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

天还没亮，作为准高中生的叶既望已经非常自觉的起床了。叠被、刷牙、洗脸、拿上书包、穿好鞋子出发。

中考发挥失常，叶既望没有考上目标十一高，整个暑假都在新华书店渡过，发誓一定要在高中冲到火箭班，于是上学第一天她打算坐第一班公交车早点去学校。一日之计在于晨嘛，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

哪想老远在早餐店门口就看到公交站台已经有个同校的。确实，再早都有人，五点多时地铁就已经开始运营了。

嘴里叼着包子，叶既望把书包里的手机掏出来，顺便把刚买的哇哈哈放进侧兜里。喜欢喝哇哈哈倒不是真的喜欢它的味道，主要是喜欢小时候有它的记忆。

男生身着白色短袖衬衫，系一条深褐色的领带，挺括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短袖外的手臂可见一层薄薄的肌肉，下身是一条墨绿色长裤，配黑色皮鞋。此刻他正头戴耳机斜靠在广告牌边沿，低头看着手机。

叶既望抬手快速理了下额发，扶了扶眼镜，又上下瞅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心想，明明男女同款校服，怎么自己穿怎么怎么感觉难看，别人穿就有种星星坠落的样子呢？

将手里的包子悄悄塞进书包，叶既望往站牌处走过去，停在距离男生两米远的地方，假装看站牌。阳光穿过梧桐树叶落在脸上，明明一早还有微风应该挺凉爽的早秋，她却觉得自己脸上、耳朵都在升温。在感觉到自己面红耳赤之前，叶既望快速拉着书包带子跑向了早餐店。

不要看我。千万不要看我。好尴尬啊……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老板，我要一瓶哇哈哈！”

“妮妮，这瓶是给同学买的吗？”老板熟络招呼道。

“不是，我自己喝。公交车来了，姨，我先上学了”。我也希望是同班同学。

公交车来了要走，男生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叶既望赶忙冲到门口刷卡，正好听见男生跟司机道谢。

跟随男生落座后，叶既望始终侧头看着窗外，她和他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快到学校才把视线落在男生身上。看到男生笔直的背影，她缓缓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不知是否感应到她的视线或者动作，男生转头看了一下，不过没有完全回头，只看了眼车窗。

叶既望举着手机拨动着自己的发夹，假装自己照镜子，然而看着照片里男生的侧脸，她还是红了脸。幸好他没有回头，看不到我的脸红。

于是，正式开学第一天的早晨，头一次，叶既望觉得中考的结果也挺好。

在食堂解决完剩下的早晨回到教室一眼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时，她听见天上飞机滑翔而过，听到走廊上树叶簌簌，看到阳光透过窗落满了课桌。原来，这就是庆幸。

就好像昨夜一晚的辗转反侧，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鸟啭莺啼，晴空万里。那九十多个噩梦惊醒，都是化险为夷。

“妮妮，你暑假去哪里玩了呀？”问话的是叶既望的初中好友刘婉竹——一个人如其名非常有古典韵味的女生，现在居然有幸成为高中同班同学。因为班主任还没有排座位，开学是自己挑的位置，所以，两位自然而然成为了同桌。

边拿出上课的课本，叶既望边回复刘婉竹：“没有，暑假哪里也没去，就泡书店。”说着借转身拿文具的工夫看了会儿第四组的男生。顺便趁班主任没来和后座聊聊天熟悉熟悉。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偷偷观察男生。他桌上什么也没有，在和同桌聊天，有时候会笑。不知道是在聊什么，这班上有老同学吗？他是哪个初中毕业的呢？暑假是怎么过的呢？前座的女生认识吗？

这是15年来头一次叶既望对一个男同学这么好奇。

班主任穿着衬衣黑西裤黑皮鞋，手拿水杯夹着书推开冷气充足的教室门。“哎呀妈呀，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这会儿天还不热，咱先把空调关了”说着班主任关了空调走向讲台，“第一组靠后门的同学开下电扇，靠窗的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你们从第一列开始，从前往后自我介绍。有意向当班干部的顺便申请申请。”班主任边理讲桌边说。

第四组靠后窗的女同学拉了两次没拉开，男生站起来侧身一推就开了。两厢对比，更显得男孩子身高腿长力气大。

因第一个同学不想打头自我介绍，班主任改为念花名册。很快就轮到了叶既望。

“我叫叶既望，壬戌之秋，七月既望的既望，因为我妈喜欢苏轼，又因为老家在赤壁有《赤壁赋》，当时只记得前边所以就取了`既望`。我平时喜欢看动漫，喜欢运动，有同好的可以多多交流。”说完叶既望就坐下了。

班主任看着叶既望说：“既望取得好啊，望舒是月，既望既望，你妈妈对你寄予厚望。”说着他看了看名单，“说到《赤壁赋》，我们班上还有位同学，名字也和它有关，下一个，张御风”。

“大家上午好，我叫张御风，`冯虚御风`确实有这两个字，不过我的名字是爷爷取的，出自《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我兴趣爱好挺多，时间久了就知道了。”

一节课在自我介绍与班干部竞选中渡过，座位也重新做了调整。班主任走前把座位表放在讲台上，大家各自看了座位就趁着课间把座位换了。书不是很多，换得比较快。

张御风换到了叶既望同组，隔着两个同学，她回头就能看到，坐在位置上能听清他讲话的内容。

第一组的组长是叶既望，负责收发作业。所以，现在她正在发新的作业本。轮到他面前，她讲话的声音都不自觉轻了些，“张御风，你数一下……一共十三个作业本，你看看是不是对的哈”所幸，哪怕心如擂鼓，她还是流畅地说完了这句话。

