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离婚后冷面硬汉宠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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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借条

晨雾还未散尽,三姐家的土坯房前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

许瑶踩着露水踏进院门时,正瞧见三姐踮着脚往窗棂上挂腊肉,银镯子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

“三姐这腊肉熏得真好。“许瑶指尖划过竹竿上滴落的油渍,突然拽住那截绳,“就是挂绳结得太潦草,当心夜里被野猫叼了去。“

竹竿应声落地,惊得鸡窝里扑棱棱飞出三根芦花鸡毛。

孙志强踹开脚边的石子,解放鞋碾着昨夜未干的桂花印:“大清早的闹什么闹?“

“闹?“许瑶从军绿挎包掏出个牛皮纸包,层层油纸剥开露出本泛黄的账册,“去年腊月廿三,三姐说孙家阿婆哮喘发作,借了我家二十斤粮票。“

她指尖点在墨迹洇开处,突然抬头看向三姐后颈,“当时三姐穿的就是这件蓝布衫吧?

领口盘扣还崩掉一颗。“

三姐腕间的银镯子当啷撞在搪瓷盆上,昨夜那道暗红抓痕在晨光下泛着可疑的紫。

村长蹲在磨盘边嘬旱烟,火星子忽明忽暗地映着大衣鼓鼓囊囊的右口袋。

“许家妹子记岔了吧?“三姐抓起竹刷子刷腌菜坛,水珠子溅到孙志强裤脚,“那年冬是我家老四犯疟疾......“

“老四五岁夭折,三姐守寡十年。“许瑶突然从账册里抖落片干桂花,正落在昨夜被煤油浸黑的砖缝,“倒是孙家阿婆,三年前就殁了。“

人群里炸开嗡嗡的议论声,孙志强涨红着脸去拽许瑶胳膊:“不就是想退婚?

扯这些陈年烂账......“

“陈年?“许瑶甩开他的手,青砖墙的苔藓蹭过她月白衫子,“上月三姐说给志强哥置办新装,又借了十五块。“她转身盯着三姐发颤的指尖,“钱还是我亲手塞进你装窝头的竹篮,篮底补了块梅花布——“

话音未落,村长大衣突然传来纸张撕裂声。

三姐手里腌萝卜的笸箩哐当翻倒,红辣椒滚进昨夜晾着血纱布的竹匾,染得白纱布像浸了胭脂。

“要钱是吧?“许瑶突然从裤兜掏出沓钞票拍在石磨上,新发行的工农兵纸币惊得孙志强喉结滚动,“这五十块买你立个字据,从此离孙家远远的。“

三姐的瞳孔在晨雾里缩成针尖,她腕间的银镯子磕着搪瓷缸叮当作响。

许瑶余光瞥见村长摸着大衣里的硬皮本要起身,突然抓起石磨旁的竹耙子:“三姐腌的辣萝卜真香,让我尝尝......“

竹耙尖勾住晾衣绳猛地一扯,三姐昨夜洗的蓝布衫兜头罩下来。

在布料翻飞的间隙,许瑶看见村长从大衣掏出的硬皮本扉页上,赫然印着公社卫生所的鲜红公章。

“瑶丫头别闹!“村长终于起身拍打大衣上的萝卜干,硬皮本啪嗒掉进腌菜缸。

三姐扑过去捞本子时,后颈那道抓痕正对着许瑶的眼睛。

许瑶忽然轻笑出声,捡起沾满辣椒面的钞票:“三姐不要这钱也罢,只是......“她指尖掠过村长沾着酱色的袖口,“昨夜燕子撞破的蛛网,可还挂在先进生产队的账本上呢。“

晨风卷着昨夜晾晒的草药香掠过晒谷场,不知谁家收音机突然飘出《东方红》的旋律。

三姐攥着湿漉漉的硬皮本退到柴火垛边,指甲深深掐进昨夜塞给村长的借条折痕里。

三姐的银镯子在柴火垛上磕出细碎的响声,她垂头盯着腌菜缸里浮沉的硬皮本,喉头动了动:“许家妹子这话可说得……”突然抓起块青石压住飘起来的账页,“二十斤粮票算我记错了,这钱你还是收回去。”

许瑶捻着钞票的手指蓦地收紧,新纸币锋利的边缘在虎口划出白痕。

她分明看见三姐说话时,眼尾余光正往村长大衣鼓起的口袋飘去。

昨夜晾在屋檐下的蓑衣滴着水,正巧落在三姐昨夜补过底的布鞋上,洇出个梅花状的暗斑。

“三姐不要这钱?”许瑶突然转身朝堂屋走去,布鞋底碾过昨夜洒落的煤油渍,“那我可要翻翻那口红木箱——去年秋收你从我家借的缎面被,总该还了吧?”

