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恶演武,诸天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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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追到坟头来留客

叮叮叮啷!!!

风铃声中,李老板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人僵在了那里。

之前他神态虽有异样,还可以算是休息不好,过虑焦躁的范畴。

现在处于风铃声的刺激下,他的神态越发反常,脖子非常用力的往前伸,能看到皮下发青的血管。

太阳穴鼓胀,额头的皮肤绷紧,他双眼血丝已满,眼珠凸显出来,下巴也被绷扯,嘴唇咧开,露出猩红的牙龈。

而且在他头往前伸的同时,肩膀却耸了起来,弓着背,喘息声越来越重,像是在拉一口破风箱。

“上课,上课……苦读,科举……”

李老板嘴巴越来越含糊,眼神在迷茫和凶狠之间,变化了好一会儿,浑浊猩红的眼珠子滚了滚,视线落在李旭的背影上。

“不孝子,我给你报的补习班,罚你抄的书还是嫌少,对,应该悬梁刺股,荆棘藤条……”

门外的李妈妈和乔老师都感觉出了不对。

“老公,你怎么了?”

李妈妈刚要举步往前,就被乔老师一把拽住,往后退的更远了些。

李旭撞邪是假的,可他爸好像是撞到真的了!

风铃声变得更加急促。

楚天舒盯着李老板,视线从头到尾没有半点避让,瞳孔深处,反而出现了针尖般的亮芒。

“现在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啊?”

楚天舒露出微笑,表情不知怎么,带上一丝亢奋的感觉,左手却不动声色的从桌上摸了件东西。

“老兄,能被我风铃八卦刺激得现形,你道行不够啊,上了别人的身,话都说不清楚。”

“我断定你当人的时候,一定就很失败,当鬼更失败。”

他向右跨了一步,从李旭身边往外走,右手捏着一撮银针。

“来,朝我银针上撞过来,早点投胎当个屎壳郎,都比你现在有前途!”

骂得太脏了。

李老板的眼神晃了晃,忍不住从李旭身上移开,对楚天舒低吼一声,做势要扑。

可他这一扑,脚还没离地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亮白,什么都看不清了。

李老板下意识抬手遮脸,忽又觉得胸口一痛。

楚天舒一个大跨步,已经来到他身前,右手银针急刺,直扎在他胸膛上。

一只手抓十几根针,捻着指头往人身上刺,每一刺只下一根针,连下十几根,分在不同穴位。

光这手本事,楚天舒当初就练了半年多。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李老板的胸膛、肩膊、小臂,都插上了银针。

他刚才两手遮脸,现在想做别的动作也做不出来了,只觉四肢麻痹,浑身僵硬。

门外的乔老师紧张关注着,这时才看清,楚天舒左手是一个手电筒。

人被脏东西附身之后,会显得力大如牛,不知疲倦。

其实这只是身体感官被脏东西影响之后,形成的假象。

譬如普通人用指甲挠墙,挠别人的衣服,指甲稍微缺损一点,掀起来一下,就会疼得忍不住收力。

被附体的人,则不知疼痛,不怕淤青骨折,敢硬扑硬砸,能下得了死力气,才显得比常态下的人力气大很多。

这就好像把人变成了野兽。

但属于野兽的弱点,也被放大了。

比如这个状态的人,往往不太懂得利用工具,又比如……怕光!

李老板刚才那个样子,从背面看都渗人得紧,正面形同恶鬼。

可楚天舒几句话拉住嘲讽,手电一晃,银针一戳,对面就被制服,一点破坏都没有造成。

“啊!!”

李老板陡然大叫一声,背后的衣服,沿着脊椎中线裂开一条缝隙。

没来由的一股冷风,从他背后吹了出去。

外面的薄雾被这股风吹得一阵猛烈卷动。

李老板的嗓音粗,李妈妈早就听惯了,刚才那个叫声,却分明像一个嗓音很细的陌生男人。

她六神无主,又不敢上前,连忙喊道:“大师,我老公怎么了?”

话音刚落,李妈妈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旁边的乔老师,也捂住了鼻子。

刚才那冷风吹过去之后,这门前场院上,好像飘满了一种臭味。

是那种劣质墨汁的气味。

初中有书法课,学校小卖部里卖给学生的,都是那种臭墨汁。

但要想有这么臭,估计得有几十瓶墨汁煮烫了的味道。

好在这股臭味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几秒钟,已经极速淡化。

楚天舒也闻到这股恶臭,憋着气,走到桌边,迅速取出一根足有二十厘米长的银针。

他双手分执银针头尾,对着还不能动弹的李老板头顶就扎了下去,直没至尾,微微捻动,过了会儿,又抽出来一节。

针尾留了七八厘米,竖在李老板头上。

别的银针被取下,李老板双手顿时垂落,两眼无神,脸上一片茫然,好像在梦游。

乔老师凑过来:“这怎么了?”