男生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拨了两遍，爽利道：“是对的。”

“那你看看各科目的数额是不是对的哈，具体的黑板上有写”叶既望看着男生的肩膀，顺便侧身把其他本子递给他同桌，“同学，你也核对一下吧”。

她当然知道和人说话看着对方的眼睛更显得真诚，但她没有那个勇气。那么多同学的名字都没记住，唯独对这位叫张御风的，她不需要刻意注意也铭记在心。

第一天的正课已经显示出高中和初中的差别了。叶既望原本以为自己数理化还可以，但一天课下来，依然觉得头大。而整个高一除艺术鉴赏、体育、社会实践等副课外居然有九门主课要学。

“作业好多啊，而且有的我还不会。”放学路上刘婉竹边走边说。

“周末我们一起去新华书店买辅导书吧，我也有几题不会，”说着叶既望拉着刘婉竹跑向公交站。“快，公交车来了，晚了又要等。”

张御风正在等车，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张御风，你坐哪一趟车？”刘婉竹停在张御风身前笑道。

见男生挑眉不语，刘婉竹接着说，“我是实验（1）班的刘婉竹，这是叶既望，我们坐558。你呢？”她把叶既望拉到身边。

“知道，同路。”

放学的高中生出校门非常之快，不到三分钟，学校里就空了，而公交站这里就人挤人。有人三五成群，有人独立潮头。

哪怕晚上九点，夹杂在学生和家长之间的人群中依然有很多卖小吃的流动摊贩。吆喝的喇叭声，青春期孩子笑闹声，汇集成一首都市浑厚而生机勃勃的交响曲。

闻着小吃飘过来的气味，叶既望在前后夹击推让中扶着张御风的后背上了公交车。

司机大声冲后门口的人喊：“满了满了，等下一辆。”

叶既望打小就有晕车的习惯，平时公交车人少还好，人一多起来就不好受。她几次侧头望向窗户想要开窗，因为离得远而作罢。于是，她又转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张御风，想让他帮忙开车窗，几次下来还是低下了头。

“妮妮，你感觉怎么样？”刘婉竹凑到叶既望耳边关心道，“你现在晕车吗？”

没等叶既望回答，张御风抬手拉开了车窗。

“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说着叶既望把头往刘婉竹肩膀蹭了蹭。这一声谢谢，也是对他说的。

一路在刘婉竹和张御风讨论数学和物理题中很快过去。而窗户玻璃上的人影也早已在画纸上预先有了轮廓。他真的很好看啊，穿衬衣好看，穿运动服也好看，文质彬彬和明朗阳光杂糅，有如高山绿松亭立，又如泉水清澈多变。

刘婉竹要下车前加上张御风的QQ，叶既望犹犹豫豫最终也拿出手机加上了他。

有许多同学和好友同一站下车，车后空出一个座位，张御风没动，叶既望抬头看了一眼男生，又看了看那个空位也没动。

要不要说点什么呢？叶既望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好友一样大大方方和男生聊天，不至于这样一路无话。凝视着窗户上的影像，叶既望不停在内心给自己打气。

“张……张御风，你……嗯……”叶既望握紧了扶手红着耳朵小声问道。

男生往叶既望这边偏过头，“你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

“没什么”叶既望急忙道。

“嗯”张御风站直了点头道。

就要到早晨一起上车的地方了，叶既望忍不住转身面朝男生，抬头望着他，“那个，张御风，我理科有几题不会，回去我能在QQ上问你吗？”

男生边朝车后门走边大声说：“你问。”

叶既望赶忙跟在男生后面一同下了车，“谢谢你，张同学，明天见。”

男生闻言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走向不远处的小区大门，最终身影消失在小区的绿化带后。

“明天见。”

尽管没有得到张御风的言语回复，叶既望还是觉得内心雀跃不已，她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回家，路上还摘了一株别人栅栏边的彼岸花。

回到家收拾好自己，她快速拍完照准备发给男生，又担心自己问题太多，不会的太多，怕男生觉得自己笨。

挑挑拣拣最后发了一题，附，“张同学，这一题我不会，你能告诉我解题思路吗？”

没想到一发过去对面就回了个语音，“哪里不会？”

叶既望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男生的声音，耳朵都要麻了，她咬了咬唇，按下录音键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哪里都不会。”

“你……算了，我把我的答案发给你。”男生道。

那真的是答案，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大题诶……叶既望想了想，在输入框写写删删，“你能教我详细过程吗？”

接下来是一个长长的语音，“这一题用到两个公式，你把书翻到今天学的这一章，再翻到第三章，那两个例题你好好看，有不明白的明天去问老师。”

叶既望听了高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张御风”随后紧接着又补充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晚安。”

等了一会儿，男生没有回复，叶既望把男生发的语音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按照男生讲的，去把数学书对应的章节看了又看，虽然很慢，总算最后还是弄懂了。

洗完澡准备睡觉了，桌上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你还有问题吗？”

是男生发来的消息。

跑到书桌边翻出习题册拍照发过去，打字，“还有三题空着的不会。”

“我把我的作业发给你，你自己看，有不懂的，明早同样的时间点，你到公交站，我到时跟你讲。”

对面发来一张作业。

跟着一个字，“睡。”

十一点半，看了十分钟完全没有头绪，老老实实把作业抄了，再把聊天记录里的照片和语音一一点了收藏。

掏出枕头下的日记本，翻了翻，重新到书柜前找了一个新的手帐本。

2※※9年09月01日晴

今天我遇到一个男生，张御风，我觉得我知道了樱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