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菩提血
嘉靖二十七年，谷雨，少林寺饮马泉
晨曦初现时刻，迷蒙的晨雾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紧紧地裹着山樱，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三百名武僧的饮马木桶，在清澈的泉边整齐地列阵，仿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杨顶天神色凝重，坚毅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紧张。他缓缓地掬起一捧泉水，平静的水面，倒映出他那张刻有雷纹的面容。然而，这面容，忽然间扭曲起来。
只见，他的掌心，三只透明的“琉璃虾”正在欢快地游动。这种奇异的生物，乃是唯有遥远的东海归墟才有的活毒！
“快吐！”杨顶天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惊恐与焦急。他疯狂地打翻了净空身旁的木桶，可一切都已经太晚。
那位名叫净空的小沙弥，唇边已然泛起了珍珠色的泡沫。原本纯真的面庞，此刻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生命的活力正从他的身体中迅速流逝。
而那十八位铜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接连跪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下，凸起了蛛网状的青筋，触目惊心，宛如达摩洞壁画中所描绘的阿鼻地狱图。
毒染梵刹
慧明大师的禅杖，稳稳地插入那汩汩涌动的泉眼之中，杖头的金环在瞬间急速旋转起来，发出阵阵嗡鸣，仿佛在与某种未知的力量共鸣。
“是东瀛'八寒狱'的毒手！”大师沉声喝道，“中毒者，七日内便会化为冰尸，此毒狠辣至极……”话音未落，只见泉底突然炸开一片血雾，如同地狱之门乍开，八十一具倭寇的浮尸，在血雾中翻涌而上，场面惨不忍睹。
每具尸身，都嵌着一个青铜菊纹水箱——正是三日前，海河帮被劫走的至宝“寒髓”！
一旁，杨顶天目睹此景，心中惊骇万分。他急忙撕开一名中毒武僧的僧衣，只见那武僧膻中穴处已凝结了一层冰晶。这一幕，让杨顶天不禁想起了五日前，他为那些倭寇亡魂超度时的情景——
那些尸体口中含着的，正是泉州港独有的“雪见草”。
正当杨顶天沉思之际，方丈的传音入密，在他耳畔炸响：“顶天，快用《洗髓经》逆冲带脉，或许能救他们一命！但你要记住，每救一人，你便需减寿三月！”
冰火炼狱
杨顶天盘坐于千佛殿前的青石板上，双手轻握那柄古老的青铜药王杵，将《洗髓经》真气缓缓注入杵身之中。
刹那间，杵身上雕刻的十二药叉大将浮雕，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双眼猛地睁开，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同时，口中喷出一股混杂着硫磺气息的紫烟。
他猛然双掌一拍，雷光如游龙般顺着青砖裂缝，迅疾地窜向四周围坐的众僧。然而，当这雷光即将触及小沙弥净空时，却骤然停滞。众人惊愕之余，只见净空的百会穴处，竟赫然插着半根伊贺吹箭，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杨师兄……对不起……”
净空的声音微弱而颤抖，瞳孔中泛起一抹妖异的冰蓝色，那是被某种诡异力量控制后的迹象。他艰难地开口，眼中满是愧疚与无奈，“他们……抓了我娘……”
杨顶天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一切。他回想起父亲绝笔信中的那句“倭寇善控人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痛。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内心的翻腾，猛地一震，将那吹箭震得粉碎。
同时，他逆行的《洗髓经》真气如同汹涌的洪流，裹挟着天雷之力，猛地灌入净空的经脉之中。
两人七窍同时瞬间喷出血来，鲜红的血液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宛如一朵朵绽放的红梅，凄美而壮烈。
菩提证道
子时的往生堂内，弥漫着一股凝重而压抑的气息。杨顶天面色凝重，毅然地将最后一名武僧的毒血，缓缓引入自己的体内。
他目光紧盯着自己的左臂，只见那血管逐渐变成了，令人胆寒的冰蓝色。皮肤之下，一条条蠕动的毒虫仿佛恶魔一般，正疯狂地啃食着骨髓，带来一阵阵剧痛。
此时，窗外忽然悠悠地飘来了，一阵淡雅的菩提花香。抬眼望去，那八百棵菩提树竟无风自动，一片片金黄的落叶，在空中盘旋飞舞，神奇地拼成了《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经》的经文。
“菩提本无树…”
杨顶天口中，喃喃自语，身体踉跄着走向那棵千年菩提树，拼尽全力摘下了树上的果实。当果实的汁液，滴落在他的手臂瞬间。那些，原本在体内肆虐的毒虫，竟争先恐后地钻出了皮肤，在皎洁的月光下诡异地凝成了“双屿港”三个倭文！
梵钟泣血
五更时分，万籁俱寂。杨顶天独自一人，在幽深的泉底艰难地探索着，周围弥漫着冰冷刺骨的寒气。搜寻之际，竟意外地发现了青铜水箱那隐秘的夹层。
浸泡在那冰冷寒髓之中的，竟是三年前，离奇失踪的达摩院首座玄苦！
这位老僧面容憔悴，毫无生气。他的胸口，直直地插着一根刻满神秘梵文的冰锥，那冰锥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而他的左手，依旧顽强地结印指向西方，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传递着某种重要信息。
就在那里，埋着半块虎符。这半块虎符的模样，与杨顶天父亲的遗物竟完美契合，仿佛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冰雾洒落在这片冰冷的世界时，杨顶天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忍不住呕出了一大口黑血。那黑血，喷射而出，在脚下的青砖上缓缓凝结成一幅诡异的图案。
仔细看去，图案所展示的，竟是十二尊佛郎机炮的准确方位。而方位，竟然正与少室山十二铜人阵的阵眼一一对应！
暗潮涌动
当夜，杨顶天发现菩提果核中藏有丝帛，上面用人血写着：“七月十五，光明佛现，十二炮响，少林涅槃“。月光照在丝帛背面，显出一行小字——正是三年前母亲临终时未说完的“倭寇命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