“附在他身上的东西跑了。”

楚天舒说道,“那玩意儿还没成什么气候,能附在这人身上,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长期接触过。”

“离了这人的身体,也附不了别人的身,必回自己尸骨附近。”

“趁现在是白天,而且正往午时走,我要直接找过去。”

乔老师一惊:“这么急?”

“对付这种幽魂邪灵,就要抓住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就会平添不少麻烦。”

楚天舒伸手搭在李老板肩上,为他转了个方向,没使多少劲,李老板好像个木偶,自己转身向外,走动了起来。

“李夫人,你儿子的针要留半个多小时,你在这里陪着他,不要胡乱走动,我去解决你老公身上的问题。”

李妈妈本来看着丈夫儿子,还有点难选,一听楚天舒都安排好了,立刻点头:“好好好!”

这是一个小诀窍,先声夺人,在客户比较慌乱的时候拿到主导权,做什么事情都会更顺利。

驱邪除灵的生意并不常见,有把握接单的话,往往能给账户余额大补一下。

但,楚天舒可不喜欢那种被客户反复质疑,还得解释老多,设法取信,然后才能寻踪除灵的情况。

那样搞下来,说不定已错失时机,平添波折。

所以,他遇到这类生意,一旦做出判断,进入赚大钱的工作状态,就会雷厉风行,设法掌握主动。

“事先声明一下,我收费不便宜的。”

楚天舒撂下这句话,抬一手客户的心理预期,就往桥上走去,“乔老师,我记得你有驾照,帮忙开个车。”

乔老师以前就喜欢往楚爷爷身边凑,当过好一阵子助手,算是蹭到了他年轻时的第一桶金。

今日这场面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也不废话,跟着楚天舒就过了桥。

李老板被塞到了副驾驶上。

车上钥匙本来也没拔,乔老师发动了车子,问道:“往哪儿走?”

“他体内还有那玩意的邪气未清,正好做个感应。”

楚天舒坐在后座正中,能穿过正副驾驶的间隙,直接看到车前景色,眼神凌厉,嘴唇蠕动,念了段咒语,并指点着副驾驶的椅背。

“乔老师,你就看着他头上的针。”

李老板头顶,七八厘米的银针微微晃动,似是多了一点暗青色泽,缓慢的朝右前方弯折。

乔老师开车,沿着水泥路上了村东面高坡,拐弯又上了马路。

李老板头顶的针尾,如同一个特殊的指南,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调整着方向。

楚天舒根据这个,判断出该向前还是拐弯,或者倒车回之前的路口,及时提醒乔老师。

也就大半个小时,乔老师把车开到了城郊。

这里有政府退耕还林的地带,也有不少工厂。

车子停的这条路旁边,就是一片广玉兰树林,树林南面可以看到经典的白墙蓝瓦大厂房,蓝色瓦楞不锈钢的屋顶。

李老板头顶针尾所指,就在厂房和树林之间。

那里有一大片空地,算是厂房的后门,堆放了不少合金废料,也有用坏的塑料桶,用秃了的拖把扫帚。

比较惹眼的,是一座遍布青苔的石碑。

常人看上去,那就是一座老旧石碑而已。

楚天舒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却能看出来,石碑上有一种墨色烟气,袅袅摆动。

无论通灵还是学武,第一个门槛都叫做“开窍”。

这开窍,当然不是指真的打通某一个窍,而是指七窍感官整体升华的一个状态。

仿佛从前七窍蒙尘,所见各色各景,都昏昧不清,一夕开窍,乾坤如水洗,明艳非凡,多姿多彩。

学武的开了窍,才能听见自己内脏蠕动的声音,开始把握血肉骨骼的精细磨练。

通灵的开了窍,才能按自家派别,分别以持咒、画符等各类手段,纯化心神,看见那些非人的幽灵游魂,阴邪煞气。

通灵人的道行深浅,往往看一天之内,能维持在开窍状态的总时长。

楚天舒修持到现在,一天之内,能够开窍五个多小时。

纯以道行来说,放眼江淮地区,他也称得上是个小高手了。

只是他身上有病根,所学仅旁门,且没有多少厉害法器,才声名不显。

盯了这么一会儿,楚天舒已经看出来,那个幽魂的尸骨,应该就埋在石碑底下,不到两米深的位置。

楚天舒没有急着下车,先道:“打电话问李夫人,这厂房是不是她家的?”

乔老师拨通了号码,那边接的很快。

果然,那片厂房就是李老板的厂子。

厂后面那块石碑,李夫人也知道。

是当初选址之前,就已经立在那儿的老碑,也没人维护,听说是晚清时期的,没有多少文物价值,本来可以随便推平。

但是李老板看出,那上面说的好像是个神童的事迹,觉得留着这块碑,也是个好兆头。

这两年李旭上高中,李老板还给那神童碑前弄了个香炉,常常到那边上柱香,保佑李旭能考个好大学。

“石碑上的字根本斑驳不清,他一共才能认出来几句,不会就光认出了神童两个字吧?”