孙志强突然暴起抓住许瑶的麻花辫:“许瑶你疯了!”他腕上戴着的上海牌手表硌得许瑶耳后生疼,“不就是退婚?老子现在就去打报告……”

“放手。”

薛寒的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

他不知何时杵在了篱笆墙外,裤脚还沾着后山的新泥,掌心的刺梨果被捏出暗红汁液。

晨雾凝在他眉峰上,衬得那道横贯左脸的伤疤愈发骇人。

三姐手里的腌萝卜啪嗒掉进辣椒面里。

她记得去年深冬,薛寒单手撂倒三个偷粮贼时,刺刀尖也是这般泛着冷光。

“薛寒管得太宽了吧?”孙志强嘴上硬气,手却松开了许瑶的辫子。

他崭新的军装领子蹭着颈侧红痕——昨夜三姐帮他改尺寸时,顶针留下的印子还没消。

薛寒跨过门槛的脚步惊飞了梁上的燕子,昨夜结的蛛网簌簌落在三姐发间。

他弯腰捡起许瑶掉落的红头绳,粗糙的指腹擦过她手腕时,带起一阵混着青草气的暖意:“新发的《婚姻自主条例》,孙同志没学过?”

村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衣口袋里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许瑶瞥见那抹熟悉的靛蓝色边角——正是三姐昨夜送去村长家的腊肉包装纸。

“翻!随便翻!”三姐突然扑到红木箱上,银镯子撞得铜锁哐当作响,“箱里都是志强这些年送我的……”她哽咽着扯出件军绿衬衣,领口处用红线歪歪扭扭绣着“孙志强”。

围观的婆娘们顿时炸了锅。

王婶捏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冷笑:“我说三姐怎么三十好几不嫁人,敢情是等着当军属呢。”

许瑶突然笑出声,指尖掠过箱底泛黄的《赤脚医生手册》:“三姐这书倒是眼熟。”她哗啦啦翻到夹着干木槿花的那页,抖出张盖着红指印的纸条,“去年春耕你说要买种子,借的十斤粮票可写着今日还呢。”

三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肌肤,昨夜被野猫抓破的伤痕又渗出星点血珠。

她突然冲着孙志强哭喊:“我攒这些还不是为着你!你说许家妹子娇气,要退婚总得凑够……”

“够了!”孙志强一脚踹翻腌菜坛,碎瓷片溅到薛寒锃亮的军靴上。

他脖颈青筋暴起,上海表链卡在突起的骨节处,“许瑶你现在就跟老子去公社打离婚报告!”

薛寒突然上前半步,高大身影将许瑶整个笼在阴影里。

他上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缠着红线的钢笔,笔帽上的标记晃得孙志强眯起眼——那是模范才有的奖励。

“孙同志可能记错了。”薛寒的声音不紧不慢,像在念作战报告,“你和许同志还没领结婚证。”他指尖轻点红木箱里露出的军装下摆,“倒是这件六衣服……”突然伸手拎起衣服抖了抖,三张粮票飘飘荡荡落在村长脚边。

人群骤然安静,连晒谷场上的公鸡都噤了声。

许瑶看见村长大衣口袋里的腊肉油渍,正慢慢洇开在靛蓝包装纸上。

“三张十斤的全国粮票。”薛寒用刺刀尖挑起票据,“正好抵了许同志说的三十斤。”他突然转头看向许瑶,冷硬的轮廓在晨光里柔和了三分,“数目可对?”

许瑶鼻尖突然发酸。

前世她跪在医院走廊借钱时,薛寒的转业金也是这样用报纸包着,悄悄塞进她装着病历的布袋。

“不对。”她突然抓起石磨上的钞票,“还有去年腊月借的十五块。”蓝布衫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青紫的掐痕——是昨夜梦见女儿拔氧气管时,自己掐出来的。

三姐突然瘫坐在地,银镯子磕在青砖上裂成两半。

她疯魔似的撕开棉袄内衬,泛黄的借条雪片般纷纷扬扬:“都给你!连志强给我写的保证书都给你!”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指向孙志强,“他说等升了副营就……”

“三姐!”孙志强扑过来要抢,却被薛寒反剪双手按在磨盘上。

上海表盘磕出蛛网裂痕,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

许瑶弯腰捡起沾着辣萝卜的借条,突然发现某张收据背面用铅笔写着小字——正是前世女儿出生时,孙志强说“去接重要电话”的那个雪夜。

村长终于掏出皱巴巴的印章:“既然有凭据……”他蘸印泥时故意打翻辣椒罐,鲜红的印油混着辣子淌了满桌,“许同志想清楚,这婚一退……”

“多谢您主持公道。”许瑶将借条按在印泥里,突然转头对薛寒笑,“薛连长可愿当个见证人?”她睫毛上还凝着晨雾,眼底却烧着两簇淬火的金。

薛寒喉结动了动,军装领口第二颗纽扣突然绷开,骨碌碌滚到许瑶脚边。

昨夜他在后山挖了半宿的野山参,此刻正静静躺在许瑶的军绿挎包里,裹着那张已经签好字的结婚报告。

当鲜红的公章盖在退婚书上时,不知谁家的公鸡突然打了鸣。

晨雾散尽的屋檐下,许瑶把碎成两半的银镯子抛进腌菜缸,惊得缸底沉睡的蝌蚪摆尾游向光明处。

许瑶将借条仔细叠进内袋,粗布衣裳的补丁蹭过薛寒军装口袋的红线。

村长正把沾了辣子的印章往大衣里塞,远处孙家房顶的炊烟突然打了个颤,像是被风掐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