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兵分三路
天光破晓，晨露熹微。
陆远身披一件灰布斗篷，头顶扣着一顶带有缺口的斗笠，出现在一支出城的商队之中。
身为武师，进出城门都需要登记备案，他不想惹来注意，索性花几枚铜钱，扮成商客的模样，随队混出城区。
安全，低调，不惹人注意。
他坐在商队最后面一辆马拉板车上，用斗篷盖住腰间的三把柴刀。
刀身不过两掌长，刃口也不算平整，靠近刀背的地方还留着几粒锈斑，活像庄稼汉指甲缝里洗不净的泥垢。
这种由生铁锻造而成的劣质武器，主打一个用起来不心疼。
用来战斗对敌当然不合适，清理灌木杂草，应付毒虫猛兽倒是不错的帮手。
“列位，别出声，咱们要过城门了！”赶车的老马夫低声道。
长鞭甩响，老马嘶鸣，车轮卷起烟尘滚滚向前。
泉阳城宽大的城门门洞，缓缓从陆远头顶经过。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泉阳城，回望着古朴老旧城墙，陆远有一阵恍惚。
古老的铸城石上覆盖了厚厚的苔藓，墙面密布蛛网，散发着时间堆积后留下的腐朽气息。
视线下移，城门口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隐约可见一张泛黄的通缉令。
陆远扫了一眼，便看清了画像的大概内容。
贼寇尹进，脸带烧伤，一脉武师，私炼丹药，悬赏金额五十两。
此人正是前些天从孙铸庭手下逃走的药贩子，那片巴掌大小，从耳根延伸到下巴的疤痕，正是拜孙铸庭所赐。
陆远将此人的容貌深深刻在脑海里。
收回视线，吱嘎作响的破烂板车上，除了他以外，还有随队出城的一家三口。
夫妻俩有着明显的农夫特征，黑漆漆的皮肤裂开一条条口子，乱蓬蓬的头发上爬满石子，衣衫褴褛，面容枯槁，躲在板车另一角投来瑟缩的目光。
他们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身上套着滑稽的宽大破洞粗布，瞪着一双眸子，好奇地看过来。
陆远知道他们害怕，索性不再看过去，将目光转向远方群山。
板车颠簸潜行，这里风更大，温度要低很多，空气也分外清新。
极目远眺，只见莽莽群峰隐于烟云之中，颜色积白堆蓝，山峰下翠柏如屏如障，绵延千里铺陈开来。
“爷，吃饼。”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爬过来，捧着半块脏兮兮的糠饼。
进入武馆之后，陆远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粗糙干硬的食物了。
他摸了摸对方的后脑，接过饼子啃了一口：“你们这是去哪啊？”
“我们回家，我家住在双树村。”小男孩奶声奶气道。
双树村……无双老家不就是这个村子的吗？
“是吗，我有个妹儿老家也是你们村儿的……”
“姓什么呀，哪家的……”两夫妻见陆远没有表现出鄙视和厌恶，也放松下来。
众人一边吃着饼子一边闲聊，僵硬和生疏渐渐散去，气氛颇为融洽。
……
两个时辰之后。
一支骑队犹如红、黑相间的钢铁河流，浩浩荡荡涌向泉阳城大门。
这支队伍由两辆马车、二十个骑手和四名武师组成。
微风卷起沙尘，拍打着他们头顶高举的牌子，上面写着“肃静”、“回避”二字。
陈奉安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身披一件印有“长风”二字的纯黑斗篷，头上戴着一顶带有缺口的斗笠。
所有接领任务的弟子都需要这样的装束，一来可以宣扬长风武馆的名气，二来也可以震慑些许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辈。
“啪嗒。”
铁裹的马蹄踏碎砂石，泛起阵阵尘烟。
“这次……咱们护送的叫……什么来着？”陈奉安勒紧缰绳，安抚着马儿暴躁的情绪。
“刘彦辰，泉阳衙门的典吏。”
与陈奉安并肩而行的，是个相貌极美的少女，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目光清冷，颇有出尘脱俗之感觉。
只不过眼下张文倩的脸上，除了一贯的傲气之外，却还多出了一抹明显的厌恶。
“噢……刘典吏，刘大人。”陈奉安大笑不止，“回头问问这老小子祖坟葬在哪，能有这么旺的气运，请来我们两个为他护驾。”
这次出行，名为护卫税队安全，实则暗查旱灾真相。
既然是暗查，当然要掩人耳目。
接领任务用的是化名，装束打扮也一切从简。
至于另外两名随队武师，也是随便招募来的其他武馆武师。
咕噜噜的木头车轮声，不断从前面飘来。
两辆缓缓前行的马车里，坐着本次收税的关键人物。
前面的马车里坐着的就是刘典吏，而后面的马车中，则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账房先生，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方巾，穿一袭清洗泛白旧布袍，左眼珠完全泛白。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陈奉安还以为他是个行走江湖的骗子。
陈奉安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身后。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跟在后面，衣衫褴褛的庄稼汉，赤脚的女孩儿，怀抱婴儿的妇人，可其中几个目露锋芒，身姿矫健，虎步龙行，明显是练家子出身。
见到如此违和的一幕，陈奉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文倩，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张文倩微微叹息：“盟主不放心你我安全，安排这些人暗中保护。”
陈奉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也叫‘暗中’保护？”
“就差把‘暗桩’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让他们散了吧，咱们这次是暗访，有这么一大帮人跟着，很容易引起对方警觉。”
“殿下……”
“公子三思。”
张文倩微微颔首：“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岂能孤身犯险，万一出什么差错，我等也担待不起。”
陈奉安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有费伍在暗中保护即可，倘若真遇到费伍也应付不来的麻烦，这些人也帮不上忙。”
“难得老盟主一片苦心，这样吧，你让他们离我们远一点，最起码间隔一日以上路程。”
“快去安排，再过一会就该惹来衙门的人怀疑了。”
“可是公子……”
张文倩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陈奉安打断：“听我的，有费伍在，他们只会添麻烦。”
……
收队迤逦潜行，渐渐消失在守门士兵的视野之中。
太阳升至最高处，又徐徐向西落下。
约莫两个时辰过后，两名骑手策马疾驰冲出城门。
马蹄飞溅，引得路人惊叫避让，那些躲闪不及的，便被撞翻在地，握着腰腿直哼哼。
女骑士在前，腰挎弧月弯刀，身形高挑，肤若凝脂，面目冷峻。
跟在后面的那个，是个文文弱弱的青年，和女骑士凌厉的气势相比，简直像个随从。
对于这种明显来头不小的大人物，守门士兵向来是不敢拦截盘问的。
两名骑士出城很远才稍稍放慢速度。
白采菱的眼神有些迷茫，她扬起马鞭指向前方岔口，侧头问道。
“文青，柏云县该怎么走？”
杨文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指着右边的路口回道：“白大人，应该是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