楚天舒摇头笑了一声,“敢给这么个不知来历的东西就上香,李老板还挺勇敢。”

乔老师说道:“估计他并不深信这一类东西,当然也不懂得忌讳,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结果打了个霉枣。”

乔老师顿了顿,说道,“既然确定了位置,要不干脆叫个挖机过来,把这石碑推倒,尸骨弄出来晒一晒吧,我跟你爷爷的时候,有一回就是这么处理的,那回最省心了。”

楚爷爷过了壮年之后就认为,驱邪除灵最好的办法,是根本别跟人家打照面。

只要打了照面,多少会有风险。

“情况不同,附体李老板的这个多少还有点思维能力,你不给他来几个狠的,就想挖他的坟,会激得怨气更深,爆发出来,若把开挖机的人弄出个好歹,那就难收场了。”

楚天舒解释两句,起身下车。

“乔老师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他穿过树林,走向那片空地。

虽然空地上堆了不少垃圾,但石碑周围两三米,明显是被特意清扫过,用几块铁皮绕着基座铺在地上,搞出了一块比较整洁的地方。

砂锅大小的金色工艺品香炉,放在石碑正面,里面积累了不少香灰香棒。

楚天舒半蹲下来,捏起一撮香灰,看了看色泽,手指往香炉里扒拉了两下,表层的香灰基本都是新的。

上香上这么勤,犹如是人向鬼拜请,难怪那东西明明没太大能耐,却能在白天都附在李老板身上出行。

再看石碑字迹,大多斑驳不清,分明只是晚清时候立的,风化却已经挺严重。

也就开头几段比较容易辨认。

幼即通经,七岁能诗,乡誉神童,及长赴试……

李老板应该就是根据这个,判断这是一块夸耀神童的碑文。

毕竟除了夸耀之外,其余跟神童有关的情况,一般不会立碑吧。

可惜,这个李老板,就遇上了一个不一般的。

楚天舒手指按在石碑上,以通灵人的视角,去看这篇碑文。

在那些斑驳青灰的石面上,分析出曾经的字形走势。

通读全文,能看出来,这是晚清一个书香人家,家道中落后,寄望于家中神童,结果神童三番五次,连秀才都未能考取。

家中不许他分心旁骛,依旧只要他苦读,四十多岁,读书不成,旁的也一事无成,形销骨立,郁郁而终。

……然其廿载困顿场屋,竟不得青衿一领。汝父夙夜督责,夏楚加身,詈骂不绝,冀尔砥砺成器……

孰料尔冥顽益甚,浪掷韶华,终以狂疾暴卒……

不能入仕上报大清皇恩,是为不忠;不能锦衣奉养父母至亲,是为不孝;不能名提县志光耀乡里,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不悌之辈,竟欲一死以逃之,吾今勒石为铭,以警后人……

这篇碑文,足足有七成分量,都是在骂人,骂这个埋骨地下的无用书生。

立碑者正是书生的爹,骂了书生一辈子还不罢休,连人死了,也要接着骂。

竟然用一块骂人的碑,当了儿子的墓碑。

“难怪有这么深的怨气。”

楚天舒站起身来,“李老板对他儿子的高度期待,高压教育,想必让你想到了你爹。”

“你也是个可怜人呐。”

“但,你附身李老板之后,却不是为了惩戒这个当爹的,而是盯上了李旭!”

楚天舒眼神一垂,看向地下。

“不去惩戒一个相似的爹,倒要催促这爹,变本加厉去害他儿子。”

“报复目标都不敢找对,当了鬼还这么软弱,那你这个鬼……不是白当了吗?!”

话音刚落,周围似乎寂静了一下。

树林里面,虫鸣的声音忽然消失,这些小家伙总是在某些方面特别敏锐。

转眼之后,地下传出咕嘟咕嘟,像是在烧开水的声响。

黑色的烟气沿着石碑朝上涌动,从丝丝缕缕,变得一团一团,如棉絮般。

有残余思维的鬼,就是容易上钩啊。

楚天舒今天衬衫长裤,披了一件牛仔外套,眼神不变,手伸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主动脱离尸骨,来到地表,这种状态下,给你再来几个狠的,之后请挖掘机过来,就没问题了。

呼!!!

冷风吹动,黑气在石碑上袅绕,白雾在地面上升腾。

周边林地土壤间,如同掀起幕布般,飘起了一层白雾。

楚天舒脸色微变,抬头看去。

这块石碑距离厂房,本来不过十几米。

现在他竟然看不到厂房了,只能看到一层浓如丝绸的白雾。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背后树林、汽车的景象,同样已经被隔断。

天上亦是浓白一片,像是大量白布,专门围起来这么一片空地。

只有空地中的种种景物,还算清晰。

“这是……溢出区?!”

楚天舒眼里针尖般的亮芒,似乎扩大了一圈,紧紧盯着前方的石碑,身形微弯,蓄势待发。

“嚯!还真能遇到这种事情啊!”