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浪吞莲
哪吒踏着风火轮掠过东海时，发现海面漂浮着成片的龙鳞。这些本该泛着七彩宝光的鳞甲，此刻却像腐烂的鱼鳃般渗出黑水。他俯身捞起一片，鳞片上的东海龙宫徽记突然扭曲成恶鬼面孔，獠牙间喷出腥臭血雾。
“放肆！“少年神将并指斩断血雾，却见乾坤圈上盘踞的龙纹正在蜕皮。混天绫感应到邪气，自动缠成降魔杵形状，末端却垂落着黏稠的血丝。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陈塘关废墟捡到的半截碑文，那上面用雷部密咒刻着：“莲非莲，藕非藕，劫火焚尽方见真。“
正思忖间，海底传来地脉崩裂的轰鸣。九条赤色水柱冲天而起，每条水柱中都困着一条剥了鳞的龙尸。哪吒认出居中那条额头生角的，分明是东海三太子的真身！
“敖丙！“火尖枪搅动风云，三昧真火化作朱雀扑向水柱。那龙尸却突然睁开只剩窟窿的眼眶，龙爪撕开自己胸腔，掏出一颗爬满蛆虫的龙珠：“哪吒...你剔骨时...可曾听见莲藕在哭？“
混天绫突然暴长千丈，将九条水柱捆作血色莲花。哪吒踏着风火轮冲进花心，却见莲蓬处坐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神将，只是那身影通体漆黑，脚下踩着白骨轮，手中提着滴血枪。
“你猜，“黑影挑起东海三太子的龙筋当琴弦，“是我先吃了你的莲花心，还是你先化成我的模样？“
三十三重天外，杨戬的天眼正在丹炉里惨叫。
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已变成墨玉色，炉内翻滚的不是三昧真火，而是从真君眼眶里剜出的幽冥血。哮天犬守着炉门，雪白毛发被染成斑驳的赭红，每当炉内传来撕裂魂魄的尖啸，它便吐出内丹镇住炉盖。
“何苦来哉。“老君拂尘扫过炉身，扫落无数挣扎的鬼手，“这天眼与昆仑山同寿，如今却要炼成破魔珠。“
杨戬盘坐在炉前，空洞的眼窝里飘着两簇青火：“五千年前我劈山救母时，这眼睛就见过不该见的——您可知昆仑山下压着的不仅是瑶姬？“他忽然抬手按在炉壁，任凭掌心被灼出焦臭，“当年共工撞倒不周山，撞出的裂缝里...爬出了什么东西？“
丹炉猛地炸开道裂缝，半颗琉璃珠滚落云头，珠子里封着半张美人面。老君手中拂尘应声而断，三千银丝化作飞灰：“真君可知这是西王母飞升前斩下的'妄念'？“
云层下突然传来熟悉的狂笑。孙悟空倒提着金箍棒，棍梢上串着七颗星官的首级，那些头颅还在唱着紫微宫的晨钟曲调。他肩头坐着个巴掌大的土地公，老头儿正用判官笔在猴毛上记账。
“三只眼！你猜俺在老倌儿的丹房找到了什么？“美猴王抖出幅残卷，卷上《山河社稷图》五字正被血迹蚕食，“女娲娘娘补天时，竟留了道后门！“
杨戬额头的绷带渗出血印，那形状恰似不周山轮廓：“大圣不妨直说，可是五色石中藏着...“
“藏着个屁的石头！“孙悟空一棍捅穿丹房穹顶，露出外面血雨滂沱的天际，“那都是盘古的指甲盖！共工当年撞山的刑天斧，还卡在天柱根基里啃骨头呢！“
哮天犬突然扑向残卷，犬牙咬住卷轴中的昆仑山影。图中雪峰竟渗出黑血，山腰处睁开百只浑浊兽瞳。杨戬掌中三尖两刃刀自发颤鸣，刀柄七眼同时流泪，血珠在云砖上汇成个“巫“字。
老君忽然掷出金刚琢，将那血字打得粉碎：“大圣若真想补天，需去归墟找大禹的定海针——不过那地方如今叫做'无间海眼'。“
孙悟空耳中金箍骤然收紧，当年唐僧念紧箍咒都未曾这般剧痛。他火眼金睛迸射金光，瞥见老君道袍下摆沾着片鲛绡——那分明是东海鲛人临死前泣出的血珍珠所化！
“有趣。“美猴王咧嘴露出獠牙，“看来老龙王们不是哭塌了水晶宫，是有人抽了他们的龙筋当琴弦啊...“
