过现在是鹤见女子中学的二年级生，请多多指教咯——石井学姐？”

她故意加了语调上的停顿，却没得到回应。

石井只是眯了眯眼，表情不像对待学妹，更像对待一头走进屋子的熊。

她当然记得这家伙。

全国大赛准决赛上，所有人都在议论那场几乎能写进教科书的对战。大柴胡桃的压迫力堪称“北国野兽”，体重超过130斤，身高176，拳风破空如雷。她在那场比赛中，挥出了一记足以撕裂空气的鞭腿，全场以为江川院彩花要就此落败——

却没想到，那只是让彩花认真起来的起点。

从那一记鞭腿开始，彩花眼中那点波澜不惊的清冷被打破，转为令人胆寒的盛放的笑容。她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展开了真正的最极致的暴力：正拳、肘击、抬膝节奏的反击配合强打推进，将大柴胡桃打的节节败退。

而胡桃也没有退缩，直到被彻底制伏为止。

她不是不服输的人，她只是找到了能压过她的“真正的强者”。

“所以啊。”胡桃望向站在一旁沉默的彩花，像看到偶像那样，笑得干净又真诚，“我从那时候起，就决定啦——要跟在你后面，学武道，学你那种——”

她一时说不出词，索性挠了挠头，“反正就是……大姐头的帅气！我都要学！”

彩花微微睁大眼，眼底一瞬掠过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她望着这个曾在赛场上像野兽一样扑上来的女孩，现在却像崇拜者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没答应。”她语气依旧淡淡。

“没关系！”胡桃开心地说，“石井学姐点头你就不用说话啦。”

“你太轻率了。”石井眯起眼，“你这种人，最好别乱进武道场。我们是有规矩的。”

“我知道呀！”胡桃立正，装模作样地敬了个军礼，“我会守规矩的！从今天开始，认真修行！”

石井没有立刻回话，只侧头看向体育馆深处。

间宫樱已默默完成一整套型，站定，吐气，转身。

她向石井低头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石井的表情在那一瞬缓和了些。

“你，至少还有点样子。”

“谢谢前辈。”间宫声音低柔，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从容，“我今天，是来跟着江川院修行的。”

——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了。

她的目标，不是石井，也不是谁别的。

是那位至今无人撼动的冠军，是站在她眼前，沉默得几乎不像中学生的——江川院彩花。

.....

大柴胡桃加入空手道部的过程，几乎称不上曲折。

她在放学后的道场门口等着，一言不发地向石井忍深深鞠了个躬，然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想在大姐头身边学武。”

石井看着她的眼睛，那种毫不设防的坚定像是雪地里埋了一夜的柴火，一触即燃。她沉默片刻，只是点了点头：“好吧。”

比起加入部活的顺利，宿舍的安排显得像是某种刻意的安排。

三人一间——江川院彩花、间宫樱、大柴胡桃。

春天的风吹进宿舍，窗纱缓缓浮动。室内陈设简朴，矮桌、书柜、三张榻榻米床位分列两侧，墙上贴着刚换的新学期课表，字迹仍带着些粉笔的余灰。

胡桃最先放下行李，将背包一丢，便跪坐在了靠门的那张床上。她环顾房间，笑着回头望向两人。

“太好了！”她大声喊道，像是实现了什么愿望似的。

彩花把书包挂在床侧的钩上，没应声，只是扫了她一眼，神情中不见拒斥。

她已经习惯胡桃这种不言而喻的亲近感，也许是那场全国大赛之后，她一直知道，这个女孩是真的打心底佩服她，哪怕当时被她以压倒性的力量击败。

而间宫樱则更安静一些。她动作轻缓地展开行李，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制服与道服分别放入抽屉。

她没有特别选择靠窗或靠门的位置，只是随意地铺好被褥，抬眼时，目光淡淡扫过房间，停在彩花身上片刻，便又移开了。

晚自习过后是各自的学习时间。教室留灯，走廊上是琐碎的人声。三人宿舍却安静得像水面。

彩花坐在书桌前，正在整理明日的教材。间宫席地而坐，用毛笔蘸着墨水，练写着不知出自何典的古文。胡桃则趴在彩花旁边的地毯上，作业本摊开，却迟迟没有动笔。

她不是不会写，只是看着两人安静的背影，有些出神。

“大姐头，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她低声说了一句。

彩花没有回头，只是在翻页时轻轻停顿了一下。

胡桃慢慢起身，靠近书桌，半弯着腰，看着彩花写下的数学公式。“我可以看一点吗，不是全抄，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彩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间宫没抬头，毛笔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那是“静”字的收笔。

她将纸摊开放在窗边晾干，轻声说：“明天第一节是国文。”

胡桃像是忽然记起什么，轻轻“啊”了一声，又回头去补作业。

夜灯昏黄，三人之间没有太多话语，却有一种不可言明的默契渐渐成形。每个人都静静地忙着自己的事，但那种“在一起”的气息，如风中的一缕焚香，淡淡萦绕，久久不散。

第二天清晨，胡桃起得比闹钟早，抱着道服蹑手蹑脚地穿衣洗漱。她站在门口，看着已着装完毕的彩花准备出门时，忽然小声唤了一句：

“大姐头。”

彩花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胡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我一下嘛，我马上就好。”

彩花没有回应，但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推门而出。晨光洒进门缝，她的背影干净、寂静，像是一道不需言语的引领。

胡桃在她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整了整衣襟，也跟着踏进了晨练的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