哪吒此刻正在血莲中与黑影对刺三百枪。火尖枪每次穿透黑影，那溃散的黑雾就会在他莲花甲上蚀出个孔洞。混天绫已被染成暗红色，乾坤圈上的龙纹彻底化作九头蛇相。
“你不过是我的怨气所化！“三太子挑飞黑影的头盔，露出下面没有五官的脸。
黑影却伸手捅穿自己胸膛，抓出团跳动的黑莲：“当年你剔骨还父，可曾问过这些莲藕愿不愿当你的肉身？“它突然吹响东海三太子的龙角，海底浮起十万具虾兵蟹将的尸骸，“你看，它们都在谢你...“
尸群中站起个无头巨人，双手举着的正是陈塘关的匾额。那匾额裂缝里渗出金色雷光——是哪吒当年用乾坤弓震天箭射出的缺口！
“谢我什么？“哪吒突然震碎莲花甲，露出心口处已蔓延到脖颈的血纹，“谢我让陈塘关五千年不受海潮侵扰？还是谢我今日要再屠一次龙宫？“
黑影仰天大笑，无面之脸上裂开张血盆大口：“谢你帮我们养了五千年的业障啊！“它猛地扯动混天绫，整个东海轰然抬升，露出海底深不见底的裂缝。那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翻滚着佛经残页的血浪。
孙悟空的金箍棒就是在这时劈开海天的。
棍影裹挟着三十三重天的雷火，将血浪蒸成漫天红雾。美猴王脚踏业火红莲——那竟是地藏王菩萨座下被污染的法宝——棍头挑着半卷《地藏本愿经》。
“三太子，你这玩具枪耍够了没？“孙悟空一棍戳散黑影，棍风刮得哪吒脸上血痕生疼，“杨戬在归墟发现了好东西，说是缺个不怕雷劈的先锋官...“
哪吒反手将火尖枪插进海底裂缝，枪身燃起的雷光竟将血浪逼退三丈：“秃驴的经书都压不住这些邪祟，你那根擀面杖能捅出个什么乾坤？“
“能捅出这个！“孙悟空突然从耳中掏出根绣花针，那针见风就长，转眼化作擎天巨柱。柱身缠绕的却不是龙纹，而是大禹治水时降服的相柳图腾！
杨戬的传音就在这时穿透血雾：“大圣，归墟里的定海神针铁是假的。共工撞山时，真正的不周山碎片化作了九幽之下的...“
“化作了东海的定海针？“哪吒望着眼前图腾，突然想起陈塘关石碑的密咒。他胸口黑莲剧烈收缩，竟将火尖枪吸入体内。少年神将周身爆出十万道雷光，混天绫在电闪中褪尽血色。
孙悟空却盯着金箍棒上新浮现的铭文，那些蝌蚪状的文字正拼成句谒语：“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老倌儿说这是未来佛写的？“
海底裂缝突然探出只覆满青苔的巨手，指甲缝里卡着半块灵霄殿的匾额。那手掌握住定海针，轻轻一掰就将大禹的神铁折成两段。断口处涌出的不是玄铁精髓，而是黏稠如蜜的佛血。
“如——来——“美猴王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时，火眼金睛里燃烧的不是怒火，而是滔天的悲怆，“原来五行山下压着的，从来不只是俺老孙！“
哪吒突然化作万丈莲花法相，每一片花瓣都刻着雷部符咒。他伸手扯断胸前的黑莲根茎，任由金色神血染红东海：“三坛海会大神在此！妖孽岂敢盗用我佛宝相！“
杨戬的破魔琉璃珠就在这时坠入海底。那珠子吸尽血浪中的怨气，竟在归墟漩涡里映出个倒立的天庭。真君额缠素纱，手持三尖两刃刀踏浪而来，刀柄七眼已全部化作琉璃色。
“大圣可还记得，“他天眼处镶嵌的宝珠突然照出五行山旧址，“当年你被压在山下时，山根处是否长着朵五瓣黑莲？“
孙悟空一棍扫碎巨手，棍风掀开万里血云。月光首次洒落东海，照出海底十万八千具神佛尸骸。每具尸骸心口都插着截莲藕，藕丝连着苍穹裂缝中的不周山残影。
“俺老孙今天才发现，“美猴王伸手接住滴落的佛血，“原来金箍棒最厉害的招式，叫做'打碎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